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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那个流:河水什么地流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9 04:42:09 点击:

       薛友津,江苏省徐州市某机关干部,徐州市作协副主席,国家二级作家。1984年始文学创作,迄今已发表文学作品近三百万字。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女人不言梦》,中短篇小说集《小镇女流》《嘶风》《在爱情边缘徘徊》《浊血》,长篇报告文学《小康离我们还有多远》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乡政府上午上班时间是八点钟,乡长胡一品七点半就到办公室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尤其是党委书记去省党校学习这半年里,他每天早晨更是早早地来到单位。泡一杯茶,点燃一支烟,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将今天的工作捋捋,好在机关干部早点名时布置下去。党政工作一肩挑,胡一品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支烟刚刚吸了一半,乡长胡一品想喝一口茶润润喉咙,伸手去拿茶杯,却一下拿空了,不小心将茶杯给碰倒了,一把没逮住,茶杯叽里咕噜就滚到地上去了。茶杯碎了不心疼,那是一只废物利用的罐头瓶,胡一品心疼的是那杯刚刚沏好的“西湖龙井”。那听茶叶还是朱县长送给他的,据说很贵,快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所以胡一品平常舍不得喝,早晚泡一杯,都喝到没色了,还不想倒掉。没想到好好的一杯茶,没有尝一口就浪费了,对于精打细算的胡一品来说,实在是可惜了。
       屋外天阴,乌云愈来愈厚实。这时乡长胡一品隐隐约约听到了雷声。不一会儿,雷近了,闪电也时而来到眼前,不经意间,瓢泼大雨就下下来了。本来计划上午点名之后去溶洞村里看看那儿的水泥路修得怎么样了的,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去不成了,这雨不紧不慢地像老妈妈的裹脚布,啥时是个头呢!再说,溶洞村全是山路,一下雨,道路又滑,即便是等雨住了,也去不了了。
       又点燃了一支烟,乡长胡一品抬腕瞅一眼手表,离点名还有将近20分钟时间。觉得口渴,找来一只过去不知谁用过的一次性纸杯,倒点儿开水涮涮,然后将地上的茶叶捡起来,再用清水过滤一遍,重新加上开水,心想喝了这杯茶再去会议室点名不迟。
       “胡乡长,胡乡长……”外头有人叫胡一品,声音被雨声揪了一把,所以听得很模糊。
       胡一品一听声音就知是秘书小余。连忙走到门口,伸出半个脑袋。
       秘书小余的办公室与乡长的办公室只隔一个门,那边小余也是探出半个脑袋。
       “什么……事情?”乡长胡一品不小心被风呛了一口。又补了一句:“什么事情?”
       小余说:“出大事情了!”说罢顶着雨跑进胡一品的办公室。
       乡长胡一品最烦小余遇事瞎嘘,平常也没少批评他,就说:“别嘘别嘘,沉住气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一急,秘书小余却有些结巴了,说道:“渡、渡口……”
       乡长胡一品有些着急地问道:“渡口怎么了?”
       小余返过一口气,说话也利索了:“刚才听人说,渡口有条船翻了!”
       乡长胡一品急得想骂秘书小余的娘,现在已经顾不上骂了,一把推开小余,一头拱进雨里,向渡口方向跑去。
       小余也跟着冲出门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办公室,找出一把雨伞,也没有顾上撑开,追赶乡长胡一品去了。
       楚阳乡,三面环山,山叫楚山;一面临河,河称楚河,河宽二百来米,没有桥。政府自打解放后就吭吭着要造桥,却一直没有造起来。不是不想造,实在是钱不凑手。有人计算过,造一座像样的桥,楚阳乡的一万多老百姓要五十年不吃不喝才行。
       从乡政府到渡口,有二三里路,乡长胡一品觉得今天这条路是那么遥远。一边跑一边骂着天气。雨还在拼命地下,并没有因为胡一品咒骂而停歇,相反越下越大。
       深秋的天,雨水像是喝了冰,拔凉拔凉的。不一会儿,胡一品衣服全透了,里面流汗,外头雨浇,一热一冷,弄得他连打了几个喷嚏。猛然听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是秘书小余,想起什么来,说道:“你赶快回乡里去,招呼机关所有的同志立即赶到渡口救人。”
       小余呼哧呼哧地喘着,说好。刚欲转身,想起手中的雨伞:“胡乡长,给你伞。”
       乡长胡一品连连摆手:“我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地方,连■毛都湿得打卷站不起来了,还要你那熊伞干什么?你赶快回去叫人吧。”继而又说道:“传我的话,再到乡医院喊几个医生过来,以防不测。”
       小余答应一声跑走了。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一些群众见乡长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
       胡一品问众人道:“有几人落水?”
