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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碎【运河杂碎(六)】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3-31 05:04:35 点击:

      石头上的乾隆  早上起来去看桥对面水北街藏于民宅的御碑,系乾隆第二次南巡时所立,内容为表彰浙江多年来税收工作做得好,从未拖欠过皇家贡赋,下令蠲免一年以示奖励。五米多高的碑身,加上下面一米见方的碑座,重量据说达到近四十吨,这就要超过镇江焦山寺里那一块了。在寻常百姓人家后院一下见到这么个庞然大物,确实够让人吃惊的。但听说也正因藏身于此,才侥幸躲过当年那场红色运动的摧残,这故事是门口一位捧着茶壶晒太阳的老人告诉我的。当然,乾隆当年驾幸此地,除了干下这件好事,不大好的事情好像也干过一些,比如于镇东大兴土木建的那座行宫,当初就耗去县里不少财赋。不过几年才来住一回的事,有必要这么铺张排场吗?至少他同样当皇帝的爷爷在世时,不大可能敢这么干的。好在《康熙起居注》里有详细纪录,不妨可以找来对照一下。该书己已条下称:“初八日丙午,上驻跸仁和县塘栖镇。是日,浙江湖州府副将罗琦、原任粮道陶作楫等来朝。”明称驻跸,不言行宫,可见当初应该没这玩意。说实在的,古时候当皇帝也蛮辛苦,在宫里住久了闷气,想要出来看看江南的风景,顺带着体察一下民情,也不算什么坏事。但须尽量体恤下面伺候的那些人,开支适度,不事靡费,这才是个好领导的样子。有人说清朝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顺治心地最慈善,康熙最勤勉,到了乾隆时已是转折点,道光乏善可陈,咸丰不丰,同治不治,到后来的光绪宣统之类,那就完全不像话了。不过他们中的极大多数人,对治理运河倒都是相当积极的。
      出来后在街上四处逛,尽管来前已有心理准备,但从前密布全镇的“七十二爿半桥、七十二条半弄”,这些年来或填或拆,已被整得十不存一,还是有些出乎意外。清人吴钟琰笔下“市门相向锁长虹,画舸奔云趁晚风。箫歌声喧春梦杳,两廊灯火映溪红”的盛景,化作钢筋水泥下的前尘旧梦。还有地方志里说的那些寺庙道观、官商别墅、名人书楼,不是破败凋敝,触目心惊,就是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圣堂漾路、东小河路、西小河路、北小河路、市新河路……这些听着别扭的街名:背后隐藏着多少跟运河相关的故事,现在你却被迫只能在想象中去领略它们。可以不带一点夸张地说,在当地,只要你问任何一位中年以上的人,想必他都会乐意告诉你,眼下行走的红尘滚滚的路面,原先可都是浣妇捶衣、渔舟唱晚的小桥流水,而用泥沙石块、加上某种狂热和愚蠢填塞它们的人,或许正是我们自己,而不能归罪于某个时代或某项政策。昔周公瑾《砚》诗有谓:“弁阳片石出塘栖,余墨犹然积水湄。一半已书亡宋事,更留一半写今时。”报上称杭州当局已将此地的抢救开发列入规划,惟愿主事者能有幸读到这首诗,并对诗里的微言大意报以理解和尊重,尽管现在想到修复已为时过晚,但如果立即动手的话,总比什么也不干、任它一天天就这么烂下去要好。
