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党校学习 > 正文

    【穿过】穿过的英文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5 04:31:46 点击:

      前不久,我回了一趟老家。那是“盘亘湘鄂赣,周回五百里”的幕阜山脉下的一个小村子。晚饭后,我在屋门前的公路上散步,看到一个女子孤零零地坐在桥头上拨打着手机,神情专注而凄恻,不由得远远地多看了几眼。小山村里的夜来得很快,从远山里奔来的水流像一匹黑色的锦缎一样铺陈在桥下。一次,一次,又一次。她按着小手机上的数字,然后放置在长发遮盖的耳边倾听。
      已是深秋,山里的清寒浸入我的肌骨。我打了个冷战,走进了屋里。母亲早已在灶房里燃起了柴火。母亲似乎读到了我眼里与心里的疑惑,说:“她是屋后人家的新媳妇,尚未过门。作孽呵!”
      我“哦”了一声。相隔那么近,我却从没有注意过。在老家,年轻人一般都在外面打工,除了过年过节,平时是难得碰上一回的。就算是对面撞着了,也显得那么陌生,顶多一笑而过,然后下次仍是陌生。
      我记起来了,屋后那户人家的伢崽姓王,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二十多岁,他的模样我已没有一点印象了,因为我一直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他好像是染着一撮长长的黄发,对,是染着一撮黄发,非常艺术家的那种。
      “哎,可怜呵!把这妹子闪在半路上。肚里的孩子才三个月。”母亲絮絮地说,“这姑娘也真痴,真傻,是她自己说的,不说谁知道有了他的孩子呵!”
      “他怎么了?”我惊讶地问。
      “那伢崽出了车祸,尸体前几天用车拖回来的。前天办的葬事,埋了。”
      母亲继续说:“那姑娘是一个外地女子,也终究是要走的。只是这边的父母希望她留下肚里的孩子。她很孤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人又在悲痛中。”
      我似乎明白了。 哦!所以,她就每天黄昏的时候踱到那桥头上去打电话是吗?是打给远方的亲人吗?是让娘家里的人来接她回去吗?虽说她怀上了这边的孩子,毕竟男人没了,也没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过。
      “不,不是的。”母亲说,“下葬的那天,她把他的手机――一个十分精致的手机放在棺木里,充电器也放进去了。她打的是那伢崽的电话……”
      那一刻,我呆了。凝思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中国移动的手机信号能穿过坟墓么?我不知道,打到天堂里的电话是多长的长途?一生还是永远?也许,就是那光子般速度的信号,都要跑过一生又一生……

      这是一个海誓山盟分崩离析的时代。在这个千金之诺随意打破、爱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世界上,这个女子的寻常举动激活了我日渐麻木的神经。尽管我不知道她的心底里珍藏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一个人极不经意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好好地活着,真真地爱着。哪怕很短暂,哪怕只有一次。
      一浪又一浪的感动,像潮汐一样反复淘洗着我心中的堤岸。第二天傍晚,她又坐在桥头上一遍遍地拨打着手机。她坐在幽蓝的晚风里,像一幅剪贴画一样简洁,清晰。她的背景是泼墨写意的山水,银灰色的月牙儿洇开了东北一角的墨色。
      我是一个三流的写手,一直在写作,也一直默默无闻,在城里的一家单位谋了份差使勉强度日。我装着毫不经意的样子,轻轻地走了过去,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倚着桥的栏杆张望着远方。愈来愈浓的夜色就像汹涌的河流,冲垮了白天的世界,一切都变得含混,模糊,深不可测。就像是命运,无法捉摸的命运。我想起了不久前读到过的一首小诗,轻轻地念了起来:
       在那长长的天梯上
      我在想一个姑娘
      那甜美的天堂交响曲在轻轻地播放
      我思念你呵,所以去远方
      我的担忧,她在分享
      飞翔的天使鼓励我向你敞怀
      还有最后一段歌谁替我接上……
      “我认识您。您刚才念的这首诗叫《天堂之约》,对吗?”她蓦地站了起来,把脸转向我说。我十分惊讶,脚下也不由得朝她挪动了几步。她把手机盈盈地握在掌心里,望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朦胧的光辉。
      “是的,是《天堂之约》,一个无名诗人写的。”我说,“我们还是邻居哩,早该认识的。”我用手指了指我家的老屋。
      “嗯,他生前曾提起过您,也很敬佩您。”她怆然地笑了一下。“您叫肖子敬,是一位作家,我在报纸上读过您写的文章。”她略为停顿了一下,说,“您觉得有点意外吧?”
      “没,没有。我很高兴。”我支吾着说,心里升起一股兴奋。在这日渐凋敝的乡村里,读文章的女人凤毛麟角。
      诗和语言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于是,我们就像熟人一样攀谈起来。
      我感慨地说:“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要多保重哩。”
      “嗯,这个,这个,我知道……”她突然轻轻地哽咽起来,“您知道的,我爱他,真的爱他,还有肚里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也许倾听才是最好的安慰。我说:“人在最悲痛的时候,任何压抑可能会带来更坏的后果。不妨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哪怕哭一哭,也会轻松一些的。你这么老是打他的电话,就是想对他说说什么吧?”