       有人回答:“七八个吧。”
       胡一品说:“到底是七个还是八个?”
       有人说:“七个。”
       有人说:“八个。”
       “救上来几个了?”胡一品又问。
       “六个。整整六个。”有人说。
       胡一品想起什么:“撑船的人呢?”
       有人一指河里:“又下去救人了。”
       这时从远处哭喊着跑过来一个妇女,见着乡长胡一品老远就跪倒:“乡长,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的闺女吧,她才十岁啊!”
       胡一品说:“大嫂,你别急,我会水,我一定会将你的女儿救上来的。”说罢,撒腿向下游跑去。
       楚河上游连着楚江,春冬季,那河水哗啦哗啦地流着,温柔得像大闺女,一到夏秋季雨水多的时候,那河水心情就变了,波涛汹涌就如猛兽一般,几乎每年雨季都有翻船死人的事情发生。
       胡一品在楚河边长大,对救落水者有经验,他边向下游跑,眼睛边在河面上搜寻。猛然发现河里面有两个人头冒出水面,他连身上的衣服都未顾上脱,一下跃入河中……
       救上岸的是一位老者,就是那个撑船的人。显然那个撑船的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爬上岸后躺在那里已经不能动弹了。
       这时机关的干部与乡医院的医生都先后来到了,胡一品吩咐医务人员抓紧救人,自己又第二次跳进河里,他要去寻找那个落水的小女孩。在河里胡一品还在想,这次落水的肯定是八人而不是七个。
       胡一品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他并没能将那个小女孩救上岸。第二天。那个落水小女孩的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在医院挂盐水的乡长胡一品一听说,愣了半天没有一句话。
       回到家中,老婆司宝萍见他的脸色不好,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问:“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胡一品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司宝萍倒了一杯开水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胡一品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喊道:“那个小女孩死了……我这个乡长有罪啊,我对不起她的母亲啊,我答应她一定会救上来的,我白活啊!”说着说着,突然失声痛哭起来,那声音像是倒了一堵墙。
       以后几天里,乡长胡一品一直处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想,假如那天不下雨,假如自己早到一会儿,再假如河上有了桥……可这一切已经没有假如了,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有了,一朵含苞的花骨朵就这样过早地衰败了。他这个一乡之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过去每年,渡口也都有翻船死人的事情,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对他的打击这么大,这么深刻,这么刻骨铭心!
      
       上午,乡长胡一品与武装部长老宋去县里开了一个征兵工作动员会,回到乡里,已经十点多钟了。刚进办公室,秘书小余就跟了进来。
       小余说:“邹镇长下村去了,有件事情让我向你汇报。”
       胡一品有些口渴,眼睛在办公桌上搜寻他上天喝过的那只一次性纸杯子,不知怎么没有了,估计是办公室的小夏打扫卫生时打扫走了。昨晚老婆又给他找了一个罐头瓶,一早忙着上县开会,忘记装进书包里了。
       “什么事情?”胡一品舔舔干裂的嘴唇。
       “邹镇长说,马上要到中秋节了,机关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开工资了,邹镇长说你关系多,能不能请你想想办法,到哪儿化点儿缘。如果化多了就将前几个月的工资给补了,假如化少了就开当月的工资,实在不行,每个干部节前能有几百块钱凑合着也行,总得将节对付过去。”
       “还有事情吗?”胡一品脸上有些不悦。
       小余知道胡乡长一听钱的事情就心烦,但有事也不能不说。
       “食堂告急,王大厨和我说,食堂的米面只够吃两天的了,街上几家粮店都不愿意再赊帐了。菜还好说,素菜政府大院后面有自己的菜园,荤菜全吃王大厨从家中捎的鸡,据说,他家的鸡场快要被政府的食堂给吃倒闭了。干部们连天都是吃鸡,大家开玩笑说,解大便都是一股鸡屎味!”