      午饭后睡了一觉,很奢侈的享受。起来后查广济桥的资料,塘栖的历史比想象中要短,苏轼《杭州被召还阙别马中玉》里的“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应该是它得名的由来。明清时候,当地有些文士见自己镇子富了,开始嫌镇名土气,非要编出宋义士唐珏隐于此地,镇因名焉的故事来,其实没什么意思。说得不客气一点,如果不是托了元末叛将张士诚的福,这地方到现在,估计也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子。包括此桥的历史,自然也应在这以后。我们现在看到的桥身系康熙年间重缮,而最早的记录仅能追溯到明弘治二年。工程的主持者并非本地人,而是一位名叫陈守清的宁波布商,也多少让人感到意外。于是找出当初松江人张福撰的建桥碑记来看,里面居然还另有曲折。原来陈先生年轻时经商路过,见当地波阔水恶,居民往来全凭渡船载送,每年都有不少人送命,遂发愿要募金建造。历时十余年的奔走筹措,“齑平生筋力所致金百两”,结果引来的只是一片猜疑之声,认为他有可能借建桥之名中饱私囊。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最后不得不按当地人的要求,在镇上落发明志,“断息割爱,弃妻屏子”,才勉强成其好事。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布商,后世纪录里却称他为僧人。明明是重建,后世纪录却说是重修。最明显的是晚清王同《塘栖志》开头那段文字,原稿最初是这样的:“元明以前,唐栖僻壤也。自伪吴开濬漕河,陈守清募建长桥,阛阓始聚,风气蒙开。”后来定稿时却改成了“元明以前,唐栖僻壤也。自漕河濬,长桥建,阛阓始聚,风气蒙开。”因此书据手稿影印出版,上面的涂改痕迹可看得清清楚楚。细玩修志者的心态,应该很有意思。而根据我掌握的资料,明初以前这里的河道,应该远没陈先生筑桥时的宽度。前面已经说过,京杭运河杭州段原来的正宗路线,是由嘉兴、石门、崇福转道长安、上塘河入城的,现在由崇福直插塘栖至拱辰桥这一段,系张士诚因战争需要所开,“自塘栖南五里之五林港开河,直至江涨桥,凡阔二十余丈。其最阔处,有三里漾、十二里漾之名,今亦谓之新开运河。”(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九十)说陈守清先生重修,其实有抺減此人功绩之嫌。原先虽然也有桥,不过是老河上的普通石桥,跟现在看到的规模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陈所建的广济桥,可以说完全出自原创,长度上起码要超过原来三倍不止,不过位置可能没变动,还在原来地方罢了。明清两朝该地突然崛起的繁荣和知名度,既拜新开运河所赐,也跟陈先生对当地交通事业的贡献无法分开。好在这一点,现在镇志里倒也是坦然承认的。当然,几百年前的事情,要想把它完全弄清楚,想来也非易事。《明史》里称“唐栖南北通衢也,跨溪有桥,额曰通济。肇自前代,漫不可考。”连清初学者都已把话讲得这么含糊,而且桥名称通济,跟当地记载不一样,更何况我们现在这些人了。
      晚饭还是在昨天河东那家小饭馆里吃的,很丰盛的一顿,有土鸡,黑鱼、河虾、青菜和啤酒,总共才花了五十块钱不到。从这一点来看,不与时俱进也有不与时俱进的好处,一旦旅游业兴旺发达了,外地游客如梅汛季节的运河那样波浪滔天涌进来,这点小钱恐怕只够吃两碗面条。微醺时分想起超山大明堂梅花丛中的吴昌硕墓,本来讲好今天下午要去看的,后因他事牵缠,不知怎么一来就忘记了。说起来,此公还是我的乡前辈,一生对塘栖也真痴情得可以,生前往来频繁不说,临终前尚切嘱家人将他葬于此处。从创意方面看,这是典型的效法前贤之举。有元四家之称的元代著名画家王蒙,也是敝邑人,生前为自己选定的葬地,在距此不到三十里的临平的黄鹤山下。缶庐一生对王叔明的画艺佩服之极,晚年为王的无名水墨山水题跋,称“叔明画在元季已属威凤祥麟,阅数百年而得归。丙君鉴家快览之余,以誌老眼幸福。”可见不是一般的推崇,宜其有此追随地下之举。还有苏东坡盛赞过的枇杷,也为当地一绝,清代杭州诗人周天度有诗称道:“划船双桨似蜻蜓,曲渚迴汀互幽冥。别有好山遮一角,树阴浓罩枇杷青。”下有自注云“盘洋以东多果树,惟枇杷冬寒不凋。”而地方志更是扬言“四五月时,金弹累累,各村皆是,筠筐千百,远贩苏沪,岭南荔枝无以过之。”说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可惜来得不是时候。尽管心犹未甘,也只好怏怏作罢。   出崇福记
