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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站台] 一个人的车站阅读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08 04:24:30 点击:

      大胡子把我留在小镇站台的时候,我知道了什么叫空落。   整个站台除了燥热的蝉耐不住寂寞扯着嗓子叫喊以外,我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我一直追问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为什么陌生的电话比我这多年的情意都要重要?
      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依靠过千万次的脊梁,那个我牵肠挂肚思念千万次的男人渐行渐远。他从站台的廊柱间一闪,匆匆而别。除了那根直立的柱子挡回我的视线,以及空气流动送过一阵一阵的热浪以外,我的目光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我记不得他有没有挥手,我记不得他有没有再认真地回望。我放声大哭起来,我希望我的哭泣能够把他留住。
      只要动了要走的念头,哭泣是苍白无力的,他连额上的汗都顾不得擦一下,他不给自己回转的余地,就逃一样地跑掉了。
      我不相信,就在前一天晚上,我们还认真地做爱。做爱的时候,大胡子与我讲到了费罗蒙,由荷尔蒙讲到费罗蒙再讲到姿势与形态。那时我们赤裸着身子,他在给我削一只青苹果。青苹果的味道是清香的,它比一只熟透了的苹果更吸引人的是味道。一只青苹果吃起来是酸涩的,可我知道,一只青苹果的味道足可以制作一款上等香水。因为上等香水充满了不确定性,你可以闻到水蜜桃的甜柔,也可闻到玫瑰的淡雅,当然还有槟榔的爽口,还有木瓜的醇厚。一只青苹果囊括几十种味道,这些味道的真实性是不容你去想象的。我们的爱如果希望绵长就需要这样的味道,这是做爱之前的准备。
      味道对人的侵略远比身体的进入更容易让人痴醉。我们醉在洒满月光的床上,通体的抚摸,相互的呼吸,苟且偷安的缠绵,青苹果的味道是罪魁祸首。
      那是大胡子的阴谋,在青苹果的味道里,在失去自我的缠绵里,我环着他脖颈的手还没有松开,他的食指压在了我的唇上。我们要讲真话哎,说罢,他又拥抱了我,通体都是青苹果的味道。我相信他的胡须,他的发根,渗透着青苹果的味道,一如我的青涩,我的执著。他紧密的拥抱像要把我从假象和水分里挤干一样。那一刻,我就坦诚地出卖了自己。
      是的,是我告诉他除了他以外我还与别的人做过。
      我以为那就是不好讲出来的水分。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纯粹的不掺水分或是连皮毛也不带的纯粹。我希望自己是个纯粹的人,于是我成了自己身体和精神上的敌人,我帮助别人压榨着自己做人的水分。
      我不好讲味道弥漫周围缠绕自己的时候,言语是不是有不确定性,但我从大胡子的眼睛里看到了男人的不屑一顾。那不是敏感的缘故,不是味道和月光的捉弄,而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不屑一顾。
      那一刻,味道让我迷失了如何去判断真理与谎言。那一刻,青苹果的味道让我失去紧致的拥抱,我感到整个人在坠落,在翻转。
      他不在乎我的坦诚与否,他在乎的是苹果皮、苹果肉和苹果核。这些都是与味道不同的实质性的问题。如何把玩好一只青苹果,将一只青苹果置于股掌之间是男人的能力。
      我们谈边缘与内核的时候爱已经停止,那一刻就发生了身体上的龃龉。由边缘进入内核有着本质意义上的不同。生活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公式,把公式套用是一种省力的活法,可我们不想按照公式来生活,因为公式的逻辑性太强。
      尔后我还听到播放的音乐里夹杂着人的言语与动物的吼叫。我不相信那是我发出来的声音,是赤身裸体的我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播放欧洲的,野性的三级片,充满了低级的趣味。
      屋子里的光暗下来,我想抓着一只抚慰我的手,还希望抚慰我的手开始它的畅游。
      那只手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畅游起来,而是另一只畅游的手摸到了打火机,另一只畅游的手已经摸到了一支烟。两只手非常默契地舞弄着,忽明忽暗的光在我的面前闪着不确定的光亮。料想不到的是光亮会有一双翅膀,翕动的羽翼打湿了我的眼睛。
      我不是一个矜持的女人,就算是个矜持的女人,能抵得住青苹果的味道?