       小余出去了,胡一品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借钱的目标。银行是没有指望,一些亲戚、朋友、同学等等社会关系,也都用得山穷水尽。实在是不能再张口了。
       突然胡一品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小学同学聂小海。这人与他联系不多,小时调皮捣蛋,长大了也不老实,后来靠卖假酒发的家,如今在县里一家房地产公司当老板。聂小海喜欢喝酒,头一回去人那里,又是去借钱的,总不能空着手吧。胡一品就想提几瓶酒过去,也好说话。可乡财政所一分钱也掏不出来了,怎么办?胡一品想到自己家里,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老婆的提包里有一张一千元的存折。
       还没有到饭时,男人突然回家,老婆司宝萍感觉有些不适应,说今儿个是怎么啦?我的菜还没有炒呢!胡一品说我是来家拿茶杯的。老婆说我已经将茶给你泡上了。胡一品真是渴了,端起罐头瓶,一口气喝得精光。老婆嗔怪道,县里停水了吗?胡一品只想办正事,不理会老婆的话,伸出手去,说给我点儿钱。老婆以为男人要钱买烟,就去提包里拿钱。边掏钱边唠叨,你看你这个乡长当的,连烟钱都得向老婆伸手!胡一品知道老婆理解错了,说你将那张存折给我。老婆不由一愣,你要存折干什么?胡一品说我有急用。老婆紧紧抓住提包口,说不行,这一千块钱是我从牙缝里攒出来的,准备留着给儿子明年上中学用的。你别打这笔钱主意。胡一品笑了,明年还早着呢,等我开工资还你。老婆说,你每回从家里拿钱都这么说,你还过几回?胡一品厚着脸皮去抢老婆手中的提包,司宝萍知道不给也不行,也只好顺当当地松了手,一双眼睛却不由人地红了……
       与聂小海见面是在楚河边名叫顺和的酒店里。胡一品听别的同学讲聂小海平常喝的都是好酒,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胡一品一般不喝酒,所以也不懂酒,遇到场合,最多也就是二三两的酒量。对于酒他真是有点儿孤陋寡闻,去见聂小海本来准备提四瓶五粮液的,一问价格,他带的钱只够买一瓶的,没有办法,他只好听从女服务员的建议,花了720块钱买了四瓶与五粮液一奶同胞的五粮春酒。在去酒店的路上,胡一品边走边想,五粮液与五粮春,只差他妈的一个字,最多五粮液是大妈生的,五粮春是二娘养的呗,能相差到哪里去!
       从太阳还没落山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聂小海才露面。
       乡长胡一品握着聂小海那只肥大的手,讨好地说道:“老同学,你真忙啊!”
       聂小海大大咧咧地说:“我是瞎忙,不像你们政府官员,每天忙的都是正事!”
       胡一品将酒提到聂小海的面前:“老同学,不成敬意,一点小意思。”
       聂小海边端详着酒边问身边的女秘书:“五粮春?这酒你喝过吗?”
       女秘书摇摇头。
       女服务员走进来:“聂总,现在上凉菜吗?”
       聂小海说:“上。”又说,“去厨房将梁大头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梁大头来了:“聂总,您有何吩咐?”
       聂小海一指胡一品:“这是我的老同学,也是我们的父母官,楚阳乡的胡乡长。今晚的菜你要亲自掌勺。”
       梁大头朝胡一品点头致意:“没问题。”
       聂小海见梁大头要走,用嘴一指:“这几瓶五粮春你拿去喝吧,这可是我们胡乡长送给你的呀!”
       梁大头对着胡一品连说几声谢谢,然后下去忙去了。
       菜上齐了,虽然只有三个人,菜却是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女服务员问聂小海喝什么酒。
       聂小海有些不高兴:“我几乎每周都来你们这儿吃饭,我喝什么酒难道你不晓得吗?”说着提高嗓门,“五粮液啊!”
       酒过了三巡,聂小海就向女秘书讲他自己的过去――小时怎么调皮捣蛋,怎么下河偷看女孩子洗澡,怎么将盲人领到粪坑里,等等等等。每讲一段,还得问问胡一品,是这样的吧,老胡?那意思,他干的那些的坏事,胡一品每次都参与了一样。
       又喝了几杯,胡一品感觉有点儿头晕,就知道喝得差不多了,再喝就多了,况且正事还没有谈呢!
       瞅个空挡,乡长胡一品便将来意说了。
       聂小海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半晌说道:“老胡,你不是开玩笑吧!”
       胡一品说:“目前乡里真的是遇到了困难,乡干部已经几个月没有开工资了。”
       聂小海说:“哎呀,没有想到,堂堂一个乡的乡长,竟然张口向我这个个体户借钱!真是不可思议啊!”