      “可是……可是从那一天起,他就不接我的电话了。我不停地拨打,不停地失望,不停地寻找他。然而,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却……我失望得快要死了,我就是想告诉他,告诉他我的委屈,我的内心,我的爱……我真想去找他,找他……”她抽泣得更厉害了,两个肩头都在抖动着。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女子因爱和悲痛而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里有这么一句话: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我说,“也许人是有灵魂的,就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天堂里,无所不在。它们能听到你的声音,真的,或许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就像猫、狗、蝙蝠、大象与河马能听到人类听不到的声音一样。”
      她停止了抽泣,充满信任地看着我。的确,她被一种奇特的爱情憋闷得太久太沉了,不停地打那死者的电话就是一个证据。她还那么年轻。而我,一个所谓的作家,也正是她理想中的一个陌生而又可靠的倾诉对象。退一步讲,让人们知道他,也是对死者的一种很好的怀念。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同意了我的请求。“好吧,我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您。”她说。
      这话勾起了我无比的兴奋。我说:“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如果需要的话。”
      她凄凄哀哀地望了我一眼,莞尔一笑,说:“没什么的,您别见笑就是了。”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望着别处,慢慢地讲了起来。她的思维与语言似乎有些混乱,别于常人,有点意识流的味道。
      “对您说什么好呢,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与他在城南湖岸的一间覆盖着爬山虎的出租屋里度过的时光,永远清晰可见,永远焕然一新。
      “他偶然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理由,仿佛是一首诗的诞生,是灵感的迸发,来得突兀奇崛,来得莫名其妙。那天,我和姐妹们从天都大酒店下班回来,我们合坐着一辆粉红色的的士在南湖大道上左冲右突着。正是上午八九点钟车水马龙的时候,阳光从鳞次栉比的高楼缝隙里倾泄下来,把路面照耀得金光乍起,氤氲迷离。车子行驶到青山公园门口时,嘎地停住了,还有许多车子都停住了,围成一个流畅的圆圈。一个修长的人影直挺挺地躺在斑马线上。开始,我们都以为出了车祸,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年轻人躺在斑马线上说要自杀。他要杀死自己,他对着来往的车辆喊道:‘车轮呀,来吻我吧。’司机笑了起来,说:‘是呵,想自杀就要睡到马路中央,睡到斑马线上算什么英雄好汉。’后来,就有人证实,说他本来是睡在马路中央的,几个好心人愤怒地把他扔到了斑马线上,然后他就安睡在那儿了。
    [ 2 ] [ 3 ] [ 4 ] [ 5 ] [ 6 ] [ 7 ]   “这世界想自杀的人多着呢,反正人口早已过剩了,谁死了都不会影响地球的运转。自杀是一种时代病。初中历史书上说,那个陈天华不也是自杀了吗?他一自杀,这个黑暗的旧中国就开始惊醒了。也许您不会相信吧,我也有过自杀的念头呢,只是我没有勇气把那个念头坚持下来并付诸实践。我对司机说,走吧,走吧,有什么好看的。司机鸣了一下喇叭,像一只猫一样从他的旁边慢慢地开过。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
      “上帝呵,我不该去瞟那一眼的。可我的好奇心左右了我。于是,命运之神就把那个要自杀者和我拴在一起了。它先是拴住了我的目光――啊!那是一个多么年轻帅气的男子,颀长的身架,俊俏的五官,前卫的装扮,尤其是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像金菊花一样开放着,放射着耀眼的光芒。他合着一双修长的眼睛,鼻翼轻轻地翕动着,波动着九月的气流。
      “这么一个美好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自杀呢?是女人的爱情遗弃了他?是赌神逼得他走投无路?是做了罪恶的事情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后的赎罪选择?我本来是一个日渐麻木了的人,生活――那种异类的生活先是麻痹了我的肉体,再是麻痹了我的灵魂,我不应该再跳出来承受人生的诱惑。可是,那一行字却紧紧地攫住了我的目光,像铁线一样穿透着我的心房。他躺着地方,用粉笔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我是诗人!’
      “诗人!他说他是诗人。他在呼唤着死亡的亲吻!他躺在那里等待着一场自杀,灵魂已经在天空中舞蹈。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四肢摆弄出一副浪漫奇崛的形象。纪伯伦说过,树木是大地写在天空里的诗行。他――这个有着睡狮一样头发的年轻男子,却是死神写在斑马线上的诗行。诗,这个字眼像炮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心房,把它从麻痹里震醒过来。
      “回到住处,我心神不宁了,像只焦躁的狗一样来回走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或者他本来就沉睡在我的心里。仿佛有一个胎儿在子宫里拳打脚踢着。我坐立不安,在房间里乱翻着,我的记忆在帮我寻找,枕头、乳罩、袜子、杂志、口红……一件件被翻搅得乱七八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真的见过他,一次,仅仅一次……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在一次酒会上,在华天大酒店,一群人喝高了酒,然后在包厢里鬼哭狼嚎地唱歌。他也在那里,是那么的卓尔不群,那么天真可爱。他是诗人。在一片混乱号叫着的音响里,他向服务讨了一页纸,迅速地写了一首诗:
       穿过欲望,穿过欲望,
      我在欲望的饕餮里爱你。

      穿过金钱,穿过金钱,
      我在金钱的外边等你。

      穿过肉体,穿过肉体,
      我在木乃伊的心中想你……
      “他朗诵着,俊秀的身体里洋溢着诗的光华,就像他那一头闪耀的头发。瞬时,我对他产生了温情,产生了爱。照理说,我是不应当有这种念头的,但它就是那么不合情理。仿佛他就在我的身体内痛着并快乐地穿过,莫名地潮湿,莫名地感动。我注视着他,接近着他,让他感受到我目光中的水分与温度。我甚至有意无意地触摸着他的衣角,那里包裹着一个我未知的新奇的世界。
      “散场的时候,他浑然不觉,而我却有点依依不舍。他们一个个从橘黄色的包厢里出来,在明亮宽阔的马路上握手道别,门前就是公交汽车的站台,他站在那里憨憨地笑着,手里捏着几个硬币,一个个地问:‘你搭车吗?你去哪里搭车?你没零钱吧,我有零钱。’这个镜头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那个银色的硬币就像一首诗的诗眼,成了我反复咀嚼的细节。末了,他也这么轻轻地问我――‘你搭车吗?你去哪里搭车?你没零钱吧,我有零钱。’我噙着笑意,伸出两颗指头从他的掌心里拈起了一个硬币。‘谢谢,’我说。他用一个硬币买去了我的感动。我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故意停留了一秒,完全是故意的,其实我有零钱,我就是想用我的指尖触摸一次他天使般的掌心。可就是这一秒钟,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悬念。然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诗人,在这个城市里、在很多地方流浪,写诗……
      “是他,一定是他。‘我是诗人。’我跳了起来,拦了一辆的士就往青山公园的方向跑去。我不停地催促司机,窗外的阳光像薄薄的刀片一样闪过。我仿佛看见了血,殷红的血在斑马线上蜿蜒,被一只无形的手指蘸着抒写着一行大字――‘我是诗人’。我差点哭了起来,因为我看见他被碾成一块巨大的薄片,正轻轻地浮起来,浮起来,那金黄色的头发像羽毛一样轻�着,飘满了整个天空。
      “警察已经来了,正挥舞着警棍想把他赶起来。我跌跌撞撞地插进人群里,像奔向我的亲人。但在离他一米距离的地方,脚步首先停止了运动,尽管我的心扑了上去,扑到了斑马线上。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呵!寂静得就像一团死水,灰褐色的瞳仁一动也不动,像岩石一样冷漠,周遭的灰白里像油画布一样蒙着一层又一层的阴霾,这是绝望――没有丝毫温暖的绝望的颜色。警察把他提了起来,他又像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就像一具僵尸。警察愤怒了,抽出警棒吱吱地戳了他一下,他这才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警察见他动了,又一棒子戳了过去,淡蓝色的火花像星星一样闪烁。在戳第三棒的时候,我才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叫道:‘不要打了,我求你不要打了!他是我哥。’
      “我把他扶了起来,哭着说道:‘你起来呀,你起来呀!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他的眼球像磨盘一样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充满了巨大的疑惑。他瞪着我,机械地摇了摇头,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的胳膊架在我的肩膀上,踉跄着朝人行道上走去。终于,生命的气息慢慢地迂回到了他的体内,他嘟嘟嚷嚷地说:‘我是诗人,诗人最伟大的杰作是死亡!’我说:‘你莫说那个死字好吗?我们回家,你肯定病了,病得不轻。’他竟嚷了起来:‘你才病了,你们都病了,这满世界的人都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只有死亡才能拯救世界,拯救诗歌。’路人哧哧地笑了起来,‘呸!还诗人呢,简直就是疯子,疯子!’