      所有的烟都吸完了,若隐若现的光亮消失了。靠拼命吸噬与吞吐延续的光亮是亮不到黎明的。黎明在暗夜里让我感到异常遥远,暗夜扑天盖地压了过来,窒息是属于两个人的。
      讲好了出来是散心的。
      不讲什么,在海边呆呆地看浪涛好了,多了一份言语,也就多了一份不从容。
      男人的赤裸与女人的赤裸是不相同的。男人的赤裸有着内在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而女人更容易让人理解成是投降或是臣服。这种不平等想来好笑。
      大胡子说是相互占有,而不是纯粹占有。这让我想到先前他在一本旧书里面的批注。那些批注充满了反叛,把一个社会学家所有的观点都要驳回。而那时我还得知,那是一个比较有名望的社会学家。不可否认那些批注也具有一定的道理。只可惜让我把那本批注过的书丢了。那本书丢了以后,我的内心恐慌过一阵子。我害怕有人拿那本书来讲事情,或是想不到的麻烦会自动找上门来。于是,我天天希望那书和大胡子的批注全部都由捡垃圾的人处理掉就好了。
      事实上那书与批注的归宿成了无法预料的东西,很蒙昧。我从来没有见过大胡子会附和着谁去说话。他心胸里面的世界是没有边际的,而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只不过是摆在书柜里的一本没有批注过的书而已,或者只是翻阅而没有认真细读的书。
      那你希望怎么样?
      我能希望怎么样,对于一个步入中年的女性来说,最好不要心存什么希望。希望是害人的东西,会让人变得轻飘飘不踏实。我不讲我的希望,我没有什么希望,我连化妆品,服饰,都不想去关心了。
      那你关心什么?
      我关心神态与灵魂。
      其实那种回答自己听了都感觉好笑,就像手里拿着水还要喝一杯茶一样,一个渺小的追求。
      你要清楚地认识到关注神态与灵魂容易出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可能自己把自己异化或是教条,那样做有些可怕。
      那你像费武那样活着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批注一个社会学家写的书,你还要把你的观点批注在人家的观点旁边,生着法子证明你是对的?
      言语有些亢奋。
      我们在费武开的旅馆住了有些时日。费武端来的粥里面总掺着开水。我每天早上都讲可以多收钱别往里面掺水了。他就笑,说明天明天,然后明天依然掺水。再后来我已经习惯喝掺水的粥了。粥本来就是用水和米熬制的,可是我们还是要把水和米融合的过程中看作是时间的较量。没有时间,在熬好的米里加上水我们喝起来就不舒服。
      所以大胡子就说一碗小小的粥也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精心的熬制才能喝起来爽口。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我们都不好讲出来,都端着掺水的粥慢慢喝。
      那个叫费武吃饱了饭就不再想事情的男人,他每日喝一点点酒之后就会躺在藤椅上昏昏大睡。以此来断定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梦里度过的。我们不要质疑费罗蒙只存在于精神世界里,其实我们有的,所有的人也都有,也许比我们更纯粹。
      费武妻子的抱怨犹如大海的潮涨潮落。撕破的鱼网晒干了重新编织,织好了还是要照样去下海打鱼。那个用毛巾包着头发的女人,通体散发着咸鱼的味道。她看不到自己早已经成了农家旅馆主妇,她把笸萝里面的小鱼晒干,各种叫不上名字来的海货统统晒干,她用袋子装了去兜售那些海货。有时,有几只大一点的鱼会从编织袋里面探出半个脑袋。袋子什么时候破的谁也不知道,该破的时候就破了。虽然鱼已经死了被装入了袋子,它依然呈现着绝望的力量,如果你把大鱼和小鱼一起装入袋子,死了的大鱼不弄破你的袋子才怪呢,死了也硬着。
      就像我见费武女人眼睛里面总是有一种不讲出来的抱怨。
      费武女人走的时候忘不了斜着眼睛瞅一下喝了酒之后熟睡的男人。往往在那种时候,只要她一转身,费武也会睁开眼睛看到她的背影。费武梦里游荡与现实观望只是在这个女人的周围,但他又能与他的女人分工明确,各自你我。看来他们夫妻有着多年不变的观望,是近距离的,是时间的磨合,是破了在袋子里面死鱼一样坚硬的绝望和观望。
      大胡子告诉我,不要说武费睡着了,他的心醒着呢。男人会在睡眠里面设计各种迷惑,好让女人傻劲儿地往里钻。
      大胡子感觉话继续说下去会不大对劲儿,他就去找他出门时带的那几本书。我知道他又要把那本半尺厚的书拿出来读了。现在很少有男人们会拿着厚厚的书来读。厚书在经济社会转型时期有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嫌疑。当然任何一个时代或是境遇下,总有一些活得精细的人,尤其是活得精细的男人自然会去找平衡。他们不容一丁点儿的不合适,那种不合适需要能力来承受,他们也有权力拒绝也有权力承受。
      大胡子把书重重地摔到我面前,他冲我吼,谁把我的书涂抹了?