       胡一品说:“希望你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帮帮我的忙。帮我们渡过难关。一旦有了钱,我们乡里一定第一个归还给你,连本加息。”
       “你要借多少?”
       “20万可以吗?”
       沉思了半晌,聂小海才又说道:“老胡,你也知道我这人好酒,这样吧,你今晚陪我喝个痛快,我就借你钱,而且不要你们一分钱的利息。从现在开始,你陪我喝一杯酒,我借你一万,你陪我喝十杯,我就借你十万。怎么样?”
       胡一品知道自己的酒量,可为了能让全乡的干部有钱过中秋,也只好拼了。
       他怕聂小海不认账,每喝一杯,便在纸上划了一道杠,以作明证。最后共计喝了多少杯,胡一品已经没精神数了,喝倒个了。直到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抢救,也没有清醒。等他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那张纸条还攥在自己的手中,一数,整整15道杠。
       回到乡里,他立即给聂小海去了电话:“聂总,我昨晚一共喝了15杯酒,你还认不认这个账?”
       聂小海说:“老同学,就凭你这种精神,我要是出尔反尔,我还是人吗?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也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个共产党的干部。所以,你喝了15杯酒,我给你30万,不是借,而是白送。”稍时又说道:“一早我就已经让会计将款打到你们乡政府的账上了,你安排人去查一查吧。”
       胡一品将信将疑,急忙叫秘书小余通知财政所的人去银行查查这笔款子。
       不一会儿,小余回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地:“胡乡长,账上的确有钱了。是30万一点也不假!”
       胡一品吩咐小余道:“通知全体干部下午发工资。”
      
       这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透,朱县长将电话打到胡一品家里,叫他立即到县里去,说是有好事情。什么好事情?胡一品心中一喜,是不是楚山溶洞的招商有眉目了?朱县长说算你脑子好使!我的车子去渡口接你,要快。胡一品撂下电话,直奔乡政府,边小跑边掏出手机给秘书小余打电话。小余恰巧值夜班,胡一品吩咐小余带上溶洞招商的各种资料,马上去县里。
       此时,乡长胡一品真是太兴奋了,比当初当技术员时强奸邮电所女话务员司宝萍那时的感觉还要好!楚山溶洞开发已经八年了,八年来,乡里又集资又贷款,首期投入已经二三百万,可离景点开放还差十万八千里。乡机关干部的工资发不出来,群众的集资款也没钱兑现,银行的人三天两头堵门追还贷款,弄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怕电话响,怕人找。有时要账的上门了,他只好将自个反锁在办公室里,憋屎憋尿憋喷嚏,连口痰都不敢吐,你说这狗日乡长当的!如果溶洞真的能够招来商引来资,以旅游业带动楚阳经济发展就指日可待了,而他也该对溶洞的“八年抗战”有个交待了。
       胡一品心中真是无比地激动啊!比当年听到那个叫司宝萍的话务员不去法院告他反而心甘情愿地做他的老婆那个消息时还要激动万分!
       从乡政府到渡口这段路全是下山台阶,胡一品肚子大,走得又有些急,两只被女人称为乳房的东西被颤悠得生疼。他像怀孕的妇女,双手按住疼痛的部位,回首望一眼拉得老远的秘书小余,说小余哎,你肚里是怀了孩子还是咋的,走得那么慢!小余心说,你当乡长的,说走掸掸屁股就走了,我还得找资料,办公室的一摊子还要安排一下,你们领导哪知拎包人的苦处呢!可小余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永远谦恭的笑,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说胡乡长你真行啊,你瞧我瘦得跟麻杆似的,紧赶慢赶就是撵不上你,真是出了奇了!
       去县城必经楚河渡口。乡长胡一品没有专车(有车乡里也没地方开去,全是山路),可有专船,他和小余还没到渡口,船已在那儿等候了。艄公老陈是个四十几岁的黑脸汉子,老远就招呼,胡乡长上县啊?说着急忙过来迎胡一品,扶着他上了船,坐到船头的竹椅上,二番又准备去接秘书小余。小余说陈师傅你别过来,我自个儿能上。说着一抬腿跳上了船。陈师傅支篙正要撑开船,只见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女孩子招着手沿着河岸往这边奔跑过来。
       女孩子喊道:“等一等,等一等……”
       小余说:“这是乡政府的船,你要过河去那边渡口吧。”
       这时女孩子已到了船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边船刚开,我上县有点儿急事,请领导行行好搭我过去吧!”