      “后来,我把他弄到了我的出租屋,就是城南湖岸那片乱七八糟嘈嘈杂杂建筑中的一间小舍里。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小衣柜,和一面小墙镜。叶片与藤蔓把窗外的阳光遮掩得破碎朦胧,淡绿色的光影里,飘浮着人体的清香。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拿出毛巾让他擦洗身上的尘垢。然后,我就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心脏怦怦直跳。这时,我才冷静地思考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一时的冲动之后该怎么收场?因为他根本不认识我,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找不到关于我的任何印记。他的眼光惶惑,散乱,怀疑,甚至恐怖。他在洗脸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从毛巾的缝隙里渗漏出来,像一尾尾的小鱼儿在池塘里游走。
      “我越来越拘谨了,方才斑马线上的勇气随着他的接近而丧失殆尽。他真的出现了。从记忆里,从梦想里出现。我不安地绞动着手指,不安地蹭动着脚尖。他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就像一只斑斓的蝴蝶。当真实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竟是那样的手足无措。我不知从哪里开头,因为第一句话就会操纵未来的走向,就会奠定故事的基调。我不敢看他,也不敢问他。只有拖延,拖延,拖延到未知的不确定的时刻。
      “突然,他张开了嘴,他要说话了!我不知道那即将到达我耳边的是什么语言。我慌忙站了起来,先发制人地说:‘你歇会儿吧,就到这里歇会儿,我要去上班了。肚子饿了话,门外左拐有我们几个人合租的一间小厨房,那里有吃的东西。’说罢,我胡乱地找了个小背包转身逃出了我的出租小屋……”
    [ 1 ] [ 3 ] [ 4 ] [ 5 ] [ 6 ] [ 7 ]
      她讲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她一直保持着那种独特的语言与语速,极其端庄地坐在桥头上娓娓叙述,几乎毫无间断。开头还有点意识流,后来就越来越条理清晰了。她进入了自己的故事里。此刻,她第一次停了下来,默不作声,仿佛是在调动库存的记忆。
      我悄悄地打量着她。她约摸二十五六岁,一副城市女子的装束。城市女人与乡下女人是有天壤之别的,就像一杯酒因它盛装的容器不同而芳香各异。盛装着一个乡里女人的容器是土陶,是树林,是青草地,是大块的天空与空荡的旷野。而盛装城里女人的器皿却是玻璃,是丝绸,是夜光杯,是漠漠如织的人流与流光溢彩的高楼。那些容器的因子是要渗进一个女人的风韵里去的。
      瞅着这个空儿,我插话说:“他真的是一个诗人?我们相隔这么近却毫不知晓,他父母与家人肯定也毫不知晓,甚至还不知道诗为何物。我比他要大十多岁,只知道小时候他是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就会奶声奶气地背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呢。”
      “是呵,他是诗人。我被他和他的诗给俘虏了。我甘愿为他付出。可是,可是他却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听我的解释。”她说。
      “他为什么要那样呢?他的父母我是知道的,都是没念过几册书的农民,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地送他上了大学,还指望着他光宗耀祖呢,却又是如何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呢?”
      “肖老师,这也正是我要告诉您的。您等会儿,我在整理我的思绪。我不会向您隐瞒的,我会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一切,包括那些难以启齿的话。我向您保证这一切的真实性。”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八○后,不是那么封建与保守的女人。”
      我便不再作声了,期待着她的下文:
      “那一个白天我都是忐忑不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延续那突如其来的幸福。对,是幸福。那是一个我爱的男人,现在,他就在我的出租屋里。其实,自从那次分别后,就没有联系过。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在哪里生活。我只知道有一个金黄色头发的诗人也流浪在这个城市里,那诗意的目光就像黎明的曙色一样。有一天上班时,我无意中在一张报纸上读到了一首小诗:‘如果我曾经爱过,你不要问我 / 如果我已经消失,你不要爱我 / 我只是流星一颗,/ 披着金黄色的羽毛/ 从你的目光中穿过……’
      “那一刻,我激动得哭了,莫名的泪水洇湿了报纸的花边。我把诗剪下来放在乳罩里。我无端地认为,它就是写给我的诗歌。我记住了那个名字,叫王桉桉。我的躯体是机械的组合,我的日子是荒漠的沙粒,我的心是坚硬的果核,而一首小诗却开掘了我的泪腺,我的灵魂就像一支干枯的毛笔在墨色的清香里逐渐润开。
