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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学的错位 哲学是什么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32:10 点击:

      一、两个镜头   世界是个多棱镜,可以反射到任何人的眼里。在小杨光眼里,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从一部电影更确切地说是从两个镜头开始的。只那么两个镜头,就紧紧抓住了七岁男孩全部的思考。第一个镜头是当中的女主角拉着未婚夫的手到民政那里去登记,脚穿的足有十厘米高的红色船形高跟鞋。第二个镜头是那位新娘在第二天发生的大地震中死去了。头部和上半身被埋在了断壁残垣之上,一双红色船形高跟鞋交叉着用力,在地上划出了两个深深的弧形划痕后无力地瘫软在镜头前。
      小杨光既深深地为这样的高跟鞋所吸引,又为高跟鞋悲惨的命运而悲伤。这样的两个镜头为小杨光的生活注入了强心剂。它为他那段的时光带来了无尽的忧愁。直到邻居家的玲闯入了他的视野。她有一双好看的红皮鞋,艳艳的,晃得杨光心里直发慌。他想抓住她不放,抓住了她也就抓住了幸福。他俩就在她家院子里跑着圈,清脆的脚步声噼噼叭叭有节奏地传遍了整个院落。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好多次。两家的大人见状开心地说:真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再世。很长一段时间内,杨光把玲当作了自己的奋斗目标。玲就是他的爱人,他的幸福。他想着等两人结婚的前夕,一定也给玲买那么一双好看的红高跟鞋。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高考揭榜的那一天。那天,两人结伴在村口出现,惹得儿时的伙伴们纷纷开玩笑说梁祝又在一起了。玲羞红了脸,大方地和杨光打起了招呼,然后两人又结伴到学校老师那里去看分数。直到这时,杨光的感觉也是幸福的,他认为这样一天的到来为自己儿时那个目标的实现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因为按照两人的学习成绩,高考是没什么问题的。命运却和玲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该死的分数把杨光送入大学的同时,把玲无情地挡在了大学校门之外。回来的路上,杨光默默地在旁边看着玲,他觉得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甚至是有害的。他想等两人双双考上大学后,告诉她自己的那个目标。告诉她就因为她报考的是东昊大学他才这样填报的志愿。
      所以,那天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想到,从此以后,玲就从他的生活中蒸发了。她到南方打工去了。于是,他又后悔没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如果告诉她的话,也许她会再鼓起勇气复读一年,这样同样也可以实现他自己的梦想。在到大学报到前的那段日子里,他发疯似的想过她。可他心里也明白,这是徒劳的。就好比两条斜交叉的直线,在经过了初期相近交叉的激动之后,只能是越离越远。
      这就是生活:曾经不断地接近过幸福,但一天,却突然发现,这只是一种错觉。面对这样的结局,你只能权当当初这些都没发生过。

      二、和玮的恋爱

      想明白这些后,杨光一心一意地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就在他到大学报到的当天晚上,辅导员向他们布置了一个任务:第二天每个人都要登台,进行三分钟的演讲。这难不倒杨光。第二天,他信心十足地登台,抑扬顿挫地引用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语・六十》中的一段话:“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后又很熟练地吟诵起《卿云歌》:“卿云乱兮,轧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这种风花雪月式的亮相取得了成功。以后的许多日子里,班里乃至系里举行的许多活动中,常见到杨光的身影。人们把他当成了政法系里的大才子。杨光频繁地抛头露面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她以很新颖的方式进入了他的生活。
      这个叫做玮的女孩儿注意杨光很久了。从他第一次亮相开始,杨光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已不简单地是一个名字,而是与天才与倾慕与好奇与波波涟漪交织在一起的。比如,他那一双半是忧郁半是迷离的眼睛。就是它们,在象牙塔的讲台上,不断挥洒着优雅而忧伤的音符。另外,他的胳膊也是柔和的,这使它们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描绘出各种恰如其分的弧度。还有,他的嘴简直就是新鲜名词各种学术观点、哲学思想的生产线,随意的一句话往往就让人们回味半天。她不明白杨光瘦削的身躯里为什么会装着那么多锦绣的思想。