      我从地上捡起来看,书是被涂抹过了,我又拿起书闻了闻,是咸鱼的味道,是费武的妻子?
      我指着那个背着海产品就要走出院门的女人,我用嘴努努,用神情告诉大胡子。
      我心里想,肯定是我们去海滨玩的时候,趁我们没在,女人翻了大胡子的那些书。她那常年沾满咸鱼味道的手动了他的书。
      大胡子快步走过去,把女人背上的袋子扯下来,你动了我的书?
      在对待书的问题上大胡子总表现得很失态,不像个绅士,我有时也讨厌他这一点。女人惊恐的眼神,固执地抓着袋子口,她担心袋子里的东西会撒出来,她站着用脚搓地上的泥。
      哑了,是不是你动了我的书?
      女人还是没有说话,还是那表情,僵滞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能是大胡子的嗓门太亮了,熟睡的费武醒了。费武摇着扇子,轰赶身边飞来飞去的苍蝇。他的眼睛努力往开睁。边睁眼睛边说,怎么了,吼什么,怎么了?
      你老婆涂抹了我的书,你看看?大胡子摊开书让费武看书上脏了的片片印迹。
      该杀的女人,你又捣鼓别人的书了,费武说着扇子已经摔到他老婆的头上。
      他老婆挡都没挡一下。我就看见破扇子把女人的脸划了,细细的一道,像猫抓过一样,小小的血珠子渗了出来。
      大胡子可能没有想到费武会这么做。这场面竟然成了三个人挤兑一个女人。女人头也不抬,固执地抓起地上的袋子背着走了。费武瞅着他老婆骂,找死的东西,晚上回来再收拾你。
      大胡子唠叨着,一本涂来涂去的书还让不让人来读?喂,你说说。
      费武说,书脏了就脏了,不是还一样地看,大老爷们值得为个书叫真吗?大胡子瞪了费武一眼。费武说,算了,明天早餐给你免费。
      大胡子还想说啥,他咽回去了,看着走了的费武。
      那是一本中国前期文化心理研究的书。那样的书被涂抹过了是不好拿来细读的,就像女人与别人做过就不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一样。这方面我还是理解大胡子的。
      发生这样不快的事情,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
      你为什么要与我来海滨呢?
      我最讨厌的话还是由大胡子的嘴里讲了出来。是啊,我也问过自己多次,我为什么要来海滨呢?即使是走在海滨这样陌生的地方,费武这样陌生的农家旅馆里,沙滩、海浪、阳光已经与我年轻时看到的并不一样。平庸的日子消磨了我的时间,时间又不负责任地催着我老。我还没有回望,我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人已经到了中年。
      这个问题我不好讲,那你讲讲你为什么来?
      就为读包里的那些书吗?那些书即使不到海边也照样可以读,那些书即使涂抹过了也完全能够理解嘛,读书一定要读到本质,你理解的是书的思想。不会是书的外观吧。
      我讨厌有思想的女人,那种胎里带来的不确定性很烦人,就像你在海滨没有住几天手掌上面就长了一粒嵌在肉里的黑痣,或者是原本心里就有一个黑痣,突然间要从皮肤显现出来一样。
      不要谈我的手,也不要拿我的手来想象我的脑子和我的心思,最好在我们还没有绝情绝义的时候,互相默默地走开。
      是的,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不是夫妻的男女住在一起是很麻烦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肉欲男女,我早就厌烦了。
      一段时间,想着如果真的发生婚外情应该是神圣的,超越婚姻之上的,而有谁还去抱着初恋去私奔。人到了中年以后责任心会把你压死,可我还是想荡涤一下美好与浪漫,这可能是我从家里出走的原因之一。
      女人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爱情神话讲给别人;女人会把自己搁在爱情神话这个魔盒里神魂颠倒。
      开旅馆的费武,晒咸鱼的女人,读厚书的大胡子,寻找真爱的我。如果上苍有眼,我希望它能够看到更多不合适是在我们追求的过程中显现出了。这也是人们放弃追求的重要原因,谁愿意硬着头皮去找不合适?