       小余拿眼瞅瞅胡一品。胡一品说看我干什么,叫她上吧,船空着也是浪费。
       小余很年轻,还没找好对象,有个水灵灵的妹子同船过渡,心中自然高兴。他二番跳上岸,接过女孩子身后的背包,又搀着女孩子的手上了船,然后安排她在胡一品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介绍说:“这是我们乡里的胡乡长。”
       胡一品问:“山里的?”
       女孩子答:“嗯。”
       胡一品问:“去县城?”
       女孩子答:“嗯。”
       胡一品问:“哪个村的?”
       女孩子答:“嗯。”
       胡一品问:“去县城干什么?”
       女孩子答:“嗯。”
       小余说:“你怎么老是嗯嗯的!”
       女孩子就笑,满脸绯红。
       浆快船急,不一会儿船就抵了对岸,朱县长的奥迪车早己等在那里。
       一行人上了岸,女孩子挨个道了谢,然后背起包准备离去。
       乡长胡一品说;“你不是去县城吗?我们车子空,又正好顺路,捎你一段。”
       女孩子说:“我去那边等公共汽车也挺方便的。”
       小余一心想挽留女孩子,就开玩笑说道;“船费都省了,还费车票钱干啥呢?车上多坐你一个,轮子还是转那么些圈,赶快上来吧。”
       上了汽车,女孩子显得没有先前那样拘谨了,大大方方地坐在胡一品身边,看着车内的一切,显得很好奇。
       胡一品说:“头一回坐这种车吧?”
       女孩子认真地点点头。
       胡一品说:“去县城走亲戚吗?”
       女孩子说:“我在县里读书。”
       胡一品说:“噢,在哪所中学?”
       女孩子说:“县一中。”
       胡一品说:“噢,那可是我们县最好的中学,我们乡里有十六个孩子在那儿读书哩。”
       女孩子没想到作为一乡之长,竟然连几个孩子在县城读书都这么清楚,感觉有点儿吃惊。
       胡一品叹一口气,半晌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乡至今没有一所中学,我这个当乡长的有愧啊!”
       小余从前座回过头来说:“胡乡长,这怎能怨得了你呢?咱们乡里别说没这个能力,即便有这个条件,有老师愿意来吗?山里穷,交通又不方便,一句话,没有吸引力,谁来!”
       胡一品说:“等我们的旅游业发展起来就好了!到那时,我们要建一所一流的高级中学,愿意来这儿教书的老师我开双倍工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我不信没人愿意来!”
       “你多长时间回家一次?”稍时,胡一品问。
       女孩子说:“一星期。”
       胡一品说:“噢,回家背饼子?”
       女孩子说:“背饼子。这种东西放久了不行,比石头还难咬!”
       胡一品说:“噢,来回都坐汽车吗?”
       女孩子说:“那得多少钱啊!”
       胡一品说:“这儿离县城三十多里路,你都是走着来回的?”
       女孩子说:“我们十几个同学都是这样,习惯了,就是过渡口太耽误时间了,等不巧一趟有时要等成个小时。”
       胡一品不言语了,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车到县城,胡一品下车亲自帮女孩子背上包,顺手将准备好的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偷偷塞进女孩子身后的包里。
       女孩子刚欲走,忽又转回身,问胡一品道:“胡乡长,你说我们楚河大桥何时能建啊?”
       胡一品一时语塞。建楚河大桥是楚阳人几十年来的一个梦想,也是山里人向山外人靠拢的一个标志。这二百多米宽的楚河却将他们给阻隔了。楚阳的老百姓没见过汽车的不少,没见过火车的更是数不胜数,至于其他现代化的东西,那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胡一品说:“建楚河大桥……快了,等我们的溶洞顺利开发,我们的大桥也就要建了。我这次进城就是谈溶洞开发这个项目的。”
       女孩子说:“山里的老人和孩子们一直盼望着早日建楚河大桥呢,一回去他们就问我建桥的事,其实我只是个学生,哪晓得这些事情呢!”
