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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山外山小说 [夕阳山外山]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4 04:25:50 点击:

      一      相传波斯王即位时,要史官为他编写一部完整的世界史。几年过后,史书编成了,多达六千卷。年纪已经不轻的皇帝,日夜操劳国事,一直抽不出时间看,没办法,只好让史官加以缩写。经过几年刻苦劳作,缩编的史书完成,而皇帝已经老迈不堪,连阅读缩写本的精力也没有了,便要史官作进一步的压缩。可是,没等编成,他就已经生命垂危。史官赶到御榻前,对波斯王说,过去我们把世界史看得太复杂了,其实,说来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句话:“他们生了,受了苦,死了。”
      我这里所要讲述的张学良将军与蒋四小姐的一场情缘,比起世界史来,当然更是简单得很。无非是公子、佳人偶然相遇,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后来由于阴错阳差,姻缘未就,直到垂暮之年,异域重逢,欢然道故,尔后就又分手了。
      有意味的倒是这样一个简单且又落入俗套的故事,却令我想起了那位“剑胆箫心”的近代诗人龚自珍的一首“己亥杂诗”,就好像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定公就已经预先为他们写好了。
      未济终焉心缥缈,百事翻从缺陷好。
      吟到夕阳山外山,古今难免余情绕。
      寥寥四句,其间蕴涵着一种生命的密码,渗透着深邃的哲学意蕴。“未济”,为古老的《周易》最后一卦,象征事功未成。诗人以之说明这是一场没有结果,未能如愿的“断尾”情缘。而世间事物总是失去的更宝贵,没有到手的才是最好的。也就是为此,尽管已届暮景衰年,却还搁置不下这份未了情、相思债。
      既然是“夕阳山外山”,那就从后往前说吧。
      1991年3月10日,我们的主人公汉卿先生,身着灰色西装,头戴法兰西便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墨镜,在夫人赵一荻女士陪伴下,仪态从容、步履稳健地步入台北桃园中正机场。他们要从这里乘坐华航飞机,前往美国探亲。这是他第三次出国,第一次,东渡日本观操,那年他刚满二十岁,自是少年得志,意气昂扬。第二次是1933年,抗战失利,引咎辞职,怀着痛苦沉重的心情前往欧洲考察。这次的心情又怎样呢?刚一照面,记者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笑嘻嘻地回答:“我觉得很好。我好吃好喝,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接着,又开起了玩笑,“别人都说我成了电视明星,你们采访我,我可要向你们收钱了。”
      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自然是调侃,但他此刻的心境,确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表达清楚的。说是悲欣交集,百感杂陈,也不为过。欢快呀,激动呀,自不必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轻松感、自由感可能要占主导成分,再就是怀念、牵挂与期盼。
      此行何为?他向台湾当局讲的唯一理由,就是去看望子女。不过,汉公私下里曾对几位友人说过,要去纽约会朋友,会的是女朋友。这番话,宛如一块大石头投入水中,立刻激起了轩然大波。汉公在美国还有女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莫不是又在开玩笑吧?但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笑话里的“包袱”,冷不防地一抖,才能抓人儿,哪能说了再说、重复多遍呢?!
      于是,人们进而猜测:显然不是已经解除婚约的于凤至,这位老人已于一年前去世了。那么,该是蒋夫人宋美龄吧?她可是汉公几十年的挚友啊!而且又长住纽约。不过,据知情人讲,这段时间蒋夫人恰恰不在美国……不管是谁,反正是有所爱就有怀念,有怀念、有牵挂就有期盼吧!