      晚上,费武的老婆从集上回来,她没有卖掉她的咸鱼。我以为费武会去找她妻子的麻烦,这让我忍不住担心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处境。
      事实证明还是我错了。他们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心依然互相依偎。我见费武扯下女人头上包着的毛巾,撩开女人长长的刘海儿,他用手轻轻地摸着女人肌肤上面扇子划过的痕迹,他还把嘴凑了过去要亲女人。女人脸上结了血痂,划痕太细有的地方血痂已经脱落,泛白,与女人晒得黑红的脸不怎么合拍。
      对于费武的动作,女人没有反对也没有迎合,而是依然固我地做着手里的活计,听凭费武在她的脸上舞弄着他那张做好姿势的嘴。
      我把这种亲吻看成是背叛心灵的亲吻。假若是我挨了男人的打再去让他亲吻,我可能会抬手给男人一记耳光的,所以我也佩服有忍性的女人。
      家家炊烟升起的时候,街边会传来推销海鲜、兜售六弦琴的声音,卖各种男女佩戴的挂件。费武的女人如同往常一样为我们端来饭菜。
      她既不向大胡子赔不是,也不看我,而是把做好的饭菜依然摆在那张油漆斑驳的木桌上快速离去。
      女人端上来的是一碗切得薄厚不一的猪肉,上面盖着黑黑的梅菜。这是一碗不很地道的梅菜扣肉,但我怀疑新鲜程度和口感。另一个菜也是蒸菜,裹了太多的淀粉糊在上面,不动筷子是看不清什么菜的,而且动了筷子也一定尝不出什么。
      大胡子看着菜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两个菜都不合他的胃口。他拍着我的肩说,出去吃吧。
      大胡子那神情让费武老婆有些尴尬,加之他果断地拒绝吃她做的饭,费武老婆非常沮丧。她说,想吃什么讲出来重做。大胡子说,那书已经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可怕的涂抹,可怕的咸鱼味道,都见鬼去吧。
      我拍了拍费武女人的肩说,没有关系,钱会照付的,忙你的去。
      女人非常不快地重又端起那两个菜走了。
      我与大胡子从小巷的深处往热闹的集市上走。这个小镇的集市挂满了喷绘的各种广告,听说乡政府已经统一在各个小镇做广告了。为了整洁,也为了上级的检查,这也算是个规范化管理。
      可是那个卖给我红木镯子的小贩却说是乡长的小姨子开了美工部,乡长的小舅子挨家挨户拉单子,不做就没有摊位了。话罢,那个小贩一边拿红木镯子一边拿了一张红头文件让我看,他一边卖他的东西,一边发泄着不满。
      我没有看他拿出的文件。他有些失望,看得出他对我和大胡子这样的人有一种沟通的期待。人们总以为做学问的人是有良知的。我们辜负了那样的眼神,我们一面做学问,一面躲避在自我的欢情里,我们也不想找到太多的不合适。
      我细心地挑选着那些红木镯子。那些镯子看上去有些粗糙,有负红木那样的质地。我就不想买他的镯子了,可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期待的眼睛,我毫不犹豫地对他讲,就这只了。
      他从我手里接过我随手拈来的那只镯子搁在一边,他从他的袋子里摸索了一阵子,从袋子的更深处又拿出另一只红木镯子,他递给我说,你要这只吧。
      刚才我还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一定要把价格压低,看到他递给我的这一只,我没有讲价格,我问他,多少钱?他说,还那价。
      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说就是他所有红木镯子加起来的价格肯定是不抵这一只的,这让我非常吃惊。
      那样的价格我是不会要的,真的,我不要了。如果那样的价格买了我是占你的便宜。
      大胡子在一旁偷乐。他欣赏我可能也有这些方面的因素。我能够准确地衡量一只木镯的价格,可要是说的那价格买了,我怕卖镯子的人吃亏。
      卖镯子的人说,你这个女人是怪人,这是上等的好货,你很识货嘛。
      他说话的时候,还瞅着大胡子。
      你是卖给我东西,看他干什么。
      嘿嘿,卖东西的人干笑了两声。大胡子已经把钱掏出来给了那人。
      要知道大胡子不是给女人买饰物的那种男人。他这种做法是很反常的。二十年来,我没有收到过他的一件礼物,就像只有一团气韵围绕着我一样。那种虚无飘渺的好也需要坚定的意志来维持,我们有着内心的坚定。
      大胡子付款了,我就把那只红木镯子套在了手上,然后我拿起那张红头文件说,装好吧,没准哪天会用得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那样的话,但我戴上木镯的时候,我的手感到了莫明的捆绑。
      大胡子说,刚戴会有些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我点点头,知道。
      观海楼上,我们点了一条清蒸水鱼,要了炒蛏子和素砂锅。