      好奇与倾慕无形中如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推到了杨光面前。那是很普通的下午,这位清秀而大方的女孩儿跟踪着到了他的后面,大方地用玉手轻轻捅了一下他的后背。杨光回过了头,看到了一双鲜艳的红皮鞋。他俩开始了最初的几次交往。
      杨光并不想把这种交往和恋爱联系在一起。他需要搞清楚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搞明白自己和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否则,任何的爱情经典都经不起推敲。维特之所以自杀,本质上讲并不是因为对绿蒂的爱情,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是个尚未成为自觉主体的人。同样的道理,梁祝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化成了蝶,让人们在虚妄的叹息中体味爱情的变异。还有自己和玲的教训,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因为自己没弄明白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也不想重蹈别人爱情的覆辙,所以,在顶住了玮最初几次咄咄逼人的攻势之后,他干脆躲了起来。
      玮却并不介意杨光一次次的逃避,她宁愿把这理解成他的羞涩。一个多月后,当两人在眼镜湖畔相遇的时候,除了感动,杨光再也没有了任何拒绝的理由与勇气。
      他俩围着眼镜湖畔转起了圈。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沉到了地平线以下,眼镜湖畔的恋人们多了起来。这样的场景突然让杨光有了些许的动情。第一次他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玮的身上。玮是自己的港湾,这是自己以前从未感到过的。而这,就是幸福。现在自己正被这种很具体的幸福包围着,他宁愿这样一直转下去,转的圈数越多,丢掉的烦恼就越多。月光就在二人谁也没心思关注的时候悄然而至,直至在各个角落里弥漫开来。玮拉着杨光的手,走出了校园。
      他们来到了校外一家档次较高的饭庄。玮一口气点了四个菜,然后叫来了服务小姐,把菜名报了上去,有荤素扣肉、鱼香油菜、鲜蘑炖豆腐、咖喱鸡丁汤。杨光一听,全是自己喜欢的菜,一高兴就随口说道,我越寻思越觉得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要不怎么连点的菜也是我喜欢的呢?玮扭捏着说,总不至于喜欢菜胜过喜欢我吧。说着便伸出两只手,试图点杨光的额头。可杨光不再是以前的杨光了。他顺势紧紧握住了玮的两只手,把两人的手调整成了叉手状,又把身子凑了过去,对着玮的嘴狂吻了起来。玮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和舌头被一股脑掏了出来,心开始驰骋起来。整个的身体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她紧闭了双眼,任由这样的感觉一路肆虐。就在这时,服务小姐端着菜进来了。
      那一瞬间,杨光和玮就那样保持着原有的态势僵立在那里,服务小姐却若无其事,并以优雅的姿势放好了四道菜,又袅娜着迈出了这间充斥着欲望的雅间。杨光顿觉无趣,简单揉搓了几下玮的脊背后,也收起了被撩拨起来的最原始的热望。玮的感觉是沮丧,她为失去这样一个能拴住杨光的机会而感到沮丧。杨光是她的初恋,她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她不敢想象,失去他,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克伦威尔的哲学

      第二天上午上课的时候,讲台上出现了一位长相颇似克伦威尔的教授,他很优雅地向下鞠了一躬,下面马上停止了任何的响动。中国哲学史。这样的几个字经克伦威尔的口中讲出,包含了浓重的中西合璧的味道。他的话似片片云彩,轻灵飘逸着进入了杨光的脑海。他闭上了眼睛。
      杨光被克伦威尔领引着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变成了大鸟,俯视着地面,“让人见鬼去吧。”它兴奋地扇动起了两翼大声叫道。它准备下冲,就在这时,下面传来的声音对他说着:
      “孩子,我不是什么圣人,不仅不是而且我还不是人。我是世界的本原,我的名字叫混沌。我解答了人类产生以前的宇宙状态,但可笑的是,你们人类,却把我描述成一个暴君、一片不可睹见的海洋。你们想要以我为契机,来破解宇宙和历史的无限秘密,破开混沌之雾。你们的庄子,编织了一篇叫什么《应帝王》的作品,说什么南海之帝候、北海之帝忽联合把我一天凿出一个窍孔,到了第七天就把我凿死的典故。用心何其毒也!无独有偶,你们号称近代西方社会和文化命运代言人的尼采,也一唱一和地声称什么上帝死了。这点伎俩能瞒得过我吗?他这是在借助上帝一词来编排我的。”
    [ 2 ] [ 3 ]   “可是,尼采的这句话只是断语,并不具有更普遍的内涵,而庄子则是地地道道的混沌之音的始发者呀!”