      汉公夫妇所乘飞机在旧金山着陆以后,就被女儿、女婿接到家去了,自有一番诉不完的离绪别肠,说不尽的天伦之乐。四天过后,老两口又去落杉矶,数日勾留中,除了同子女欢聚,还拜扫了于凤至墓。然后,夫人留下来,汉公由孙儿、孙媳陪同前往纽约,下榻于曼哈顿花园街贝夫人的豪宅,一住就是三个月。这样,“女朋友”之谜也就揭开了。
      贝夫人名叫蒋士云,1910年出生于江南古城苏州,由于上有一兄俩姊,故称为“四小姐”。她天生丽质,聪明早慧,开始在国内学习英语,后随外交官的父亲远走欧陆,留学于法国巴黎。1927年随父回到北京,与少帅相识于外交总长顾维钧的宴席上,互相都留下了美好印象。尔后,他们又在上海重逢,赴宴、伴舞、出游,总是以英语互通情愫,谈得十分惬意。沪上名媛丰姿绰约,关东少帅倜傥风流,两人心底里深深地埋下了爱恋种子。
      少帅诚邀四小姐到奉天的东北大学就读,而她碍于巴黎的法文学业尚未结束,不想半途而废,请求假以时日,少帅表示理解与支持。但阅世颇深的他也隐约感到,这个窈窕少女如此力攻法文,心向欧陆,其发展方向必定不在国内,这与现实处境不无龃龉。在北去的列车上,他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心中一片惘然。之后,他仍然不断收到四小姐寄自巴黎的书信,知道她心中也充满着矛盾。他在回信中写道:
      我现在所见到的你,是让我赞叹的全新女性,德才融于一身,以自立为己任,以不依赖别人为前提。然后再求得生存与进步,这是值得男人们欣赏的。
      士云妹,我对你从心里更加敬重了!
      1930年末,结束巴黎学业,蒋士云即匆匆返回上海。她实在难以割舍对少帅的一片恋情,新年一过,就兴冲冲地登车北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在北京相见时,却发现少帅身旁,于凤至之外,还有一个女秘书,并且从少帅口中了解到这位捷足先登的赵四小姐的曲折来历。这样,尽管两人欢聚如常,却共认“鸳盟”缘分已尽,最后,唯有洒泪而别。
      几个月后,蒋士云即乘意大利邮轮远赴欧洲,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她下决心斩断情丝,把失恋的痛苦化作发愤读书的动力。一次,在罗马城意外地邂逅一位熟人――中央银行总裁贝祖贻。他因发妻新丧,国外度假,解闷消愁。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况又曾相识。悼亡、失恋,同病相怜。交谈数日,两颗孤寂的心灵终于碰撞出爱情的火花,蒋士云毅然应允了贝祖贻的求婚。
      翌年春初,已经背上“不抵抗将军”的恶名,处于焦头烂额之际的少帅,听到蒋、贝结�沪上的消息,派员专程送去贺礼,极表祝福之忱。婚后,他们长期寓居国外,鹣鲽相亲,恩爱夫妻长达半个世纪,直到1982年贝祖贻病逝于纽约。贝夫人说,贝先生和少帅有一点很相同:口才好,会讲话,有风趣,爱说笑话,爱热闹。
      西安事变前,贝夫人从欧洲回到上海。当她听说少帅送蒋回宁,被关押起来失去了自由,万分挂念,立即投入营救活动,与于凤至一起在国民党上层人士中奔走呼号。后来,她从秘密渠道获悉少帅被囚禁于奉化雪窦山,经与军统局联络,获准前往探视。少帅被押解到台湾之后,知情重义的她,又专程从美国飞赴台北,在一家餐馆里宴请、慰问,并到家中探望。红颜知己的“惊鸿一瞥”,对于已成“涸辙之鲋”的少帅来说,直如清泉灌注,润泽心胸。走后多日,他还感到挚友的知心话语仍在耳边萦绕。而挂在贝夫人嘴上的,则是:
      少帅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为人豪爽,重承诺,讲信义……我认为,张将军是那种可以终身引为朋友的人!我很佩服他这个人!
