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没有人比我更懂小青的心思。马厩槽头 小青抬着高傲的头。它的目光越过土坯墙直达万丈青天 小青虽然只有半岁 小青却被无辜引入歧途
小青在饮马的清水里看到了自己
小青从此不思水草。小青瘦骨嶙峋
明月夜小青独对槽头如水的银辉
一滴泪打碎深夜的玻璃
没有人比我更懂小青
沉默是最有力的抗拒
小青得病死后,它的雏形马缰
一直挂在我的书案前,如不死的精神
若水
光亮的水沉静地浮起于夜色
像被放养的野马,站成漆黑的方队――
我看见平凡的细微里
那丝缕不绝的走动――
我感受到开放的空间,滋润的流动
松开了我的骨骼
水在水中,像被解开铁缰的儿马
――它的心
比天还大。比海――比水――
水在水中找不见水
水的眼睛紧闭――
鱼、石头、盐都进来,又都出去
――水被割成
一条一条的,水的伤痕是哺乳动物――
水的刀子上没有刀刃
――那泱泱溢及四海的水
和一滴来自露珠的水,同时闪亮
它滑落的青草丛病入膏肓一样
使劲往上长。它滑落的蝴蝶兰挣扎着
开完一季就死了
我回头看这些清莹莹的水
在不停地奔跑――
我想叫出水的名字,却已来不及
闪电
闪电从远方,草绿星灿的地方
从一片湖泊,从长满苔藓的峰峦
闪电从装着大豆的草场
从母婴酣睡的兰大庄
闪电一脸的光明。从黑夜的双翅下
带着羽翼。闪电行走康庄大道
蹄下生出水声涟漪。闪电是黑色的身影
闪电之黑――
是万里夜幕下伸开五指收不拢的黑
是燃出红色火星的炭火烤制出的黑
闪电把这混沌的空气摩擦出焦味
它丰腴的臀部有如满月
我从闪电鲜为人知的脸上,把玲珑满目的
精神打开――有如海洋涌起的洪波
浪涛声里,读不出一句谶语似的诗意――
闪电引领着,风行的聒噪下
隐没的金子造就的嚼紧紧箍在它的嘴里
像一瓢流回源头的溪水,闪电回来――
似落魄的虎豹――回到故里
那么,就让这一页真实连同闪电一起隐没
连同一堆如铁的骄傲的皮毛血肉与骨殖
聊以为证的――
只有那群星背后一脸平静的天庭
果园
透过斑斓的光线,长长的玉米甬道里
花粉的香味浓过时间。暮钟刚刚响过
站在寺顶高声唤礼者是尚未成年的少年
我把与你相遇过的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一一拥抱。风雨声声过耳如海的叹息
还没有你的音信
果园如此寂静。母性的气息弥漫
而我压抑着被激荡起的雄性荷尔蒙
没有一棵树不结出红绿相间的青果――
青果低着头,头上戴着树叶
我不敢轻意掀开它们尊贵的绿盖头
只有等候。我是说总有那么一个时辰――
会如期而至――有梵音,有袅袅香烟
――有远方的仪仗队
打着七彩的旗旌――
有一个熟悉每一枚果子的人
轻轻推开果园之门
――并叫出我,我们的名字
一岁
一岁探出毛绒绒的小手
向太阳举起新鲜的枝叶
那颗丰满的露珠像一个姐姐――
突然掉入无花之丛。一岁的脸闪着乳香
一岁的脸被太阳生生摸了一下
一岁就哭了。哭得花枝乱颤天昏地暗
我给你一个打碗碗儿。我给你一枚橄榄
我给你一个梅花烙――我给你
给你冰镇的槟榔。和颜悦色的青草地
那向万里延伸的海,可是你布置的陷阱
等着误入歧途的马儿把我来驭回
一岁站在马头上。一岁又睡在马蹄下
一岁生生拔下马鬃
把它树成青天之下的旗
一岁被风撞倒,一岁翻睡在石头里
我给你一片黑地母,我给你一勺甜蜂蜜
我给你半打豌豆芽――我给你
给你燕子衔泥的巢。仰俯不定的一岁
没有牙齿。一岁以嘴为手向前一指
吓得百花撤退。和颜悦色的青草地
你向上直指苍穹的草
可是你口诛笔伐的武器
悄悄割过万物生灵。草地就在风中摇啊摇
像大地的摇篮。一岁熟睡――
我在她身边悄悄躺下
――像隐藏锋芒的青草地
和刻满马群的石头,等着她一觉睡醒
七星
那就让七星缀成璀璨的马车
车辕直指北方辽阔的圣土
只有那永不磨灭的闪电睁着明亮的眼睛
驾辕这匹马叫闪电――
是它银色的长鬃刷过阴霾
运走一个人的孤苦
大地的微澜直直扑向沉寂的城堡
七星,如你所言
我跨在你下陷的肩头恍若隔世
一串行走的时光穿成项链挂在黑夜之上
七星,倘若我叫闪电的黑马一去不返
倘若计划败北
请以更大的折向为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