      “我在外面延宕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时才向出租屋里走去。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也许他早已诗意地转身。我悄悄地走过去,把高跟鞋拎在手,轻提罗裙。可是,令我惊喜的是,他依然坐在那固定的位置上,纹丝未动。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一枚叶子,目光静止,心智凝滞,时光定格,宛若一尊诗意的雕像。他全然没有在意我的到来,他诗人般的触角全然没有感知到我的惊喜与心痛。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我是莫名其妙地降临到他的生活里的。他对我一无所知,尽管这个世界上陌生的男女一个会意的眼神或者一张不菲的钞票就可以疯狂地上床做爱。
      “我固执地站到了他的对面,让他无法不去面对我的目光。他却沉静地说:‘我们彼此完全陌生,即便这样,沉默的方式,相看的方式,也可以相互说话,相互理解。’他还说,我不是凤儿,我是陌生的女人,他永远不能再得到这种幸福。他说:绝望,疯狂,自杀。我再也忍不住了,遗忘了所有的理性,嚷了起来:‘去死吧,我们都去死吧!你把我也一并杀了!’我冲动地转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腰,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哭泣起来:‘我认识你,你是诗人,我前生就认识了你。你叫王桉桉。’
      “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你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诗人。我读过你写的诗,你的诗像魔术师一样玩弄了我。他跳了起来,说你读过我写的诗?是真的么?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读我的诗?太幸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地跳了起来,在我的面前抓耳挠腮,脸色红润,不知所措,那神情与那个自杀者已判若两人,让我大吃一惊。他兴奋起来了,眼睛活泛起来了,像两只盛满快乐之液的透明的酒杯。活力已回转到了他的周身,让每一个毛孔也充满了生气。哦,他回来了,回到了我思念过的诗人模样。
      “他滔滔不绝起来:‘我以为诗死了,没有人再会读诗了,没有一个女人再会读诗了。她们都不再需要诗,只需要追逐财富与权力的魔杖和盛满性欲的容器。我绝望,越写越绝望,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我离开了这个城市,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从流浪到下一个流浪,从昨天到下一个昨天,我在不断地写呵写,那些句子,那些韵脚,那些节奏,那些意象写一次就死了,不停地死去,不停地呻吟,不停地流血……我流浪到乡村,我行走到戈壁,我呼喊过高山,我匍匐过河流,他们都不要诗,他们只要当下的存在。他们说,你这无病呻吟的疯子,滚蛋吧,我们不需要诗,我们需要的是GDP、地产、银行、酒精与女人的性欲。我只不过是一支火舌乱窜的无用的火把,在黑夜中毕毕剥剥地燃烧……这时,我想起了凤儿,想起了那个爱我与我爱的女人。我不想再写诗了,我只想要我的女人,我的心在为她燃烧。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写不出诗。我知道,不亲吻她的乳房,不搂着她的脖子哭泣,我的心就不能安宁。于是,我拖着疲惫的影子回来了。我想休憩,休憩,靠在她的乳房上休憩,就像一只不停地迁徙的鸟儿落在湖心的小岛上。但是,推开那扇久违的房门,我就惊呆了,像无数只夜鸟嘎嘎地从我的脑门顶上飞出……’突然,他神色大变,浑身颤抖起来,扑通一声,捂着脸跪了下去,像火光一样熄灭了。
      “我慌乱极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快乐的絮叨转向痛苦的抽搐,仿佛是我不小心地推了他一把,他便从天堂的门口跌入地狱的深谷。晶莹的泪水从他修长的指缝里渗了出来,像银色的指环。我轻轻地合上窗帘,默默地拧开了柠檬色的台灯,让世界缩小到私密的空间里。我挨着他蹲了下去,双手轻轻地捻弄着他的指尖。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呵!细腻,修长,温顺,柔和,那是一双诗人的手。他那饱满红润的指尖里,流淌着诗的汁液,闪耀着诗的灵光,而此刻,却被悲伤的泪水环绕。我情不自禁地摩挲着,每一个骨节,每一个指纹,每一个毛孔,一处都没有放过,那种温润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于我的掌心,如教堂里经久不息的琴声。我的欲念在不停地回荡,想象着普罗米修斯盗取的天火能点燃他生命里的灯光。渐渐地,他又温热起来了,体内的气息在迅速地升腾,手指在膨胀,在散开,散开……猛地,他把我拽进了他宽阔雄壮的怀抱里……
      “我蒙了,我晕了,我面了,我湿了。我像一尾被网住的湿漉漉的金鱼。我扇动着胸翅,我摇摆着尾鳍,我用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陆地上的空气。我要蹭脱所有的鳞片,光滑地扭动在他滚烫的罟网里。占有并不说明什么,倾心相许才是一切。‘穿过欲望,穿过欲望,我在欲望的饕餮里爱你……’我下意识地呻吟起来,却像一个抒情诗人的吟唱。
      “‘什么?你刚才念的是什么?’他仿佛从梦寐般的幻境里清醒过来,把我轻轻地搁在床沿上,惊讶地问道。
      “‘穿过欲望,穿过欲望,我在欲望的饕餮里爱你……’我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声音里混杂着欲望的碎片。
    [ 1 ] [ 2 ] [ 4 ] [ 5 ] [ 6 ] [ 7 ]   “他激动得哭了,把我搂得喘不过气来。‘诗,那是我的诗!呵――我的诗呵!’他疯狂地叫了起来:‘上帝呵,你怎么如此乱七八糟地安排。宝贝,你是一件珍贵的陶片,上古时期的陶片,母系氏族与河姆渡文化遗址里出土的陶片!’
