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家毕四海最擅长隐喻和象征手法，关于隐喻很多评论者已论述过，而关于象征：只散见于少量评论性文章中。象征手法的广泛运用有助于表现其小说的三大主题：文化审视、人性探索和官场揭秘。
关键词：毕四海 象征手法 文化审视 人性探索 宫场揭秘
评论家曾指出毕四海小说有三大主题：文化审视、人性探索和官场揭秘。作家何以表现这三大主题，当然与他写作手法的多样化是密切相关的，如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和心理分析手法等。笔者认为毕四海的成功，与他擅长运用各种修辞手法也是分不开的。他最擅长隐喻和象征手法，关于隐喻，很多评论者已论述过；而关于象征，只散见于少量评论性文章中。本文拟就此做比较详细的评价。
一、象征手法与文化审视
长篇小说《东方商人》中孟府的看门狗――狐儿坚决拒绝与洋狗来往最后又经不住洋狗们长期的包围引诱而生出一只混血儿狗来，它象征着将全家搬进天津紫竹林英租界的孤儿的主人孟洛川艰难悲壮地死守等级森严、尊卑有序、男女有别的儒家传统，在声色犬马、民主自由的西方文化的包围中最后丧失自我的无奈、无助和悲哀。象征手法的运用，能使读者深入透视孟洛川辛酸悲凉的心态和举步维艰的生存环境，认识到西方文化的强大，儒家传统文化思想的卑微。
《W不是故事》中的W可以说是一种文化象征符号，它的所指是王南风，但它的能指可以是黎书记为了求得政绩而刻意放出的一颗政治卫星(“卫”拼音首字母是W)，也可以是权力机构和舆论机构所编织的一张复杂的网络(“网”拼音首字母也是W)，还可以是各种利益集团及其代表人物的政治权谋中的一枚棋子，W本身曲折的外形既象征着王南风曲折多舛的命运，又象征着中国农村经济改革道路的曲折。“W”这一符号的使用，既模糊了“王南风”具体受难的实际意义，增加了受难在一个时代纬度中的象征内涵，又以符号本身曲折的外形显示时代与人的观念的演变、历史的错误与人的具体受难、激进与保守、热情与理智等二项对立的社会实质。人物称谓，是人的政治、经济、文化地位的一种象征性符号，王南风被人们以W相称，可见其地位、身份的低下，作家借用这一符号突现了其受压抑、丧失自由人格的一面。
中国文学自古就有用芳草美人来象征美德的文化传统。毕四海无疑是熟悉并借鉴了这种手法。《皮狐子路》中勾勒了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检察官高长生的形象，兰草是他对法律坚定不移的决心的象征，高清槐是他为官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指向标；《第二官场》中的西灵敢作敢爱，但当得知她所追求的对象已经是有妇之夫时，她就情愿做世界上最名贵的“无花果”，“无花果”象征着不能结合成婚姻也不必结合成婚姻的纯洁的高贵的爱情。“兰草”、“高清槐”、“无花果”等文化象征意象既是作者理想、情操的寄托，又为其小说树立了正面感人的可贵形象。
用花草来象征女性、男女感情及性爱也是中国文学和文化的传统。毕四海小说中此类象征意象比比皆是：《梧桐》中“梧桐”是两口子感情的象征，枝繁叶茂、伟岸挺拔时的“梧桐”象征着甜美、滋润的爱情，变成了树桩的“梧桐”，象征着感情的失败、破裂；小说中几次出现“那枝枯败的桃花”，它既是《黑白命运》中黎书记的妻子梅花进入政治圈子后完全失去往日风流的象征，也是《第二官场》中官员东野光妻子因患妇科病而失去性爱能力的象征。
毕四海许多小说的题目本身就包含着象征意义。《家庙》中的“家庙”象征着封建家长制。《苦楝树》中的“苦楝树”象征着封建流毒。《尼砚》中的“尼砚”象征着孟氏家族的传统历史文化。《驴庙》中的“驴庙”象征着“爱民之心”。《铁枕头》中的“铁枕头”象征着农民顽固不化的思想。《牛鞭》中的“牛鞭”象征着曾经辉煌的农业文明。
以上象征体及其象征义是对中国传统文学和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使毕四海小说的文化内涵得以增强，实现了通过小说进行文化审视的目的。
二、象征手法与人性探索
人是一种“符号动物”，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性，人的命运与时代和社会密切相关，毕四海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他表述道：