      大胡子要了酒,说我们同喝。说的时候大胡子抬手摸了一下我的头顶。
      我们各自倒了一杯白酒慢慢地品着。抬眼望去,遥远的大海鼓噪着不安,翻翻卷卷拥来推去的浪花诉说着情愫,只是潮湿的海风非常温润怡人。
      看到这样的景致我是容易多饮的,话在不自觉中就多了起来。
      我们在一些场景里是不真实的,我自己依然是飘渺的,如同进入梦里一样,或是现在的行为在重复着曾是梦里的故事。
      二十年来,这爱是不真切的,但却有着真切的情感。这就是我迷失的一个主要原因,追求总是不确定性,可是所有的人依然不想放弃不确定的追求。
      理想如梦,大胡子曾经非常羡慕费武这种对待生活的态度。那种态度却学不来,也不好讲,因为大胡子依然追求一种在我看来更纯粹的东西。纯粹是一个边缘化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讲出来或者晒干去兜售。虽然在有思想的人看来这是一种白痴的活法儿。
      海滨是远离城市村落的边缘,在这片地方待了不算长的时间里,不仅仅是见到了费武那样人,还有麻三,还有二旦,然后还有批发小鸭的李四娥,还有守在海边却拒绝看海活了七十多岁的牛乃初。他们简直是小镇的形象代言人,他们往你跟前一站,什么话也不讲,你就读懂了海边村落充满了不确定性。
      我和大胡子也充满了不确定性。酒罢,微醉的我们结账后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散步。浪打着我的小腿,大胡子还被大浪打了几个趔趄。遥远的灯塔异常孤单的光亮,抬眼凝望黑暗中涌来的海水。
      回到费武的旅馆,费武和我们一样微醉。费武说,酒是好东西吧,瞧瞧,挺浪漫。
      我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因为我发现我和大胡子是一路拎着鞋回来的,再看看我们的脚,还是像穿了鞋一样,小镇的路太脏了。沙石裹着油污缠在脚上像穿了鞋一样。
      我们跑到水管那里冲,可是我发现,那些油污根本冲不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踩在柴油船的废弃物里了?
      大胡子的脚同我的脚一样裹着黑黑的瘀泥。
      烦人,再踩也不会踩成这样。
      费武摇着他的扇子在一边瞅着我们。
      破书弄脏了吼,你们自己弄脏了自己的脚也吼?这些没用的文人,快洗你们的脚吧。
      大胡子差一点要唾费武了。不过费武讲罢那话,用扇子挡了脸,就看不清他的本意。
      再洗也是徒劳的,告诉你们吧,这几天的沙滩和海水已经变了。
      沙滩和海水也能变,简直是胡侃,不是二两酒又整进梦里了吧。
      我说变它总得变,搞学问的人就是死相。费武说罢摇着扇子要走。
      我挡着费武说,讲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讲清楚,我要告你们的乡政府,连沙滩也不保护,踩沙的人踩上满脚油泥,谁还有来海滨的兴致?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关在你们屋里做你们的爱和学问吧。
      跟乡政府是没有关系的,你就是告到省里也白搭。
      然后,费武悄悄地趴在我耳朵边,还用扇子挡着脸面声音压得低低的说。
      告诉你们吧,海上刚刚进行完军事演习。
      显然大胡子也听到了,不能待了,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我闻着海风就有些晕。
      那晚,我们洗脚洗了大约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洗着泡在塑料盆里的脚。脚太脏太脏了,两个沾满油污的搓澡巾已经扔掉。费武老婆送过两壶滚烫的开水,我们真想把脚撕掉一层皮。
      大胡子说,明天走吧,明天回家。
      回家?
      对,回家。他头也没有抬。
      那时我的泪水盈眶,我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脚盆里。
      我要回去完成我的那本社会学研究,我不能再泡在儿女情长里面,然后再让不合适的东西沾染我。
      男人的果断与决绝。
      大胡子带走了我的小被子,我的那床夏季里抵御蚊虫叮咬,冬天便是挡寒风的门帘,那用各色碎布拼来,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小被子。
      他要回到他来海滨之前的城市。
      我要回到我的城市,我已经没有了一切。
      于是我在一个人的站台里,看着大胡子从视线里消失,我无法决定自己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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