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厅级机关的文件堆里,我来到这个山庄 在新世纪的早晨,我站在你――一位老乡的身旁 你欢迎着我,我看见你的面容似曾相识 你笑容满面,那皱褶的沟谷却埋藏着深远的苍凉
我似乎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干燥
我抬起头,用陌生的眼神盯一眼千年不变的日光
我希望着一种真实,但我害怕一种证实
我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老乡
坐在你的炕头,我用颤动的心弦抚摸你千言万语的目光
端起你这碗水,我凝目于水中共翻动的泥沙与红糖
糖香的馥郁飘成了一缕缕不散的热气
泥腥味却在刻毒地讽刺着热气里的氤氲吉祥
我坐着汽车下乡,你赶着耕牛上山
却是你不住地问候我:“辛苦了辛苦了,好县长”
我希望着一种真实,我就必须得到证实
我不必正面追问你的名字,我的老乡
无眠的夜月透视着所有的思考与梦想
我愧悔,我嘲笑我曾经的泪洒缺水山庄
在同一个理想的屋檐下我与你本是同胞出生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个客人啊,又踱步于你的礼让
我富有无穷无尽的口号却只欠缺一个记忆
你缺少几百年的饮用水却从未中断虔诚的希望
我希望着一种真实,我却背不动内心的证实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我的熟悉的老乡
目睹着大号黑体字雄壮地站立在桌前的纸上
耳听着机关里自来水管久久地哗哗作响
手中的绘图铅笔要画一张建井与蓄水的图画
却找不到尺子,无法量定幅面的宽窄短长
度量的尺子是被我的“形象工程”借去了吗
这问号转眼间就穿起理由的制服,却躲闪着你的目光
我希望着一种真实,我更庆幸着真实的证实
我永远记着你的名字,我的亲爱的老乡
当弦月谢幕,又一个黎明升上我们共同的山冈
我在充沛而厚实的光明中读懂了你全部的目光
专家说地下水资源不乐意我们在高山区凿井
但我愿与你一起,用坚实的窖井承接甘霖于天上
这封写于机关里的信,每一个字都如一块未垒稳的石头
因此到如今我也只能请求你的责骂,而不是原谅
我希望着一种真实,我拥抱着最后的证实
让我与你共用一个名字吧,我的脊梁般的老乡
200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