      “我是一块上古的陶片?我颤动起来,我从未听到过如此激动人心的比喻。一个女人是因她的阅读者不同而千姿百态。而我从某一天起,就被那些臭男人们朗读成了千篇一律的杯具。啊!诗人,我至爱的诗人,他的手指正在我光滑如玉的背脊上流光一样地划过。他说:‘宝贝,我污浊的手指怎么可以亵渎你圣洁的光华?我应该死去,死去。’他再次跪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托着我肿胀的双乳。他低垂着头,像牧师一样的忏悔。继而,他的面容变得如秋月般宁静,眼里的光辉是那样空灵而又洁净,仿佛从遥远的宇宙深处走来。而我,而我却从汹涌而至的欲望里跌落尘埃……
      “还是继续上面他未完成的叙述吧。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推开那扇久违的房门,对,推开那扇久违的房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幕肉体的狂欢与一曲情欲的交响。坚挺的乳房。雪白的大腿。汗渍渍的如花面。葱茏茏的黑森林。迷乱的眼波。酣畅的喊叫。那个海誓山盟地说爱他一辈子爱他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每一寸岁月的凤儿,此刻正在另一个衰老丑陋的阳具上纵情地舞蹈。她说她早已不爱他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只有现实现实和现实。‘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价值,一切都那样软弱无力,像阳痿患者,空洞乏味,囿于自我之中。呸!你去写你的诗吧,去和你的诗性交吧!哈哈,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信吗?你信吗?你去死吧――’她不但没有忏悔,反而像巫婆一样恶毒地诅咒着他。他说,他们整整相爱了十年,十年呐!于是,他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像一根冰棍一样跌落在九月的马路上。他的灵魂断成了几截。他说,诗这个字在《说文解字》里的本义,就是唱给死者的祭歌。听完他的故事,我已泪水滂沱,第一次为自己赤裸的肉体而感到羞耻。我紧紧地搂着他的头,却如同一个圣婴在我的怀抱里安睡。他睡了,疲惫地睡了……
      “当我从迷离与混乱里醒来,他已经端坐在桌子前冥想了。一切恍然若梦。睡眠并没有把这一切整理清楚。黎明的清光透过窗前的叶子,雕刻着他那优美的侧影和略显颓废的神情。他在写诗,继续写诗。我掩着嘴在被子里愉快地偷笑。他一时找不到纸笔,便拿着我的眉笔在一卷卫生纸上写画着。诗人,那才是真正的诗人呐!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了,他已经被诗还原到人世间来了,而昨天他还徘徊在天堂或者地狱的门口等候求见。
      “我蹑足蹑手地爬起来,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他问:‘是天使吗?天使应该扇动着一对金色的翅膀儿。’我笑了,用手臂轻轻地圈住了他的脖颈。他说我是天使,他说我是天使!他继续说:‘小天使厄洛斯有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弓,能射中你看不见的东西。他的箭囊里一支是闪光的金头箭,一支是灰暗的铅头箭,凡是被铅头箭射中的就会对爱情极端厌恶,凡是被金头箭射中就会在心中燃起狂热的爱情之火。’我嘟着说:‘我不是天使,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被金头箭射中的女人。’他搁下手中的眉笔,站了起来,郑重地说:‘你是天使,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呵,‘拯救’!他说了‘拯救’这个词。一秒钟之前,我还沉浸在罗曼蒂克的金色幻想里,此刻,却肃穆宁静了,仿佛我是一个圣徒,不,一个修女,一个戴着斗篷披着黑色长袍的修女。一阵昏厥向我沉沉地压来――感到心上受了一下猛击,我在向着一个失望里坠落,坠落。他将我认作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位圣者……而没有……而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我那样地暗示着他,他竟然毫无察觉。我自嘲地笑了笑,用一个圣者劝喻的语调说:‘诗人,别那么用功吧,好好地休息一下,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还年轻,飘于城市的上空别迷芒别困惑别无奈别失落,你是一块天外飞来的陨石,总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你是一个令我崇拜的男人,也是第一个。不要沉浸在爱的痛苦里,也不要痛悼在诗的湮灭里。其实比起百分之九十的人,你都算幸福,只是或许你没发现。身处浮华之中要会清洗大脑里的尘埃。这样,你和你的诗才会更纯净、更精粹,更能通达世人的心灵与远久的未来……’
      “我把他从斑马线上捡了回来,然后他就诗意地栖居在我的出租小屋了。似乎什么理由都不需要说明,一切是那么自然妥帖。而我,也是多么心甘情愿地供着他,养着他,为他的快乐而快乐,因他的痛苦而痛苦。我莫名其妙地感激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而以前,我根本不是那么生活的。也许是他在我麻木、机械、被动、冷峻的生活里注入了一种崭新的元素。他用身上仅有的零钱,在琵琶王立交桥下买了一盆金黄色的太阳花搁在窗前。他说:‘萍萍,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它。它就像你灿烂盛开的心脏。’
      “哦,对了,肖老师,我忘了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萍萍,是我爸给取的名字,他是一个小学老师。两三岁的时候,他就教我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后来,他病了,是那种要很多很多钱才能治的病。借得亲戚朋友都躲着我们了,没办法了,我才辍学去找工作……很盲目地去找,先是在一家玩具厂做事,在流水线上,一天十多个小时,又没什么钱,却像包身工一样。后来,那个矮胖的副厂长见我有文化,长得还可以,就把我调到了办公室,我感激得要命,结果第二天他就用肉乎乎的手胡乱摸我……于是,我就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但是,但是……等我赚了一些钱回来,爸爸却瞪着我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说到这里,她蓦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作了一个扩胸的动作,似乎心中淤塞的气流找到了一个出口。她扶在桥的栏杆上,默默地望着桥下的水流。一股不知从哪里而来的风,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垂发,仿佛还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环在她的腰身。她的话也让我跌进一个沉重的深渊里,现实总是铁一样地冰冷。我静静地坐着,不发问,也不出声,一直等到她重新走来,又在我的对面坐下。