      终于到了崇福,这地名在古书里经常见到,叫法也时不时地变换,一会儿叫崇福,一会儿叫崇德,一会儿叫崇德,一会儿又叫崇福。这还没算上它的那些别名如语儿、御儿、槜李等,虽说不过是现在桐乡县的一个镇,但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前者却一直归它管辖。包括江南运河到了这里,也一下子出现了三条。昨天夜间因今天要过来,拿出行前带在身边的《行水金鉴》温习功课,基本了解了一个大概。水利学家说总长约两千公里的运河上,除济宁、丹阳两地的坡差问题,也就嘉兴境内这段最复杂,花头经最多,确为至言。其中最早的那条,即现在称作运河东线的,为隋炀帝在秦代江南陵水道的基础上疏浚而成,而秦代陵水道,利用的又是春秋晚期勾践以吴国战败士兵筑的吴塘。陆游当年入蜀,在旅行日记里称“自京口抵钱塘,梁陈以前不通漕,至隋炀帝始凿渠八百里,皆阔十丈,夹冈如连山,盖当时所积之土。朝廷所以能驻跸钱塘,以有此渠耳。”这话说得可不怎么内行,包括他在湖北大治县鼓吹当地那座西塞山,即唐人张志和“所谓西塞山前白鹭飞也”,同样也是信口胡说。不过好为大言乃诗人积习,古今皆然,似也不必深责。其二是南宋以后的主流路线,从杭州达塘栖、经新市、含山、练市,乌镇、烂溪到平望,现在官名叫做运河中线。其三为南宋宦塘,旧亦称两浙运道,开通于淳佑七年,由杭州北关门过良渚、狗葬(现名勾庄)直插德清奉口大闸,再过菱湖、荻港、和孚、经湖州东郊到平望,现在官名叫运河西线。这还没算上春秋时的百尺渎,秦始皇时代的长水,车溪、两晋的东江等。它们之间的关系,我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的,尽管让人头痛,但放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来看,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有时是战争毁坏,有时是供水不足,泥沙淤积无法通航。有时则是因新的政治经济形势所需。比如前面说到出自元末叛将张士诚之手的那一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想想改革开放到现在才多少年?浙江境内的公路修了又修,改了又改,有国道、高速、还有什么国家一级、国家二级的,道理还不都是一样?
      找了家临河旅馆,就像在塘栖时那样,尽管颇花了点时间,但为了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运河,这点付出想来还是值得。可崇福的运河看上去特别的窄,特别的暮气沉沉,甚至……水的气味也不大对头,这大约是桐乡发展速度惊人的经济带来的副作用了。同样糟糕的还有因外来劳力大量涌入产生的社会问题:交通混乱,街道嘈杂,饭店脏乱,此外街头那些打扮俗艳的闲逛的女子,看人时眼光也有些可疑。直至一位当地文学朋友将我们带去横街,看那里保存尚完整的旧式民居时,心情才有点好起来。街道全长约四百米左右,宽度三米有余,是一百年前远近闻名的商业中心兼富人住宅区,镇上有点脸面的望族大贾、名士乡贤,当初全抢着在这购房置宅。