       胡一品说:“你回去告诉他们,大桥不久就会建的,几代人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说完这句话,胡一品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溶洞开发到目前还不能说就一定能够成功,若溶洞招不来商引不来资,哪来那么多的钱去造大桥呢?他这样说,不知是不是对女孩子的一种欺骗呢?心中不由一阵怅然。
       车子向县政府方向驶去。胡一品是那种容易激动的男人,望着那个女孩子远去的背影,眼里禁不住有些潮湿了。
      
       外商是澳大利亚人,有个中文的名字,叫熊斯特,不但能看懂中文,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朱县长特地从省城请来一个女翻译,结果也没能排上用场。熊斯特看罢了楚山溶洞的资料及照片,连连点头说好,并约定第二天就去楚阳乡实地考察。
       来前,固然胡一品也为今天有外商来洽谈溶洞的开发而激动了一阵子,不过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因为这八年来,来谈判的外商不下几十家,之前也都说怎么怎么好,也都表态愿意投资,结果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又这原因那情况的偃旗息鼓了。这个澳国佬熊斯特与众不同,当场就与胡一品签下了意向合同,这令胡一品大感意外,也令胡一品欣喜地看到了楚阳往后的曙光。
       在回来的路上,秘书小余看到乡长胡一品一脸的兴奋,也禁不住有些得意忘形。
       小余说:“胡乡长,这次如能洽谈成功的话,你真是功德无量啊!”
       胡一品摆着手:“怎么能这样讲呢?资源是国家的,是楚阳人民的,我只不过是代表人民的利益罢了,怎么说也不是我个人的成绩,今后,这种话少讲!”
       小余有些尴尬,干笑着说:“对对,不讲不讲!”稍顷又转移话题,“胡乡长,我们楚山的溶洞比张家界、比杭州瑶琳的溶洞都要大,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溶洞,等我们开发出来了,我们这儿真敢与首都北京比比呢!”
       胡一品说:“比什么?”
       小余道:“什么都可以比。北京除了人多、街长,别的有什么?就说长城和故宫吧,那也不是他们北京的,那是全国人民的。北京有什么好?北京缺水缺电缺气,还堵车,一堵就是大半天。”
       胡一品没好气地说:“咱们想堵还捞不着呢!”
       小余干笑,半晌说道:“我们楚阳资源丰富,我们的楚河水永远取之不尽,我们楚山上的柴永远烧不完,我们楚阳的空气新鲜,是北京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北京的沙尘暴多厉害呀,遮天敝日、伸手不见五指。我就纳闷了,外宾来了,遇上沙尘暴,国家领导人到哪去找外宾的手握呢!”
       胡一品说:“用得着你去操那份熊闲心吗!”
       小余傻笑:“我顶看不惯北京人那种目中无人的牛劲,一口一个咱们北京怎么怎么的!那是你们北京啊,那是全国人民的北京,看把他们牛的!”
       胡一品说:“你也不正牛着吗!”
       小余说:“牛不好,我这是瞎牛。等我们楚山的溶洞开发出来了,我真的要与北京人牛一回呢!”
      
       在楚阳乡,经过两天多的实地考察,熊斯特兴奋异常,每看一处都OKOK地竖着大拇指,最后完全同意中方提出的开发方案和要求。按合同规定,中方出资源,澳方出资金,景点建成后,收入五五分成,一切设施及投资,待五十年后归中方所有。先期投入一亿美元,供景点开发、修路、建造宾馆、酒店、停车场等设施。
       在靠河岸边唯一一家像样的小酒馆里,胡一品代表中方,熊斯特代表澳方,双方在热烈的气氛里在合同书上签了字,然后鼓掌、碰杯、雀跃、欢呼……鲜红的葡萄酒将在场每个人的脸颊都映红了!