      “接下来,我们就生活了一段很奇特的日子。您不知道那段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让人回忆,它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段旅程。在城南湖岸那片乱七八糟嘈嘈杂杂的建筑里,二楼一间狭小的出租屋,西边的墙面上,爬山虎正在悄悄地蠕动着,拐个屋角,翠绿的叶片与藤蔓从屋檐上垂落下来,分割着这个老式的窗户。窗外的声音嘈杂而浑浊。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陈旧,就像一张老照片上的光影。他是那样的纯净、透明、聪颖、狡黠。本来是那么狭窄的空间,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像诗一样辽阔无垠,意境深远。
      “他的日常生活基本是这样的:每天凌晨爬起来读书,直至早上八点,然后整个上午睡觉,整个下午写诗。间或吃点东西。他说他要写一部诗,一部从未有过的杰作。他说一个诗人没有诗就不如死。‘诗’与‘死’是押韵的,一个卷舌一个不卷舌,之间只相隔着一个叫‘h’的字母。他给我说顾城,说海子,说那个向表姐求爱不成,把自己的手放在蜡烛上烧的凡・高。他常常握着我的手,静静地握着我的手,一动也不动,在相隔着一米的距离内相互凝视。‘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他说,他在寻找唐诗中的意象。看着,看着,他的灵感就像魔鬼一样来临了,就发狂似的写诗,一首接一首,一边写一边撕,总也写不满意,满地都是诗歌的碎片。用他的话说是‘诗的尸体在欲望的绳床上挣扎’。而我的手也在欲望里挣扎。我把屋子里仅有的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让给了他,那么,我就只能静静地坐在床沿上――那本来就是一个培育暧昧的地方。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毫无廉耻,觉得自己的手也像凡・高的手一样在蜡烛上灼烧。
    [ 1 ] [ 2 ] [ 3 ] [ 5 ] [ 6 ] [ 7 ]   “晚上,我把床的二分之一也给了他。他像个圣徒一样龟缩在那里,拘谨可爱,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把我猛地抱入宽阔雄壮的胸膛。我转过身来,盯着他沐浴在暧昧灯光下的身子,静守着时间在我们的中间像小河般地淌过……
      “呵呵,肖老师,我这么说您肯定不相信吧?说我虚伪吧?是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两个生理正常的年轻男女,躺在一张窄窄的床上,异性的肌肤就近在咫尺,就像两根撕开了绝缘层的零线与火线。而且,我是那么的爱他,不顾一切地爱他。他魔鬼一般的手指曾经充满欲望地抚摸过我胀肿的双乳,曾经像一个美妙的琴师一样在我的胴体上忘情地演奏。他激起了我肉体上的波澜,他撩拨起我的欲望惊涛拍岸。可是,突然间,一切就万里无云,风平浪静了。就像诺亚方舟的传说,洪水整整泛滥了一百五十天,终于消退了,诺亚掀开舟盖向外观看:时隐时现的山川树木,沉浸在万物俱灭的宁静之中。天际映衬着旷古未有的彩虹,这是上帝与人立约的记号,表明洪水大劫永不重演。我在情不自禁的欲望里呻吟着他的小诗,而他却在诗的升华里穿过了欲望。后来,他说他害怕撕裂我刺伤我穿过我,怕他罪恶的火焰从地狱里喷发出来,灼伤我天使般透明的双翅。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抚摸他金黄色的头发,忍不住盯着他躲闪的眼睛。他的前额显得那样匀称俊美,眼中散发出圣洁无邪的光芒。那眼睛是他自己的幽灵。我嘻笑着说:‘你好漂亮,好可爱。修长的眉毛,大大眼睛,浑圆的小酒窝盛满了琥珀色的光辉。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肯定是一个美女,一个大美女。’他笑起来,说:‘萍萍,你转过去,我要你转过去。我怕我变成一只猛虎一口气吞掉你。’我诱惑着他:‘你吃呀,你吃呀。我浑身长满着带刺的玫瑰。’但他不由分说,把我扳了过去,让我的背脊对着他。然后,他就用手指在我的后背上不停地写诗,仿佛那是一张雪白的宣纸。写着,写着,世界就宁静了,清凉了,散发着和煦的光芒。我被他的手指一遍遍地陶冶着,净化着,渐渐地浸润到一种远古的平和与宁静里……”
      此时,她的语气变得舒缓起来。仿佛是一个越翻了高山的人,现在走进了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她坐在一座乡村的桥头上,如一把杏黄色吉他,浑圆,流畅,优美。那音箱里流淌出来的乐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仿佛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向外界辐射着一段炽热的爱情。她作了一个较长的停顿,然后继续说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觉我的躯体内正在生长着一种崭新的细胞,一个个呈几何级地分裂生长着,很快就游动到了我的胳膊、大腿、乳房与心脏,在吞噬着旧有的庸懒、麻漠和随意。我感觉我‘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冬眠的蛇,慢慢地从阴暗潮湿的泥土里爬了出来,准备蜕掉干枯粗糙的外壳。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激活了我内心的羞耻与向往。直到酒店里的一个姐妹打电话来,我才猛然想到,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去上班了。我掉进了一个光明的陷阱里,正远离着过去的生活,告别着过去的灰暗与被动。
      “握着手机,我犹豫起来――好多年没有过犹豫了,只有被生活裹胁着义无反顾地前行,就像一台拧开了开关的机械。真的,我不想再回到过去,只想和他及他的诗厮守在一起,忘却外界,忘却从前。这个曾经仅仅只是提供给我睡觉的出租屋,如今却充满了生气与温馨。我看着他,希望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到我将选择的答案。然而,我失望了,他在写着他的诗。此刻,他的心里眼里只有诗,他说是我让他获得了生的信心与诗的灵感。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地说:‘萍萍,谢谢你!你让我的诗获得了涅�。呵,我念给你听,我念给你听――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他在朗诵着郭沫若的《女神》。他望着我,眼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爱戴。他告别了对诗与生命的绝望,他重获了新生。‘昕潮涨了,昕潮涨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涨了,春潮涨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 生潮涨了,生潮涨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他朗诵着,噙着泪,握着我的指尖,慢慢地跪了下去。
      “昕潮涨了,春潮涨了,生潮涨了。潮水一圈一圈地荡洗着我灵魂里的尘埃,泪水也漫上了我的眼眶。我抚摸着他金黄色的头发,就像抚摸着一个天真的孩子。在这个城市里,他只是一个未名的诗人。他曾经狂热地耗尽了所有的钱,想出版一本诗集,为此整整有半年时间每餐只吃八毛钱一包的方便面,但仍然没有成功。