民国烈士陈英士先生,少年时候就曾在这条街上的“善长当”打工,先是做学徒,后升为助理账房,前后长达有十三年之久。离开后跑去日本留学,成为同盟会骨干,六年时间不到就做到了上海都督,可以理解为是在这打下的基础。另一位有名的政治人物是秋瑾挚友、即后来冒死将她尸骨盗埋西泠的徐自华女士,现在庙弄西侧那幢小楼,为她当年的闺房。此外还有像丰子恺的老丈人呀,吕留良的亲家公呀,编《宋诗选》的清代名士吴之振兄弟呀等等,这些人的祖宅,好像也全在这里,因时间关系,自然没法一处一处去细勘。但元稹《送客游岭南诗》自注里提到的“语儿巾子”,(语儿:即御儿,崇福春秋战国邑名。巾子:丝帕)问了很多人,都表示不知道有这玩意。
      回来后同行的叶先生有点累,早早上床睡了。不大想出去,呆在房间里又受不了他的呼噜,一时间颇有些傍徨无计,只好打点起精神,检出身边带的《万历崇德县志》来看。卷首有舆图数桢,其中那幅县城图从形状上看,说得不雅一点,圆鼓鼓的像个屁股,而中间穿城而过的运河、即古时的语儿溪,也称语儿中径,又像极了中间那条臀沟,将小镇分为面积相等的两个部分。这个比喻可能有点那个,为免镇扫黄办上门来找麻烦,还是赶紧打住呵呵!现在全国上下都讲在政治,我们当作家的也得讲点觉悟才行。不过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很多战争,不管古代现代,确实都是为女人而打的。史称当年越国战败,范蠡送西施入吴,途中曾在这里的语儿亭同居三年,结婚生子。这个故事的始作俑者,记得是唐代写《吴地记》的陆广微,后人都觉得不大可信。如此重要的军国大事,再说这美人当初可是贵重礼品,身系一国安危,姓范的就是色心再大,也不敢自己先享受了,让夫差一见面就免费做老爸。但对此地为春秋吴越两国分界这一点,都没什么怀疑。最早的历史著作《国语》里说:“勾践之地,南至于句无,北至于御儿。”所谓的御儿,即为崇福春秋时的地名。禹贡三江之一的南江,当年就在两国中间横亘着,从东边的石门到西南的盐官,一百多里的沿江地面上,光吴国一侧有名的军事城堡,就有五座之多,越国方面的虽没留下纪录,想来应该只多不少吧。
      抄了一会书,把接下去几天的日程路线安排了一下,一个人觉得怪无聊的,加上肚子也有些饿了,最后还是穿上外套走了出去。夜幕掩映下的运河,桨声灯影,沉沉一线,景色颇为可观。在门口排档上随便吃了点,过桥沿西边的河岸信步走看,从南堍到北堍,总长约有一里多路的样子,然后又从靠镇上繁华区那一边绕回来。白天破破烂烂的小镇,一到夜晚看上去神气多了。尤其是娱乐场所门口那些灯饰,充分展示科技时代的能量,较皇帝当年打从这走过时龙舟的彩灯,想来也是不遑多让。比如宋高宗赵构,当年跟这好像有过一番因缘。甚至还在镇上办过公。靖康逃难那阵路过,在行辕坐定了,让人把县令赵焕之叫了来,问他:老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啊?回答说不清楚。又问:县里有多少人口啊?回答还是说不清楚。碰到这样的基层干部,皇帝他老人家自然要很生气了,“乃削涣之二秩,仍令张汇治罪。赵鼎曰:陛下所以延见守令者,正欲知民间疾苦耳。帝曰:朕犹恨累日风雨,不能乘马,亲往田间问劳父老。”(见清毕沅等《续资治通鉴》)无独有偶,刘宋孔平仲《谈苑》也记录过一件相类的事,“有人问秀州崇德县民:长官清否,答曰:浆水色。言不清不浊也。”从随手摘抄的这两条史料来看,当年这里的官员,颇有些不大争气的样子。当然,书上说的那是古代,是老底子的事情,当不得真的。今天崇福镇的领导如碰到上级下来了解情况,或者时尚一点叫调研,我想他准保会打开笔记本电脑,或从高级进口公文包里掏出商务通,一条一条,回答得头头是道,绝对不会表现得这么窝囊。   司马高桥的高