      “是的,这一点我承认。但是,随即他又亲手杀死了我。还四处游说,说什么这是他送给新纪元的一道曙光。但你们人类几百万年的历史,只是解决了你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细化的社会分工和物欲的膨胀却使你们陷入了更深程度的压抑与孤独之中。所以,你们人生价值的悲剧在于,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受制于现实的奴隶,却还要致力于争取那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你们想要返璞归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当今人类的存在,以及你们所派生出来的万物的存在,本身就扼杀了璞与真。‘返璞归真’这样的四个字,就仅仅是口号而已。”
      “我呢,你说的上述这些与我有什么内在的逻辑联系吗?”
      “年轻人,我感佩你的勇气。因为你敢于反抗为你预定的轨道。你想拥有你自己选择的轨道!你的轨道隐藏在心底深处。因此,你必须用自己超语言的隐忍与坚韧来对抗同类的挑战。”
      杨光到了一个死一般的空旷的地方。它正从他脚下飕飕地吹出来,轰隆隆地闯入他的视野。他亲眼看到股股浊浊的液体正不断地在自己脸上浅浅地滑过,又执著地下坠,落入了下面的无垠黑暗中。
      杨光不停地顺着裂缝拼命攀爬,祈望能找到出口。这样的一个过程使他很新奇,很兴奋,他以为找到了有力的支撑,找到了出口,然后又要创造自己新的空间。生命将要创造完全不同的人生结构:高耸的山岳;熊熊的火焰;寥廓的星空。本来自己就应该看到的,如今这一切他终于看到了。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轰隆隆的声音又从自己两侧响起,听起来很清晰。他觉得这声音很具诱惑力,他抬了一下头,所有的情景都失了音,隐了形。
      杨光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是克伦威尔。克教授正沐浴在老庄哲学带来的亢奋之中,全然不顾已近正午的阳光正不失力度地倾射在他平滑的脸上。他正在为一上午的演讲做精彩的小结:“同学们,老庄哲学的思想体系用一上午的时间是很难准确概述的。怎么办?应该找到一个总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出世。不要笑不要笑,不是让你们回到妈妈肚子里,让她老人家再生你一次,而是让你们沉下心来超脱这个世界,俯视它观察它思考它。不要怕曲高和寡。因为飞得越高越孤独。伟大的人格乃至超凡的天才,之所以得不到别人的理解,是因为他有特殊的情结作为心理的支撑物。这样的情结具有新颖奇异的结构,所以常人觉得难以与他进行沟通。如果你真的到了这个程度,不要怕,鄙人不是天才也没有伟大的人格,但愿做你真诚的对话与沟通者。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杨光很响地吼了一声。这声音飘荡在教室的上空,又折回到了每个人耳朵里,显得这声音很突兀。但杨光觉得,这一声吼出来,就是自己的新开始。
      但一个月后,他遇到了麻烦。克伦威尔竟然是官儿。

      四、克伦威尔对哲学的背叛

      克伦威尔的真名叫林洪光。是政法系副书记兼副主任。当杨光得知这样一条具有爆炸性的消息之后,他的内心开始剧烈抽搐起来。这样剧烈的情感起伏如汹涌的波涛,瞬间颠覆了他先前诸多美好的遐想。克伦威尔其实只是玩跷跷板的小官僚,而不是想要探究人类与世界之间种种关系的哲学家。
      他甚至想到了“叛徒”这样的字眼。领导是什么?领导应该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出门就是政策闭口就可能意味着事件当事人的命运,还应当是宣判者终结者开拓者指令者之类的角色。他的言谈不应当有任何煽情的成分;不具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不应该是用不羁的思维去影响人们心灵的深处。他可以顽劣如刘邦、伪善如刘备、愚昧如宋江。有一样本事却须臾不可缺,那就是要能把一大帮各方面拔尖人才汇聚在自己身边,为己所用。
      除了上述之外,杨光认为,做一个领导还应该善于投机,善于抓住稍纵即逝的各种机遇,为自己的核心利益服务。另外,他还必须是一位精于算计的商人,善于从最小化的成本,来换取利益的最大化。
      而克老师,从表面上看,并不具备上述任何一条。他口无遮拦,不善于隐藏自己,还执迷于人和世界的一些本质性的深奥与探索。有时还显得锋芒毕露,时不时还在课堂上公开斥责校系各级的所谓小官僚,甚至把他们比做马克思笔下的资本,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说到这些的时候,还会一口气甩它十五六下头发,惹得前几排的粉黛发出类似尖叫的声响。