      “我又重新肃穆起来,内心充满了爱与责任。他说我是‘天使’,他说我布施着‘拯救’,他捏着我如花朵的雌蕊般颤抖着的指尖,跪在我布满褶皱的裙边……我不再犹豫了,我把他拉了起来,说:‘你就安安心心地写你的诗吧,像屈原像李白像苏轼像柳永像但丁像雪莱像惠特曼像艾略特一样,你是这个城市里最有灵气的诗人,你的金黄色头发里都充满着诗的想象。我们的国家本来就是一个诗的国度,如今却没有诗人了,诗人快要绝迹了,桉桉,你才是最珍贵的上古陶片,即将出土的上古陶片。’
       “他吻了一下我的指尖,心存疑虑地说:‘萍萍,我永远出不了土,我只会被土掩埋,除了一叠无处发表的诗,我几乎一无所有。’我说:‘金子是掩埋不住的,它的光芒会穿过世俗的眼晴。我读过你写的诗,比起那些成名的诗人来,你毫不逊色,甚至更好。你要把它们出版出来,它肯定可以流传后世。’然后,我问出一部诗集要多少钱?他说至少要三万块钱。我‘哦’了一声,说我来帮你吧。他浑身颤抖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雀子,惶恐不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喃喃地念道:‘穿过金钱,穿过金钱 / 我在金钱的外边等你。’说罢,我就如释重负般地上班去了。人生有些时候,凡事一经决定,就能影响久远……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刻,我打定了主意。
       “我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心里却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惆怅。我发觉我是如此的爱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仿佛这是与生俱来的宿命。我的存折上只有五千多块钱,而他,除了一卷破诗之外真的一无所有,就像古代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流寓在我的出租小屋。你可以嘲笑一个皇帝的富有,但你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我想尽快赚到那三万块钱,有了钱我才能实现他所说的‘拯救’。钱的伟大与悲哀是如此的紧紧联系在一起。
      “人是害怕有希望的,希望让他重新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女子,忘记了若干天前我们还是素昧平生毫不相干。他写啊,写啊,夜以继日,他像发了狂的病人一样,典型的神经病人,天真可爱,却又莫名其妙。很快,出版社、书号、编辑都已经联系好了,书名也取好了,叫做《穿过》,样稿已发进了出版社的邮箱,只等钱打过去,就可以付梓开印。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向老板与一个要好的姐妹借了一笔钱连夜汇了过去。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在小屋里走来走去……
      “他爆发出了巨大的生活热情,然而对我的爱却变得更加拘谨了。他应当是爱我的,我可以感觉得到。可是,他的喜欢和他的表达都是如此的诚惶诚恐。他生怕碰碎了我,仿佛我真的是一件上古的陶片,他怕一次不小心的触摸,就会让我化为�粉烟消云散。而我,也真的穿上了一件所谓‘天使’的金镂玉衣,身上的光环迷离了彼此的双眼。
      “下班回来,疲惫庸�地躺在二分之一的床上,我就要他给我念他写的诗,一首接一首地念,直至把我送到睡梦的深处。那些像炮弹一样击中过我的诗行,慢慢地变成了不可或缺的经文,陶净了咫尺相隔的色情与欲望。他说我躺着的形象是那么光辉,宁静,贞洁,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圣母像。我的心里掠过一阵酸楚,我没有说,没有说是他用一行行的诗句在超度着我的肉体与灵魂。在梦里,我扇动着一对银色的翅膀,驼着黎明的曙色在天宇里飞翔,飞翔……底下是一片滔滔无际的洪水――有如人世的欲望。
    [ 1 ] [ 2 ] [ 3 ] [ 4 ] [ 6 ] [ 7 ]   “一天晚上,我猛地惊醒了,睁开双眼,他却消失在另一半床上。我的手指触摸到的只是寂寞的虚空。我赤着脚,悄悄地爬了起来,房门是虚掩着的,朦胧的月色从门缝里透进来,宁静端庄。我轻轻的、轻轻的推开一条门缝,然后就看见了他。月光披在他赤裸着的躯体上,像透明的纱巾。啊!我差点惊叫起来。他毫无察觉,正沉浸在一种自我创造的快乐里。夜深人静了,所有的喧哗都已安憩。天苍苍,月茫茫。突然,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发出一阵低沉的喊叫,一道道乳白色的银光带着弧形的尾巴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一浪接一浪,经久不息……悬挂在他眼前的,是一轮被云层腐蚀成椭圆形状的月亮,恰似遮盖着透明纱巾的女人的阴埠。
      “你是女神 ,相逢在千年的一瞬 。对月而淫,我穿过她的神话和性欲……哦,对月而淫,对月而淫!”这是他在《穿过》里面的一首小诗,这是诗人多么瑰丽奇特的想像。那一刻,我差点软了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像高压电流一样穿过我的身体,好多年来,我第一次,第一次获得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前所未有过的性高潮……
      “没过多久,他的诗集就像小天使一样呱呱落地了。柠檬色的书皮,挺拔的书脊,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纸张,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爱不释手,浑身陶醉。书的封面是他自己设计的:杏黄的底色。画面是一个年轻的裸体女人的侧影,肋间生着一对银色的翅膀,乳房和头部均被另一种色调裁取一半。巨大的幸福让他忍不住大哭起来,匍匐在二分之一的床上像举着一部上帝的《圣经》。然后,我们在屋子里的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环境十分优美,就像上帝的伊甸园。一整天,我们都抱着诗集,像抱着上帝的圣婴。然后,我们都裸体。全裸。一丝不挂。纪念《穿过》的诞生。彼此相看,心中却没有一丝肉欲。然后,我们一首接一首地朗诵着其中的诗句,就像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一样,吃着生命树上的果子,身体长得健美又结实。”

      叙述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声音像是有些喑哑了。我望着她的侧影,看出她正在轻轻地战栗。她的内心已失去了平静,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似的,嘴唇努了努,又咽回去了。月亮已升到云层里去了,但地面并不显得十分的暗淡,那些朦胧的光辉仿佛是从天堂的窗户里散落下来的,宁静而和煦。时间已不知不觉地流淌了两个多小时。公路上偶尔路过的行人,用手电筒打量着我们,用他们的臆想虚构着我们之间的故事。其实,我只是故事的一个倾听者。但我已渐渐地浸入到了一种崇高与敬意里。
      “肖老师,”她突然开口了,“我说过要向您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一切的,我一定要真实地说出来。也许过了今夜,我就再没有袒露的勇气了。我是不是说得语无伦次乱七八糟了?”