      早上会镇文化站吴先生,复由他陪同去看南街口的司马高桥。记得昨天下午见面时,就已好几次讲起过了,称此桥为镇上现存的古桥之冠,而且是唯一原汁原味的。坐了三轮车沿河边慢慢拉了走,疏柳残栏,鸟鸣嘤嘤,空气也很清爽,对我这样长期睡懒觉的人来说,精神难免一振。想起吕留良集饮水生草堂的那首七律:“日没城西影极东,玲珑穿过树梢红。枉判我辈生今日,岂少闲人醉此中?浅阁灯明鱼泼剌,小槽曲误客冬拱。凭栏四顾蒙茸处,才上冰轮便不同。”位置应该就在这一带吧。诗写得相当不赖,才情识见俱佳,让人一下心生好感,从前他与黄宗羲破脸绝交引起的那点芥蒂,也因此冲淡不少。几年前从这里出去的女诗人沈娟蕾,也即现在网上名头很响的沈木槿,记得也曾有过一首类似题材的诗,甚至诗题就叫《河上》,“我沿着河边慢慢地骑车/靠近夕光里的司马高桥/夜来香像一群蹲在篱笆上的孩子/亲热地传递着红色、黄色和紫色。”句子简洁、干净,功力跟前贤当然没法比,但临近结尾的那几句,意境相当开阔:“水面上颤动的余光多么虚弱/暮色收拢两岸的事物/桥身沉重/多年了,我一直在等待月亮升起/远远地,有人喊我回去。”
      吕留良应该是当地知名度最大的文人了吧?讲到明末清初的浙江文学史,一般都将他与陆丽京、查继佐、朱竹垞等衮衮名公并列、要放在一起来介绍的。就算没有“庄氏史案”牵连、拒绝博词鸿儒荐举、削发为僧,还有民间传闻他女儿单身行刺雍正等事件的炒作,光凭一部《晚村先生文集》,还有终其一生不与新政府合作、靠编写高考教材赚钱养活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足以跻身全国一流名家行列。昨天下午在他墓地凭吊时,心下就有这些感想。《东林始末》好像把他也写进去了。《朝野新潭》说他长子吕葆中康熙时想参加科举,“先生怒而责之曰:吾誓不与胡夷共戴天,尔违吾命,吾将以石砚击之,以毕尔不肖之命”,看来性子刚烈得可以。包括贴在自家大门上那副对联:“囊无半卷书,惟有虞廷十六字;目空天下士,只让尼山一个人”,那种狂狷与自负,就是要好朋友看了后也不大吃得消的。他对地方文化的贡献是跟吴之振叔侄、陆雯如、钱孝直等弄的那个澄社,辅导文学青年、出版自费刊物,一时颇有些影响。后来连黄宗羲、黄星周这样的大家也加入了进来。明末文人结社可以说是时尚,全国上下不知有多少文盟诗社,跟现在互联网上的BBS差不多,不过大多集中在运河沿线一带,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东林党可谓其始作俑者,在爱国主义响当当的招牌下,高谈阔论,醉酒赏花,使气斗力,对社会进步应起的正面作用不是很大。龙应台说:要我谈爱国主义,我还不如一个人到山上静静地去捡垃圾。这话要是让这帮人听到了,肯定大为扫兴。
      沿河边走到镇南头,又转了好几个弯,三轮车主因答应给他加两块钱,一直慢呑呑踩着,让我有机会能细细领略沿途的景色。到了桥下以后,第一眼望过去,就有终于找到组织了的感觉。这首先在于它的高度,从水面到桥孔顶部,看来至少得有十米,而整座桥的长度也不过二十来米,这样的比例,等于已经间接泄漏了它的身份,而下面的河流,在二十里外与辛庄塘河相交后直奔长安镇,经上塘河到杭州,正是元末以前运河故道的正宗走向。镇志称建于明洪武年间,似有点过于谦虚。以我的推想,明初大概只是重缮,正式历史恐怕要早得多。看看前面同一河床上的那些,万岁桥俗称南桥,建于唐初,包角堰桥又名南三里桥,建于宋嘉定十三年,而司马高桥原名南高桥,跟它们肯定是一伙的。陆游乾道六年赴夔州上任,六月三日早上抵长安,中午已在这里吃午饭,走的正是这条当年的运河快道。不过那时崇福应该还叫崇德,官大一级压死人,陆大人有幸路过,县里主要领导自然不敢怠慢,县长吴道夫,副县长李植,嘉兴市税务局副局长章湜都前来叩见请安,聊天吹牛,热闹了一下午还不够,非要留着吃了晚饭才肯放他走。席间还谈到一个当地怪人叫吴隐的,“忽弃家寓旅邸,终日默坐一室。室中惟一卧榻,客至共坐榻上。或载酒过之,亦不拒,清谈竟日。隐初不学问,至是间与人言易数,皆造精微,亦能先知人吉凶寿夭,见者莫能测也。”后见时间实在太晚,才匆匆起身发船。“是晚行十八里宿石门,火云如山,明日之热可知也。”(《渭南文集》卷四十三《入蜀记》)