       “八年抗战”终于结束了,胡一品的身心也得到了彻底的解脱。晚上,胡一品心潮澎湃地回到家,一把抱着女人司宝萍的脸又是亲又是啃,弄得女人不知所措地满脸惶恐。女人说老胡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呢!胡一品说,老婆,合同签了,合同签了呢!半晌司宝萍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说那也不值得你这样疯狂啊!胡一品说今天我就是要再疯狂一回,像二十年前那样,再强奸你一次!说着上去撕扯女人的衣裳。司宝萍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她像冬天的一棵衰草,软绵绵地倒在男人的怀里,顿时,二人皆是泪流满面……
       楚山溶洞开发合同签订的消息不胫而走。要开发楚山溶洞,势必得建楚河大桥,所以许多家银行主动找上门来,要求贷款给楚阳乡作建桥之用。按照合同,建大桥属楚阳本地的事,即便建四车道的大桥,也需五六百万资金。楚阳乡一个子儿也没有,银行不怕,有近十个亿人民币的投资项目,还担心这屈屈的几百万吗!如果没有这个旅游项目,别说是几百万,即便是几万,银行也不会轻易放给你的呀!楚阳乡毕竟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山区小乡。
       中午,乡长胡一品从楚河边察看建桥地点回来,刚欲进大门,传达室老刘便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他,说是刚才一个小女孩送来的。胡一品打开信封一看,全是钱。里面除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外,全部是零零碎碎的一块两块的,还有角分的。一数共计二百一十元钱。钱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尊敬的胡乡长,那天你捎我进城,回到学校,我才发现包里的五十块钱,我估计一定是您给的。我不能收您的钱,虽然我很需要钱。随信退还,谢谢您的好意。现在我们虽苦点,可是我们又是幸福的……听说乡里要在楚河上建大桥,我们十六个山里的孩子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我们每人凑了十元钱,托你转交给乡政府,让我们表达对穷困家乡的一份心意吧。”落款是十六位县一中孩子的名字。
       多么纯朴的山里孩子啊!胡一品只觉得鼻子些酸,险些掉下泪来。他急忙喊来秘书小余,吩咐他将这十几个孩子的名字写在红纸上,贴在乡政府大门口。胡一品说小余,这是我们收到的第一笔捐款,他代表着我们楚阳穷苦孩子的一片情啊!
       有了钱就好办事,从大桥的设计、工程招标到建造,都有人替你操心,替你拿主意。过去那些趾高气昂的企业家、银行家们这时都成了晚辈,虾着腰讨好你,奉承你,一时间,胡一品被人前呼后拥着,感觉自己比朱县长还要神气!
       转眼之间,河里面五座桥墩竖起来了,那五座桥墩仿佛是五颗定海神针,将楚阳人的心给定住了。山里的人听说要在楚河上建大桥,将山里的东西翻山越岭挑到集镇上卖掉,而后买来鞭炮不分昼夜在乡政府大门口燃放。
       这天下午,胡一品正在河对岸指挥桥板铺设,一个中年妇女悄悄地来到他的面前。胡一品觉得此人有点儿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乡长胡一品问:“你是?”
       中年妇女说:“我就是前段时间在渡口翻船中死去的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胡乡长,你记不起来了?”
       胡一品恍然大悟,连忙说:“记得记得。你找我……”
       中年妇女说:“听说乡里建桥,我们老百姓都高兴坏了。我们知道政府也有困难,要不困难 ,这桥不能拖到今天才建。我们山里人也不能作什么贡献,我将家中一头猪卖了,可惜太少了,只有二百来块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交到胡一品的手中,“权当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吧。”
       胡一品心头一阵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说道:“大嫂,你家过得并不富裕,这头猪是你们一家的柴米油盐。你的心意我们政府领了,这钱还是拿回去吧。”
       中年妇女说:“不行不行……看在我死去的女儿的份上,你就收下吧。”生怕乡长胡一品再推辞,她急匆匆地离开了工地,头也不回。
       望着那个中年妇女的背影,胡一品不由得热泪盈眶。半晌唉了一声,心说,如果这桥早一点儿建好的话,那个母亲就不会失去她心爱的女儿了!
       刚转过脸来,秘书小余突然跑过来,说:“胡乡长,朱县长打电话来,叫你立即去县里,说是有急事。”
       胡一品说:“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能走得开呢?”
       小余瞅瞅没人注意,吞吞吐吐地说道:“胡乡长,听朱县长说大桥不建了!”
       胡一品若不是见手上一手灰,真想上去给小余两个嘴巴子。
       “不建了?你说什么混账话?”
       小余说:“胡乡长,你还是当面问问朱县长吧。”抬头一看,说道:“朱县长的车子已经来了。”
       到了朱县长的办公室,没等胡一品坐下来发问,朱县长就直截了当地摊了牌,说道:“情况是这样的,老胡你听了先别激动啊!上午接到熊斯特一个长途电话,叫我们立即停止建桥,改建轮渡。”
       胡一品一脸狐疑:“为什么?”