      一般认为,爱缘于情,似乎与理智、逻辑不相干。实际上,只要是认真而实在的爱恋,总都具有严格的选择性,就是说,排除不了理性的参与。有人对世界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无数种爱恋形式进行分析研究,得出一个大致相同的结论:在这里,直觉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十分敏捷的逻辑,亦即对所爱者的直觉评判,往往是惊人的透彻与准确。从而一经认同,便历久不变。
      
      二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已是耄耋之年的两位老人,有幸在万里之遥的异域重逢,重拾旧日情怀于生命的黄昏,给这场“柏拉图”式的绝版情爱,画上一个虽不满足却也满意的句号,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贝夫人觉得,当日风云叱咤、活虎生龙般的少帅,在五十四载的软禁中,度过了难以想像的苦涩岁月,冤枉、委屈且不说,也实在是太亏欠、太熬苦了!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作一次有效的补偿,这昂藏的七尺之躯,岂不是空在阳世间走一遭!贝夫人说:“所以,这次,我一定让半生历尽苦难的汉公,真正感知到人生的乐趣。”要他见见老朋友,广泛地接触各界,也体验一下国外的社会生活,“看看我们在美国怎样过日子”。
      好在汉公虽已年届高龄,但身体尚称硬朗,尤其是来到了纽约之后,就像吞服了什么灵丹妙药,容光焕发,声音洪亮,精神头十足,兴致异常高涨。为此,贝夫人便精心策划,周密安排各项活动,整个日程都排得满满的。汉公也予以主动的配合、高度的信任。对于一切求见者,他都是一句话:“贝太太就是我的秘书。你任何事情都通过她,由她替我安排好啦!”
      而一些媒体记者,早已闻风而至。他们“狮子大开口”,从郭军反奉、杨常事件、东北易帜、九一八事变,到兵谏捉蒋、铁窗岁月、两岸关系、何时还乡,以及帅府春秋、名人印象、宗教信仰、养生之道,还有同蒋夫人、贝夫人的关系,全都要刨根问底。尽管有些敏感的政治问题,他不愿深谈,但从解析历史角度谈论一些往事,他还是蛮有兴趣的。在与哥伦比亚大学汉语班学生对话时,他说:
      我年轻的时候,最不喜欢听年纪大的人讲话。他们一说话就是教训。我设身处地替年轻人想,大概你们也不愿意听我说话。不过,我可以这样说,如果同学中有人对中国清末民初的历史有兴趣,只要是以东北地区为主的,我知道的可能比任何人都多。我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亲身所经历的,老实说,不能不着重北方这一段。可以说,我是唯一的“宝”。
      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汉公还经常由贝夫人陪着去华人教堂,或做礼拜,或听牧师布道。4月7日上午10时,当牧师宣布张学良先生到来时,堂内二百多名会众立即起身鼓掌,汉公面带微笑,向大家颔首致谢,然后就坐下来聆听牧师布道。结束之后,他刚刚起身,就见一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者,眼含热泪,对他诉说:
      少帅呀少帅,我们盼了你多少年,等了你多少年啊!当年在奉天,我远远地望着你骑着高头大马从北大营出来。少年英雄,让人好钦佩、好羡慕啊!后来听说你西安举事,被关了,被囚了,我心里多少年不是滋味。现在,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汉公激动地握着老人的手,颤声说道:“学良无德无能,还让身处异乡的故人这么牵挂,真是惭愧得很。”
      西方有“足岁祝寿”的习俗,是年恰值汉公九十整寿。寿诞之日还没到,在美的大批亲友,特别是寓居纽约的东北军耆旧和东北同乡会友,便接连不断地前来为他祝寿,先后达八九批人。
      5月30日晚,曼哈顿万寿宫灯盏齐明,纽约“华美协进社”在这里为汉公举办九秩寿庆。台湾工商界巨子王永庆闻讯后,以不能莅临为憾,特意捐赠五万美元作为寿礼。四百多名中美人士欢聚一堂,其中包括蒋介石的孙子,宋子文、孔祥熙的女儿。七时许,汉公由贝夫人陪同,兴致勃勃地步入堂内,顿时欢声四起,闪光灯耀同白昼。
      汉公突然发现,前方有两列老人,齐刷刷地分立左右。随着“校长,你好!”一阵欢呼,左列老人一齐行九十度鞠躬礼,待到抬起头来,尽皆泪花满眼。肃立于队首的是东北大学在美校友会会长张捷迁,这列老人全是当年东北大学的学子。汉公刚要开口答话,只听右列为首的老人、当年他的机要秘书田雨时一声口令:“副司令到,敬礼!”站在右列的昔日东北军军官们挺直腰板,行军礼致敬。