      “不,你说得非常好,像诗一样美丽。”我说。
      “肖老师,您见笑了,只是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教我背唐诗,我告诉过您的。我上过大学,读的是中文系,只差一年就要毕业了,没有念完,没法念完……这……您知道的……我告诉了您。――您带了烟吗?我想抽支烟。”
      我从口袋里抽了一支烟递了过去,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在朦胧的月色与袅袅升腾着的青烟里,她的动作与姿态是那样的优雅、流畅、生动、传神。吸了几口烟后,她便显得十分轻松了,还回眸向我莞尔一笑,继续说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也许您已经听说过了。您是作家,肯定听说过了的。那是发生在这个城市里最有意思的一则传闻,那些社会名流与达官显贵们都津津乐道的――说到这里,请容许我插叙一下,我怕等一会儿您会失去倾听的兴趣,会因为对我的鄙薄而怀疑我对他的感情,对他的爱。那是一段不可忘却的人生,我不知道是乐还是痛,是喜还是悲,是笑还是泪。反正,它是那样深刻地影响了我,并且在我的肚子里留下了一颗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而来的种子。
      “那个下午,我没有去上班,而是躺在床上看着一则报纸上的评论。这时,他不再是那个不名一文的诗人了,他已经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冉冉地升起。报纸上的评论家说:‘他是一颗即将升起的诗坛新星,是一个像北岛、江河与海子一样的新型诗人,他的诗穿过了一座城市的欲望,正满怀希望地迈向未来……’我的心里充满了神圣与喜悦。他突然闯进来了,对,是闯进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粗鲁,像个强奸者。金黄色的头发像窗台上的太阳花一样盛开。我惊讶地问道:‘桉桉,你怎么啦?’他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在打量着一个陌生的玩具。他说我不爱他,一开始就不是爱他。他说:‘你不属于我,一开始就不属于我,可是,可是我们却要爱着。’
      “但是,您知道的。我爱他,真的爱他。他撕扯着自己金黄色的头发,脸色苍白,两膝还在战栗。我理不清他发狂的根源,还以为是诗魔重新迷惑了他的心窍。然后,他粗暴把我搂在怀里――呵,怀里,宽阔雄壮的怀里,这是第二次,第二次进入他欲望的胸膛。他粗野地撕开了我的衣裳,像剥着一根大葱或者一根玉米。他把我混乱的裸体摆在床上,第一次没有了二分之一的边界。他噙着泪,一遍遍地噙着泪,用那修长的手指在我光滑的身体上旅行着,一寸一寸地,絮絮叨叨的,像一个农村老妇。他没有再说‘我污浊的手指怎么可以亵渎你圣洁的光华?’而是在每个指尖上都倾注着色情、想象、挑逗与猥亵。他还原成了一个男人,像所有我经历过的男人一样的男人。他赤裸着的身体浸润在欲望的光辉里。然而,我的心里却没有了欲望,只有等待与祭献。因为我爱他。我赤裸在他的目光里,扭动,迎合,可是那曾经千百遍地渴望过的穿过、穿过和穿过,却像一次次机械的旅行。我们都不用嘴说话,只有含混的呜咽,哭泣和眼泪。我们第一次做爱,第一次。我不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个午后。开始就是结束。我告诉他,再来再来,再来一次。在肉体的饕餮里开始注定的分离……
      “然后,他就消失了。我不停地打他的电话,就是没有回答。但手机一直开着,直至今天。我一遍遍地拨打,一遍遍地失望。他不知道那唯一的一次穿过,我的肚子里已种下了一颗他的种子。我要告诉他,我是真的,真的爱他。
      “我辞掉了工作,四处寻找着他。可是,当我真正寻着了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死神的怀里了。他被一个巨大的车轮撞击得像一只大鸟一样飞翔了起来,然后降落在另一个城市的斑马线上。就像是走过了一次短暂的轮回。他说过,他是诗人,诗人最伟大的杰作是死亡。就像那个叫海子的诗人一样。海子卧轨自杀的地点在山海关至龙家营之间的一段火车慢行道上。自杀时他身边带有四本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涯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得小说选》。他在遗书中写道:‘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王桉桉自杀了,自杀的地点在另一个城市的斑马线上,但也可以说是他杀。据警方说,他的口袋里装着一本叫《穿过》的诗集。还有两张女人的照片,一张是那个叫凤儿的女子,那个神秘莫测的漂亮女人;另一张就是我,他没有告诉过我,他是从我屉子里的一本书里偷走的。后来,我才明白:前一次是那个凤儿的不爱杀了他,这一次也许却是我的爱杀了他,但也许是我们在先后不同的时段共同杀了他……
      “――还是回到那则传闻上来吧。那是一家五星级的宾馆,是全市最豪华快乐的地方。达官显贵与文化名流们常常乔装打扮来这里休闲。渐渐地,就传闻这里的小姐是这个城市里最有特色与品位的了,一边和你调情做爱,一边给你唱曲吟诗。其中,流传得最广的一首就是一个叫王桉桉的年轻诗人写的《穿过》……仿佛回到了唐风宋韵里的瓦肆勾栏。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花径有缘为客扫,蓬门无不为君开。一时间,趋之若鹜,仿佛这个城市里的社会名流和凡夫俗子都爱上了久违的诗歌……’
    [ 1 ] [ 2 ] [ 3 ] [ 4 ] [ 5 ] [ 7 ]   “哦,肖老师,请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我在哪里上班,也许您早已猜到了……我,我……就不说了罢。我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您了,也许您会鄙薄我的过去。但此刻,我的心上确实已轻松了许多……谢谢您!请您相信我,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爱他,真的爱他,一直,和永远。”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她站了起来,像个梦游者一样神思恍惚,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去。其实,那则传闻我是知道的,也曾津津乐道。只是,只是想不到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女角。夜已很深了,山峦都已沉睡。我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来与她握别。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情感,情不自禁地接过她的指尖,庄严地送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啪”的一声,她握在掌心里的手机掉了下来。不料,一接触地面,那手机就唱起歌来。
      通了,真的通了!她惊喜地弯下腰去,摁着了接听键。这时,一个磁性的声音就从遥远的地方清晰地传来:
       穿过欲望,穿过欲望,
      我在欲望的饕餮里爱你。

      穿过金钱,穿过金钱,
      我在金钱的外边等你。

      穿过肉体,穿过肉体,
      我在木乃伊的心中想你……
      (选自红袖添香http://www.省略/)
      责任编辑:梁青

      写手自画像:
       李桂龙:湖南岳阳张谷英村人。洞庭湖边,幕阜山下,在一个历史文化古村工作生活,这是一个世界文化遗产的古村。教那些八九岁的娃娃们念点唐诗宋词,是我的工作,也是山村的风景。最快乐的私事是读点旧书写点小说。在山村,过怀旧的日子,写写诗意的山水。这里是耕读人家,松苞竹茂。有空来看看。

      网友跟帖:
      风平浪静:这是一篇用诗的语言写诗人,充满着诗的灵感与诗的激情的好小说。诗人的形象呼之欲出,诗人的遭遇令人扼腕叹息,诗人的爱情浪漫神奇,整个小说自始至终充盈着一种诗的氛围。风格十分独特。
       三生石:小说中萍萍的形象塑造得十分成功,心理刻画淋漓尽致,情感表述缜密真挚,让人读后油然而生敬意,穿过故事的悲剧性而发现人性中的美好与憧憬。相比之下,王桉桉还略显单薄,也许是因为叙述角度的原因而造成的缺陷。
      走过,路过:在网上读到这篇作品,我感到十分惊讶。这是埋藏在沙里的金子。作者的文学修养相当不错,读它让我联想到了奥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的《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同样真挚感人,同样结构精巧,同样充满着文字的魔力。
      从容起舞:整个小说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独白叙述。洋洋万言,不感到沉滞单调;故事简单,却感情饱满;生活奇特,但入情入理。结尾也很有技巧,虚实相映,其味无穷。问好作者!
    [ 1 ] [ 2 ] [ 3 ] [ 4 ] [ 5 ] [ 6 ]

    推荐访问: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