      《水经》与《水经注》
      今天一天下雨出不去,只好看书消磨时间。作为中国历史上首部记述水系的专著,《水经》一书自问世至今的遭遇,也像近年来不时掠过人类头顶的外星人飞行器,神秘得一塌糊涂。首先有关它的作者,跟《越绝书》一样,问世以来没人说得清楚。最早提到这部书的《隋书·经籍志》称作者不明,但注解为郭璞所撰。稍后《旧唐书·经籍志》又称郭璞为作者,而不仅仅是为该书写了注。再稍后《新唐书·艺文志》又说你们都弄错了,这部书的真正作者叫桑钦,是汉代的著名学者。也许作者欧阳修的名气大,他这么一拍板,宋代以后的学者,就只好跟着人云亦云。但桑钦究竟是什么人,籍贯哪里,生平经历如何,出于什么目的因素要写这样一本书,又没一字半语交代。包括成书年代,也疑问多多,虽然号称是汉代的,但后来编《四库全书》的那帮馆臣眼睛尖,称“观其《涪水》条中,称广汉巳为广魏,则决非汉时;《钟水》条中,称晋宁仍曰魏宁,则未及晋代。推文寻句,大概三国时。”这段话言之凿凿,不容人不信。好比你看到小说里写到一个地主,用不到给县太爷磕头,也没吃过土地改革的苦头,就只能是民国时期的人了。
      桑钦的情况不清楚,好在为这部书作注的郦道元的情况,文学史里写得够明白,足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此人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魏人,出生范阳郡涿县,也就是现在河北省的涿州市。老爸是个高官,有着青州刺史和平东将军等显赫头衔,本人在官场混了一辈子,成绩也是相当不错,最后做过正三品的河南尹和御史中尉。从《魏书》里的人物传看,他对旅游的特殊兴趣,似乎是自小就养成的,每到一地,都要把当地的名胜古迹巨细无遗浏览一遍,其中对河道的变迁,水流的势源尤为留心。或许那时他已读过桑钦的《水经》,并有所不满,下决心要将其发扬光大。尽管不知这书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写了有多少年头,但等到它在世上露面,已是中国地理学史上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峰。比方说,原著不到两万字,这书却有近四十万字;比方说,原著笔下所录汉代河流仅一百三十七条,这书却有一千二百五十二条。作者虽然谦称自己“独学无闻,默室求深,闭舟问远,毫管窥天,饮河酌海,从性斯毕”,后世学者对它却无不顶礼膜拜,认为桑钦的书跟它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凡一水之名,《经》则首句标明,后不重举;《注》则文多旁涉,必重举其名以更端。凡书内郡县,《经》则但举当时之名,《注》则兼考故城之迹。皆寻其义例,一一厘定,各以案语附於下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六十九)这还不包括它在其它那些学科如历史学、文学、考古学、金石学、碑版学、文献学等方面的贡献。就拿水来打比方,如果《水经》是渭河,《水经注》就是黄河;如果《水经》是西湖,《水经注》就是太湖。