      但林洪光恰恰就是克伦威尔。杨光发现他原本欣赏的只是影子与假象。这种欺骗性很强隐匿很深的人是最可恨的叛徒。他认为,从这方面讲,自己也有责任和义务当面揭穿这位伪哲学家。杨光还想到了用庄子的一句几乎载不到史册的名言为克氏的行径做注解:道在尿溺。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众多为克伦威尔发出阵阵尖叫声的粉黛们中间,还包括了玮。他经常看到玮扬着秀脸欣赏克伦威尔时那崇拜和爱怜在里面相互交织的神情。这让杨光感到很不快。这样的不快在他的大脑里面盘踞了下来,拧成了一个结。他仿佛看到了玮的一封绝交信。开头就质问杨光为什么要那样监视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当初我倾慕你的才华,喜欢你的忧郁,为你的一举一动而心醉。因而我崇拜你、仰视你、追求你,在确定恋爱关系后,又时时赔着小心。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快乐,哪怕我只是你的犄角旮旯角落里的一股无形无踪的风,也要带走你的一点点忧伤。可我在你眼里呢?你并不爱我!我在你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你给我的除了痛苦就是失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爱我?笑话!请你记住一句古话:“无形逃于天地之间”。我要瞪大双眼看你如何收场!
      杨光哭喊着来到了海边。他看到了海。听到了从那最深处的声音。
      “您为什么那么宽广?”
      “那是因为你们人类太向往你们之间很多时候看不见的坦荡与真诚了。而我,则至少在心理上暗合了你们的这种需要。”
      “您能否告诉我生活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真实。如我每天潮起潮落总是向人们展示我最真实的一样。我想只要我拥有了真实,我就拥有了一切。”
      “那么竞争呢?您是如何看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
      “孩子,你要知道,这只是非人类的所有生物圈适用的法则。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就如同许多时候在牌桌上不能按常理出出牌一样,否则人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可是,难道人就不需要真实了吗?”
      “需要,当然需要。但你不能因此而变得像我一样,你要记住:你是人类的一分子。没有这个大前提,你将一无所有。”
      “可是……”
      “生活中没有可是。孩子,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我还有什么错吗?”
      “没有了,可是你的这个错误是成体系的,你不知道你生活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很容易受伤。”
      “体系?哼,体系充其量是张网罢了。我知道我之所以被排挤,并不是我要强求什么,而是因为别人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请问你的位置在哪里?我曾告诫过你,永远不要用生物圈里的规则来看待人世间的一切事情,就比如这次。你的人生体系还很不完备。孩子,记住你们人类的一句话吧:存在即合理!”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与人友善,保持一颗平常心。”
      ……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又都发生了。杨光慵懒地躺在床上,朝着窗外看着雨空。再努力往窗外望时,什么都不见了,只有肆虐的雨墙,直直地朝他推了过来。
      他决定先挽救自己的爱情。然后,再找克伦威尔。

      五、高处何处有

      夜完全包裹了这座城市。他俩要去的是一家依山傍海而建的特大游乐中心,远远望去有一种乳白色的东西在游乐场周围弥漫着,使得游乐场像是被轻纱罩着的帐包。这是杨光精心挑选的一个去处。他急急拉着玮的手,穿过高低参差的石梯和若隐若现的窗口灯光,任阵阵风吹过搅得雾潮涌荡,瞬间又被两人分解成了缕缕丝丝。被拉下的身后影影绰绰的背影很快又被新一起的朦胧所覆盖。两人穿过了薄雾轻纱,来到一间泛着蛋黄色融和灯光的屋内,里面是一家“琼楼玉宇“的烧烤屋。
    [ 1 ] [ 3 ]   屋里,人人几乎都手执烧叉,串以佳肴,夜幕下火光中熙熙攘攘地晃动着人影,高高低低地摆弄着山珍。两人找了间带门帘的雅座坐了下来。杨光熟练地招手叫来了侍者。叫了一种叫做卡布其诺的五颜六色的饮料,然后报了一串烧烤的名字。玮静静地坐在那里缓缓开了口:“你快乐吗?”“快乐。”杨光不假思索地回答。