       朱县长倒一杯茶水给胡一品,然后才又说道:“是啊,为什么?我告诉他,大桥已经开始铺桥板了,怎么能停止呢?熊斯特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在楚河上建了桥,来旅游的人方便了,开着车子去看溶洞,以后他们完全有空余的时间到别的地方用餐、休息,因为山里的饭菜、住宿条件吸引不了他们。这样的话,就相当于我们将生意拱手让给了别人。”
       朱县长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你再想啊老胡,如果建轮渡的话,情形就大不一样,过河一来一回的,再怎么也得一两个钟头吧,他们看完景点,不吃也得吃了,不休息也不行了,你说这个建议值不值得我们考虑?”
       胡一品正色道:“朱县长,眼看大桥就要建好了,现在半途而废,这个损失谁来负责!”
       朱县长说:“老胡你别急嘛,听我把话说完。熊斯特说了,关于建桥的损失澳方全部负责赔偿。”
       胡一品说:“那也不行,山里的老百姓几十年盼啊盼啊,一直盼望着楚河上建一座大桥,现在好不容易要建起来了,又说不建了,我怎么向楚阳的老百姓交待呢!”
       朱县长说:“上午县委常委会已作出决定,炸桥墩建轮渡,你立即回去,重新考虑轮渡的设计方案。”略顿又说道:“老百姓的工作我帮你去做。”
       胡一品说:“我不服从,哪怕组织上撤我的职!我们不能因为这一点点利益而伤害楚阳广大人民的利益,伤害楚阳广大人民的心!”
       朱县长严肃地说:“胡一品同志,你怎么就想不透彻呢,就因为考虑到楚阳广大人民的利益、永远的利益,组织上才这么考虑的,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呢!”稍稍平静以后又说道:“再者说了,眼下能为楚山的溶洞招来商引来资,你就是人民的功臣,相反,如果因为你一意孤行,将招商引资的事给掘了,那么你就是千古的罪人!……孰是孰非,孰轻孰重,你回去自个在心中好好地掂量掂量吧!”
       那晚,乡长胡一品没坐朱县长的“奥迪”回楚阳乡,他是走着回去的。
       到了渡口,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艄公老陈的船头已经亮起了马灯。
       老陈有些纳闷,边摘锚边说道:“乡长我多嘴:“今儿个县里怎没开车送你?”
       胡一品说:“我不坐那烂车,硌我的腚!”
       老陈想不明白,汽车的座椅都是沙发,怎会硌腚呢?除非是座椅坏了。
       今晚无风,楚河水温顺如羔羊,哗啦哗啦地流淌着,胡一品的心境却与之相反,思前想后,一肚子惊涛骇浪。
       撑船的老陈见乡长不说话,觉得有些寂寞,就想找点儿话说。
       “胡乡长,要不了多久,我和我的船就要下岗了。”老陈的话里没有悲伤,而是一种兴高采烈。
       胡一品心中五味杂陈,半晌唉一声:“是啊!”
       “今后,这儿再不会有事情发生了。”老陈指的是翻船死人的事情。
       胡一品说老陈:“假如这桥不建了,你会怎样?”
       老陈一愣,手中的篙险些脱了手,半晌哈哈笑了:“胡乡长,你真会开玩笑,桥都建到一半了,怎么会不建呢!”
       胡一品说:“我说的是假如!”
       老陈笑道:“没有假如,除非是地震或是地球爆炸!”
       到了岸边,老陈执意要挑着马灯送胡乡长,被胡一品谢绝了。
       胡一品走出去老远了,老陈还在后面举着马灯给他照亮。
       胡一品向后挥挥手:“回吧老陈。”
       老陈在身后说:“胡乡长,我们楚阳的老百姓永远忘不了你的大恩!”
       胡一品明白,老陈说的是建桥的事,心中不由一阵激动一阵怅然。
       早冬的寒意已经绑在夜晚的身上,胡一品浑身却是热浪滚滚。
       走在坚硬的台阶上,胡一品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代表十六个捐款中学生的女孩子,还有那个失去女儿却为建桥卖猪的中年妇女的面容。他边走边在思考一些问题,建桥与否,功臣与罪人,眼前利益与永远利益……他感到自己的思绪的确有点儿混乱了。不过有一点胡一品是清醒的,那就是大桥的建设一刻也不能停,尽快合拢。他想,县里领导总不至于亲自去放炸药毁桥吧。至于他个人,他根本就没有过多的考虑,只要楚河大桥能够建成,他宁肯做那个“千古罪人”!想到此,胡一品反而坦然了,步子也沉稳了。走着走着,他不由加快了速度,他想早一些到家,将自己的想法与老婆说一说……
      
      责任编辑 牛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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