你想想,这差别有多大啊!   《水经注》既是以叙述河流为主的地理杰著,有关古代运河的历史变迁,自然也有幸成为作者研究的重点。以京杭大运河为例,如卷三十记邗沟:“昔吴将伐齐,北霸中国,自广陵城东南筑邗城,城下掘深沟,谓之韩江,亦曰邗溟沟,自江东北通射阳湖。《地理志》所谓渠水也,西北至未口入淮。……”全文长达五百余字,简直可当作一部邗沟简史来读。又如卷三十九有关下邳那座大型漕仓,以及运河重要水源泗水的纪录:“泗水又东南得睢水口。泗水又迳宿预城之西,又迳其城南,故下邳之宿留县也,王莽更名之曰康义矣。晋元皇之为安东也,督运军储而为邸阁也。魏太和中,南徐州治,后省为戍。梁将张惠绍北入,水军所次,凭固斯城。”这与《晋书》所载刘裕北伐姚秦前驻节下邳一事,可谓相当吻合。尤为珍贵的是卷八叙《济水》“又东南过徐县北”,“偃王治国,仁义著闻,欲舟行上国,乃沟通陈、蔡之间。”所谓“沟通陈、蔡之间”,指的正是古代黄淮之间的鸿沟水系。这一资料引起当今学者郑肇经、杨宽、史念海、吕思勉等的极大兴趣。因徐偃王的存世时间,当在公元前十世纪初左右。如果此说可信,鸿沟的开凿时间,将从魏惠王时代再往前延伸六七百年的话,那中国的运河历史就得改写。
      也许,正因为这书历史上的影响太大了,宋代以降,一个以研究《水经注》为毕生事业的学派应运而生。如果说一部《红楼梦》养活了几百名专家,一部《水经注》,养活的,起码也有几十名吧?从金代的蔡畦到近代的胡适,出现在这张长长名单上的,有杨舟方、黄省曾、朱郁仪、沈炳巽、赵一清、杨守敬、王国维,连清代最著名的几位大儒如全祖望、何倬、戴震、王先谦等也全都榜上有名。有意思的是,这位后世眼里的天才学者,在同时代人魏收所撰的《魏史》里,却基本是个反面人物,被列入《酷吏传》,全国只有六个名额。理由是生平为官“威猛为治,蛮民诣阙讼其刻峻,坐免官……时论薄之”。这事自然很让当代郦学权威陈桥驿先生不悦,曾撰长文予以详细的考证与驳斥。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酷吏又怎么啦,工作中如没那股狠劲,又如何能耗费一辈子,写出这样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杰作来?更让人感慨的是此人一生研究河流,跟水打交道,在五十七岁那年,却因政敌发难,和弟弟道峻及两个儿子被困在阴盘驿亭。(汉新丰县,即鸿门宴故址。北魏属临潼郡。)半个月没水喝,凿井十丈仍不见水,最后干渴而死。可见命运这玩意,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天妒英才,造化弄人,这话你还真不能说它没道理。
      这次来我不看红船,看河船
      嘉兴虽迟至后唐天福十二年才开府,在浙北一带算是最晚的,但如果要计算它的文明史,比起杭州、湖州等城市来,可能又要早上一些。杜佑《通典》说它最初“地名长水。秦为由拳县,汉因之,吴时有嘉禾生,改为禾兴县。後以孙皓父名和,又改为嘉兴。”但古时候说的嘉兴,其地在今海宁境内,就是诗人徐志摩的家乡,起码在吴越钱氏置郡以前,跟现在的嘉兴不是一个概念。包括市区的运河历史,与南面靠近钱塘江边的平湖、海盐等地相比,也要迟上一千年都不止。原因是此地北境地势低洼,受太湖潮汐不间断影响,不具备正常生活居住的条件。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卷三十三说“笠泽为吴越接战之区,则知苕霅为两国莫居之地。”莫居就是没人居住的意思,不仅当时的湖州是这样,当时嘉兴应该也是这样。自然河道不算,历史上最早的几条运河,如百尺渎、吴塘、长水等,跟它好像都没什么关系。