      玮接着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山顶的故事。说的是三个年轻人被老酋长派到一个山顶,到达后再回来告诉山顶所见到的风景。前两个只到达了山麓和山腰,回来时却告诉老酋长他们到达了山顶。并极尽渲染地告诉他所见到的美景。杨光就问那第三个年轻人呢?玮叹了一口气,一个月过去了,第三个年轻人一步一蹭衣不蔽体地回来了。他告诉老酋长那里只有高风悲旋,蓝天四垂。高处一无所有。老酋长高兴了,说孩子,你看到的是真的山顶,按照我们的传统,天意要立你做新酋长,祝福你。
      这是玮准备了一个月的故事。杨光就是高山,而自己,就是那第三个年轻人。她想让杨光通过这样的一个故事能够明白这一点。但是,她错了。此时的杨光已被一种很强烈的男人的冲动所点燃。他正被某种官能上的快乐包绕着,这种快乐不是被动的和不自由的,它是没有压抑的轻松和喜悦,甚至还有一点从压抑中突然解放出来的冲动。杨光无法不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他很粗鲁地捧住了玮的嘴,制止住了她下一步要说的话,让它和自己的嘴进行恰到好处的对接。
      玮就只剩下了一种感觉。它被浓厚的深蓝色调包裹了起来,间或还洋溢着浪漫的艺术气息。墙壁四周参差不齐地或挂或镶嵌着篆刻之类的艺术品,乍看颇显突兀甚至有某种的压迫感,但再一看却也具有无可替代的洋溢着野性的匠心美感。里面的一幅油画,竟是女人的裸体,丰满的体态细腻的肤质暧昧的造型。更重要的是连这女人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画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个地方也是栩栩如生的样子。这里包含的色情成分实在太多了。她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很快就进入了快控制不住的状态。她在心里努力地说自己是受过教育的,这只是用来欣赏的画而已。等到可恶的欲望丝丝绺绺地从自己身体里被抽完的时候,那女人跳了出来,做着各种轻浮随意的动作。在这动作中,画儿也模糊了,飘飘的,和自己重叠在了一起。她感到自己的嗓子眼儿布满了火球,一个个喷着火焰,灼热得一切都烧了起来。
      她感到了肌肤的干热,拿起了水杯,顺着喉咙一路灌了下去。眼前的火球消失了,久违的甘露又临到了土地上。从花边到花瓣到花心直至生命里最深处的东西一下子涌出了湿湿的水滴。她的眼前闪了一道缝。一个男人正压在自己身上。“作我的酋长吧。”这是杨光的声音。玮重重叹息了一声,你不是我的酋长。玮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断断续续地流了下来。

      六、关于天钩

      王丹风有一个绰号叫天钩。她是法学概论的教师。她还是克伦威尔的老婆。两人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了。最显而易见的一个区别是,王丹风的课不出彩,是照本宣科的那种。另外,她讲课的语速过快,上完了课也是往往来来一阵风,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有,两人之间存在二十岁的差别。这是杨光他们所知道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她,克伦威尔不可能当上官。
      但知不知道这些都不能影响男人们欣赏她的心情。她太美了。简直就是美的集中营。这是一种富有侵略性夺人心魄的美,赤裸裸的不加任何的遮拦,这种美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往往会贯穿于欣赏的全过程,挡也挡不住。因为挡不住,红巾翠袖纨髻之类的外物往往会被人们忽略不计。他们要顺着花一样雾一样的心情,细细搜寻。这是个陷阱,人们愿意挣扎着跳进去,任阵阵隐藏的情欲藏着的激情同时在心中渲染开来,换作节奏迅猛的心跳。
      但这一过程也有个特别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没有哪个男人甚至克伦威尔也不敢和她那双号称“天钩”的美眼对视超过十秒钟的时间。有人就说这眼睛本不是眼睛,原来是做测谎仪的,上天造化弄人把这冷冰冰的仪器移植到了天钩的身上。
      天钩的威名成了征服男人的一把利器:她的容貌、她如机关枪般的讲课频率、她那高跟鞋在地面落实后发出的清脆的摩擦声。这些都能有效激发起男人们美好畅想的元素。