      瞬间,汉公仿佛又回到了奉天,正在主持东北大学的开学典礼和在北大营检阅着二十万家乡子弟兵,从而重温了早岁的桑梓浓情,并在一定程度上找回了他在世人心目中的英雄地位。他深情地凝望着这些白发苍颜、垂垂老矣的文武两班部下,将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右手举向额际,向众人郑重还礼。
      目睹这一感人至深的场面,纽约时报资深记者索尔兹伯里对座旁美国前驻华大使的夫人包柏漪说:“这份荣耀,只有张学良担当得起!”而包柏漪在致词中则说:
      作为最伟大的历史英雄,张学良将军终竟还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实现祖国富强、民族独立、人民幸福这三大愿望。而他要实现这些愿望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不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住在城堡中,这限制了他的自由。尽管他无尽地宽恕、忍怨含痛的美德是举世罕见的,但一个没有自由的人,是改变不了历史的。
      这个期间,汉公有机会同当年的老部下,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吕正操开怀畅叙。他说:“我看,台湾和大陆的统一是必然的,两岸不能这样长期下去”,并表示“有生之年愿为祖国和平统一尽点力量……我愿保持我这个身份,到那一天会用得上的”。贝夫人还帮他联系哥伦比亚大学做“口述历史”,会见一些学界名流。她知道汉公喜欢吃,好玩、好赌,便特意陪他到固定的饭馆进餐,主要是吃饺子,还多次欣赏京剧演出,到华盛顿看跑马,看球赛,看划船。除了经常在家里搓麻将,又去了两次大西洋城赌场,玩了“21点”。真是不知老之已至,玩得不亦乐乎。
      一位心理学家说过,要想知道一个人爱不爱你,就看他和你在一起时,有没有活力,快活不快活,开不开心。汉公不止一次地说,在纽约的三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也是他自1937年1月被幽禁以来,最感自由的九十天。这大概指的是,不仅身边再没有国民党便衣特务跟梢、侦查,而且也摆脱了夫人赵一荻出于关心爱护的约束与限制,从而真正做到了率性而为,无拘无束。
      在这里,他仿佛重返了青春,回归当日自由自在的本我,透过社会交往这短暂而温馨的“旧时月色”,朦胧地体验到“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虚幻价值。特别是幸获机缘,同一生中最喜欢的女人畅怀适意、无所顾虑地欢聚一段时光,且因长期隔绝,距离增益了美感。
      听说,汉公晚年曾私下里讲过,“赵四是对我最好的,却不是我最爱的,我的最爱在纽约。”好事的记者曾就这番话,单刀直入地求证于贝夫人,“汉公说,他的最爱在纽约,那就是您吧?”贝夫人腼腆地应对,“随他怎么说,随他怎么说。”
      
      三
      
      古人云:“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对于汉公天性,聪明绝顶的蒋四小姐,可说是深知深解,尽管彼此相聚无多。她知道,汉公喜欢热闹,愿意与外界接触,喜放纵,厌拘束,不愿难为自己,委屈自己,逆反心理强,你越限制他,他越要乱闯。为此,应该任其自然,顺情适意,让他回归本性,还其本来面目。这也是一种补偿,因为他的大半生过得太苦了,应该抓紧时光好好地享受一把。
      这是赵四小姐无力提供、也不想提供的。应该肯定,出于真爱与痴情,赵四小姐为汉公已经付出了一切。黑格尔老人说过,爱是一种忘我境界。乌赫托姆斯基认为,“爱情不单单是情感,而且是一种奉献”,也就是“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赵四小姐做到了这一点。但是,在尊崇个性、顺其自然方面,她缺乏应有的气魄与胆识。起码,她担心如此放手,会累垮所爱,适得其反。而蒋四小姐却认为,老年人只要体力允许,这种“信马由缰”地解放身心,极为有益。两个同样是竭诚尽力的“保健医生”,所持方略截然不同。实践表明,后者是正确的。这为蒋四小姐赢得了一个满贯。
      当然,要说最后的胜利者,还是赵四小姐。与蒋四小姐只有义务、只有感情不同,她的手中握有两宗制胜的法宝,一是道德,黑格尔老人说过,道德是弱者用来制约强者的工具。二是权利,她有予取予夺、支配一切的权利,关键时刻,她可以叫停,煞车。九十天中,她正是祭起这两样法宝,多次电话催驾,要丈夫早些回去。汉公尽管不情愿,但又不忍过拂盛意,只好来个“华丽的转身”。结果,盛筵不再,空留下一腔因情而痛、刻骨铭心的憾恨。