百尺渎是柴辟的通江航道,连接御儿和钱塘,吴塘是在前者基础上的发展;长水是秦代陵水道在当地的俗称,此外也有管它叫东江的,从松江三江口分流过来,经平湖、海盐、海宁到终点钱塘,基本都把它给绕开了。包括隋代的京杭大运河,往南到了苏州以后,走的应该还是两晋时期的东江故道,至少目前所存五代以前的文献里,还拿不出一个从平望以及现嘉兴市区过来的证据。而相反的例子倒有不少,如唐人李翱的《来南录》,在“壬午,至苏州”的记录以后,接下去就是““乙酉,济松江。丁亥,官艘隙,水溺舟败。戊子,至杭州。”因此,李日华《紫桃轩杂缀》称“唐以前,自杭至嘉皆悬流,其南侧水草沮洳,以达于海,故水则设闸以启闭,陆则设栈以通行”。实在是很有见地的。
      北宋前期杉青闸的建造,是它历史上的一个标志性事件,既代表作为运河重要城市的开始,也说明那时自然环境已有较大改观,这自然拜五代吴越国的第三代领导人钱元瓘所赐,《吴越备史》载“天福五年三月(940),升嘉兴县为秀州,以嘉兴、崇德、华亭三县隶焉。”这才是今天嘉兴市历史的真正开始。现在外地游客到这里玩,好像只对南湖感兴趣,这当然是因为湖中泊着的那条红船的关系。其实在古代,南湖和西湖一样,充当的都不过是运河水库的角色,枯时输水,满时蓄水,实在得很,精神文明方面的概念,至少要迟至明代前期才能出现。在此之前,如果要讲知名度的话,那么杉青闸的名气肯定比它要大得多。《太平环宇记》说西汉朱买臣的老婆,在休了她的小白脸丈夫后,嫁的就是杉青闸吏。当然这个故事带有很大的传奇成分,不一定靠得住,但那里为宋孝宗赵窅的出生地,却是记入《宋史》、可谓铁板钉钉的事。高宗当年逃难路上马背掉下来跌破一个睾丸,这在历史上已不是什么秘密,建都临安后首先考虑的事,居然不是打仗,而是立储大计,目标为自己兄弟的儿子,而且需年龄为五岁以下的。彼时在嘉兴任县丞的族兄赵子偁的孩子伯琮,就这样有幸被选上了。该闸同时也是南宋秀州的富人居住区,因此我们赵副县长的官邸就设在那里。以前读到过一首诗,是朱笥河兄弟朱珪写的,好像从《晚晴簃诗汇》里看来:“天光分照划江淮,争说临安石镜开。烛影漫摇归秀邸,杉青闸又浴香孩”,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上午本来打算去马塘堰,即现在俗称蚂蝗塘桥的,因被朱石君的诗吊起胃口,又去杉青闸看了一下。地方不远,就在市区北边端平桥过去一点,其建造历史就浙江境内而言,堪为是最早的,与杭州的清湖堰、海宁的长安堰应该属于同一批。《宋史?河渠志》载有神宗熙宁元年(1063)十月下颁的一通诏书,称“杭之长安,秀之杉青,常之望亭三堰,监护使臣并以管干河塘系衔,常同所属令佐,巡视修固,以时启闭”,可见在北宋时候,那里已是国家江南运河上的重要枢纽,连皇帝也会时加过问。包括旁边的落帆亭,也为稍后的熙宁六年(1068)所建。既名落帆亭,当指船只至此须卸帆过闸,跟俗语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是同样的意思。史载乾隆一七五一年第一次南巡道经嘉兴,驻跸秀水县北教场大营,其地即为杉青闸对面,中有运河相隔。吴仰贞题嘉兴落帆亭联云:“依槛遥看,去棹不如归棹逸;题桥偶驻,卸帆仍是挂帆时”,此人生平地方志无考,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人,如系清代前期,那皇帝当初经过这里,自然是看到过的,很想知道他老人家心里的感想,可惜没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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