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众聚会或社团鸡尾酒宴上,大家见了面会相互询问:“您是干什么的?”当我向别人提出这一问题时,我常得到一张名片,上面印有姓名、供职公司、头衔以及众多的数字――门牌、电话、电报挂号,不一而足。有位老兄别致的名片上标明他在某家大公司任副总经理。“那么,您事实上在干什么呢?”我问。
他指着名片上的头衔,似乎我未看见。我又说一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整天跟着您,我会看到您在干什么呢?”
他谈了很久,可我仍弄不明白他干什么事。
究其实,他们并未理解我的意思,他们把“您是干什么的”和谋生职业混为一谈。我问这一问题时,我是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对人们进取心有裨益的事情。
我认识一位前海军军士长,他相貌平平,喜欢和年轻人交朋友。退休后他去一所中学训练中学生开车。您也许认为这种工作地位低下,吃力不讨好。但是大家都称他为“真正的生活者”和“驾驶大师”。我向一些学生探问究竟,他们建议我乘他开的车,自己寻找答案,于是我去了。下面是我俩之间的谈话。
“您就是那位训练学生开车的人吧?”
“那只是我的职业,对的。”
“我想知道您事实上在干什么。”
“说来也许狂妄,不过我认为我在教年轻人思考生活。他们大多数是16岁上下,对生活、性、酗酒、吸毒、金钱等问题的了解远超过老师、父母所教的内容。他们已长大成人。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给他们一张驾驶执照。因为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你就肩负重任并且有权力了。”
“那么您开车时和他们谈些什么呢?”我问。
“谈他们这种新的权力、责任、机遇,谈梦想、希望,谈现实和未来。他们也敞开心扉向我倾诉他们的爱情观、金钱观以及对未来的打算。他们对我讲的比我说的要多得多。”
从他那里,年轻人既学会了开车,又懂得了如何生活。开创幸福生活毕竟不同于享受人生。
我问过很多人:“生活的含义是什么?”有一次我终于得到了认真的回答。
希腊克里特岛某村庄有个旨在促进人类和平与相互理解,尤其是为了调解克里特人民和德国人夙怨的研究。大战时,纳粹伞兵在此遭到当地农民的袭击。德军进行了疯狂的反攻,村民被杀戮殆尽。克里特人民怒火满腔,发誓要讨还血债。后来,亚历山大・帕帕德罗在当年的战场创建了这个目的在于医治战争创伤的机构。他是一个神学家和教育家,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他坚信,只要克里特人民和德国人民相互谅解、宽容,那么任何人就都会做到这点。我到达那研究所时,他已成为当地传奇式人物。
在关于希腊文化的讨论班上,我当众问他:“帕帕德罗博士,生活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他凝视我良久,对我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取出一枚小圆镜片,缓缓地说:“大战时,我还是个孩子。有天我在路上发现一面破镜子的碎片。我把这块最大的碎片留着并时常拿出来游戏。我着迷于用它把光亮反射到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我一直珍藏着这枚碎镜片。长大后,我懂得这不仅是一个孩童的游戏,它隐喻了我面对生活的态度――我是一块镜子的碎片,尽管我无从知道整块镜子式样如何,却能用我所有的一切,把真理、智慧、同情之光反射进人们的心灵,给他们一些启迪。也许别人明白了也会这样做。而这正是我所做的。”
(钟玲译)
(董增连摘自《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