      克伦威尔也是男人,自然不能免俗。幸运的是,他同时也得到了天钩的青睐,和他这个本想单身的老男人做起了夫妻。还能奢求什么呢?他一度认为这就是幸福了。王丹风却不这样认为。她说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只是个破教授,得赶紧抓住机会当个什么官,要不,别人朝你颐指气使,我看了都觉得憋屈。他说我天马行空惯了,当个官多累,整天人斗人防的,没有个好靠山,还不被人踩来踩去不招人待见。王丹风就说这好办,我爸爸退休前曾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校长又是我爸的老部下,打声招呼小意思。克伦威尔无所谓地笑着说那行啊,不过最好弄个副职,这样既不担什么责任又能有时间做学问。其实这也只是句玩笑而已,他不相信自己的女人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但她真的去找了她爸了。她爸一听竟也二话不说就替他这个最溺爱的老幺女徇了一回私情,开了张条子让她捎给东昊大学校长。校长流露出为难的样子说,这林洪光可是散漫惯了的。别的话校长没再说,不说也就意味着希望。她用自己摄人魂魄的魔力,瞬间就生生织出了一张让校长无法逃脱的网。
      林教授就成了林主任。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起变化的,以后的日子里,当天钩每每向林洪光炫耀自己的战果时,他就会和王丹风之间发生点小小的摩擦。他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轻易接受老婆哪怕是为了自己而在别人面前搔首弄姿的事实,这成了一个阴影。他开始恨这可恶的官衔,这种恨一天天在不断丰富着。官衔成了影响两人感情的最大障碍。克伦威尔想和天钩做深入的沟通。
      没想到,事情却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着。天钩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你以为你是谁,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我他妈的还不是为了你吗?克伦威尔也火了,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种想当官的人。好啊好啊,那你就接着去展示你的清高,你的才学吧。清高,清高是最不值钱的玩意,把我骗到手了,还想骗谁?吃醋了?你不想想,你有这个资格吗?是啊是啊,我没这个资格,克伦威尔冷笑着,你把我当成了一条狗。你想让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你还想让我当你的油灯,还恬不知耻的只知道向我索取光明。可我是人,是男人,是政法系的教授。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需要安静,需要平和,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潇洒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你懂吗?婊子。
      一切都变了味道,话说到这个程度,每一句话都成了扔出的把把匕首,对方就成了敌人。一时间惊涛骇浪。先前一些疑似美好的事情都成了角斗后遗物。瞬间,屋内已是一片狼藉。由于谁都不具备在短时间内把对方打败的本事,谁又都不愿停下来,这样的一个过程慢慢演变成了一场持久战,直到门被撞开,几个大盖帽亮晃着手里的警棍闯了进来,这样的一个过程才被划上了句号。
      是玮和杨光报的警。杨光本来是想来和克伦威尔讨教一些哲学问题,并让玮看看他是如何通过辩论击败这位领导的。在和大盖帽一起冲进去之前,他们几乎见证了这场冲突的全过程。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天钩的头和上半身被完全埋在了狼藉之中,那双红色船形高跟鞋交叉着用力,不停地在地板上划出各种或深或浅的弧形划痕。惨白的墙壁上克伦威尔和天钩的婚纱照刺目地半悬在上面。杨光想起了七岁时的那个镜头,那场地震。他的内心剧烈地翻动起来。这样的翻动使他彻底忘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岁月那么多的流逝,这样的镜头还会如此顽固地占据着自己的记忆。他下意识地想抓住玮的手,一伸手,却什么也没抓着。
      玮走了。她没有看到蓝色,也没有看到油画,她只看到了克伦威尔那只有猎人在锁定猎物时才有的表情。它和那天晚上杨光的一模一样,这表情不应该属于一个教哲学的大学教授的。那天晚上承载了她太多复杂的情绪与记忆,它是密不示人的。她准备要将它一直储存起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细细品味。如今,没有这个必要了。现实已把它碾碎,再继续下去,只会使自己受到伤害。
      她听到后面杨光的脚步声。去研究你的狗屁哲学吧。玮回过头,朝着那影子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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