      对此,人们也许觉得赵四小姐未免做得过分,甚至会以胸襟褊窄、心存嫉妒讥之。应该说,在情感面前,往往“现实即是合理”,各有各的理由,很难以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判断孰是孰非。从赵四小姐角度看,这样做有其必然性。投入的越多,便越怕失去,情感上的分割,哪怕是一点一滴也无法忍受。面对她的作为,除了“理解万岁”,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说到汉公的天性,其实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多情、好色。不是有人目之为“中国的唐璜”吗?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并不讳言,自述诗云:“平生无憾事,唯一好女人”;“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很难设想,一个美食家,一辈子只盯住一道菜,哪怕它是旷世难求的珍馐美味。至于能与赵四小姐厮守终身、百年偕老,那是“拜”独裁者蒋介石之“赐”,风流唐璜失去了“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条件。作为耳鬓厮磨、相濡以沫数十年的知心伴侣,赵四小姐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同样,她也十分了解眼前这位极具竞争力的另一位“四小姐”――饱经欧风美雨的熏沐,谙熟多国语言,思想开放,广见博识,学养深厚,且又活力四射,富有魅力。而她自己,尽管早年为了爱其所爱,也曾千里奔驰,勇决封建罗网,但就家庭影响、个人所处环境而言,终究属于传统型女人。此刻,以一己的衰病之躯,与这位老而弥健,风韵犹存的美妇相对,未免有“自愧弗如”之感,防范当然就成为至关紧要的了。
      一场凄惋动人的悲喜剧,随着男主角的黯然退场而落下了帷幕。落寞的女主角,除了无可奈何的追忆,便只握有苦诉与陈情的专利。她说,令我最感困惑的是,自从汉公被赵一荻接回去,直到一年后他们长期定居夏威夷,本来是离得很近的,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且断了联系,连通个电话都成为不可能。纽约分手,原以为后会有期,万没想到,竟是永生的诀别!
      事过八年之后,在回答祖国大陆访谈者的提问中,她还说到:
      和汉公分手以后,我打过两次电话,打不进去。我知道有人阻拦。他不便跟外界接触,大概是觉得不方便,也许不自由。他们的生活很奇怪,没有他的自由。有很多外国人要去看他,他不能见。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我想,他一定觉得很苦。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要怕什么?就是他内人管,这也是多余的。反正这么大年纪了,让他自由好了。自由是最要紧的。
      于凤至器量大,这个人很了不起。她将少帅让给赵一荻,自己难过自己克服,少帅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赵一荻器量小、专制,她一向不喜欢少帅和朋友来往,不要他和别人接触,要控制少帅。她不了解,像少帅这种人,怎么可以不见朋友呢!不过,她陪着少帅,幽居了几十年,实在不容易。
      汉公第一次到美国来时,那么开心。我很多朋友请他吃饭。他定居夏威夷后,思维依旧清晰,会想这里的朋友,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就不懂赵一荻,在台湾跟他见面,赵一荻拦住他,希望最好不要见我。这大概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有看不开的地方。在纽约的时候,少帅身体特别好,手杖都不用,脑筋又清楚,说话谈笑风生,特别幽默。我劝他不能坐轮椅,坐惯了轮椅腿就没用了。搬到夏威夷以后,精神就慢慢不行了。现在,大概要整天坐着了,真没意思。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到头来,曲终人散,空留下一番凄美的追忆。此日重寻旧迹,只能在每个礼拜天,看到身着体面服装的贝夫人闪现于华人教堂中的身影,而身旁的汉公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高耸的穹顶下一波波流转的管风琴浑厚的声音,她手抚《圣经》,低头祈祷,内心里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与皈依。定居美国数十年,她一直没有任何信仰。但是,自从每周陪同汉公到教堂来做礼拜和听牧师讲经布道,受到了深深的熏染与陶冶,从此她便也信奉了基督教。她把所爱的人的信仰作为自己暮年的唯一追求,以此寄托无尽的怀念与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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