人的命运是一条抛物线，抛物线是由无数个点组成的，而每一个点，又是时间和空间的交叉。(《东方商人》)
一颗心有点儿倾斜。我要是和他们这般年纪，手里揣着北大文凭，方致远的位子怕应该由我来坐了。人的命运完全是社会的横坐标和纵坐标形成的抛物线哟。(《第二官场》)
“抛物线”在毕四海小说中已经成为“人的命运”的象征。“人的命运”是由时间和空间交叉的无数个点组成的。《东方商人》中的主人公孟洛川出身于封建地主家庭，他身处半封建、半殖民时代，却幻想发展民族商业，成为民族资本家，在外国资本主义和国内买办资本主义的双重压制下以失败告终，最终放弃了做商业资本家的道路，重新开始疯狂置地，做了梦寐以求的大地主，依然维持着封建土地所有制关系。这说明“人的命运”是由社会决定的，个人一般只能受制于社会。又如《第二官场》中的大学教授郭老年轻时是北大哲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进了国务院，两年功夫就是处长了，第三年，即1957年，一场风暴把他卷进了监狱，如今才六十来岁的他走起路来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关节吱嘎吱嘎地响。数学术语“抛物线”这个象征意象上下沉浮，用它来象征人的命运形象而新颖。作家把“人的命运”放到时代和社会这个大环境中去揭示，注重人物、事件背后的历史和社会建构。《东方商人》和《第二官场》都呈现出一个较为复杂的、宽广的社会生活领域，向读者展现了广阔的社会的、人性的视野，实现了通过小说进行人性探索的目的。
三、象征手法与官场揭秘
小说《政治“荷尔蒙”》中的“荷尔蒙”是政治欲望的象征，小说中说“它可以让鲁莽者江山易性生发出当年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的本事，把最难送的礼送进最‘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官员门里。它可以增加智慧，让你玩起权术来潇洒自如……这种政治‘荷尔蒙’还可以迅速转化成为男性官员的雄性激素和女性官员的雌性激素”。官员们为了求得更高的官位，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出卖性器官，可以行贿受贿。究其实，这种无所不能的“荷尔蒙”是中国千百年以来封建传统遗留下来的一种对政治权利、对官位的崇拜和渴求，也就是一种官本位的集体无意识。作者借助“荷尔蒙”这一象征意象，向读者揭示了深藏在中国国民身上的一种劣根性――对官位的膜拜，实现了通过小说进行官场揭秘的目的。
此外，毕四海也借鉴魔幻与荒诞等西方小说手法来组织象征意象，进行官场揭秘。《魔钥》中的钥匙是官场权力的象征，钥匙越多权力越大，钥匙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精神和肉体都不健全的老双当上队长掌管了钥匙后，以前虚空的精神和体力竟然神奇般地复原了，原先女人们从不问津的他竟然变成了众多女人追逐的对象。《老家的九九大案》中，作家写道：“(老家)沙锅台子上那棵千年古槐却还是老样子，三十年前一声奇怪的炸雷劈去了它的半边树干，留存下来的那半边像古化石一样，那树冠依旧苍青，枝条油汪汪的硕长无比，纵纵横横地织成一张绿网。一串串槐豆子悠荡荡挂在枝条上。”这棵根深蒂固的千年古槐给读者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它或许象征着一个历经千载的顽固不化的阴魂，它与我们的视线和头脑时刻不离，不时地出来左右着我们这些现代人的行为和思想。不同的读者肯定会因其人生阅历、文化程度以及情感体验强度等的差异而产生不同的联想和感悟。直到读到小说的结尾处，作家才不经意地点出“它是一种深而又深。幽而又幽，顽而又同的千年病毒，一股现代而又古老的官场无意识和民间无意识……”综观整部小说，“官场无意识”就是指“官官相护”，“民间无意识”就是指“恋官情结”，“当官一日，强似为民千载”，作家借助“千年古槐”这个象征意象来达到官场揭秘的目的。
“象征手法，它看似通过‘显示’来表现，其实仍然具有一种潜在的讲述功能，并且具有某种程度的议论功能，因为象征也是一种暗示性评论，它与那种人为拼凑的生硬议论相比，有着本质的区别。后者是小说文本的游离成分；前者是文本整体的有机构成。”正是因为毕四海小说中包含着许多这样的“有机构成”，才使他的作品的三大主题得以淋漓尽致地表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