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巨匪杜立三喜欢马是出了名的。 谁家有好马，非得挖空心思弄过来才算完，小股匪帮送礼也都是以马为限。 清末民初，在杜立三称霸辽西的数十年间，光是精良健壮的好马就有二百多匹。
杜立三把这些宝贝分成青、黄、红、白四队，每队一色，鞍鞯鲜明，马头马尾马鬃均扎以各色丝绸条子，以为标志。
这杜立三生得中等身材，脸膛紫红。平常，他和他的贴身崽子一样装束，头扎紫红头巾，脑后垂一尺多长的紫红飘带，身穿紫红绸上衣、蓝缎裤子，脚登青缎靴。每人携带两把最好的手枪和一枝毛瑟大枪。
一段时期里，他领了好几百号人袭击俄国入侵者的哥萨克马队。
杜立三所骑之马了不得，巍然峻逸，全身雪白，那是一匹跑得最快又最不肯驯服的宝马，名叫“白燕子”，据说别人不敢上鞍，只有他才能驾驭。其实是他从不让别人上鞍。
按杜立三的说法，自己的好马，就是自己的女人，外人休要染指。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层，对这“白燕子”敬而远之。
这一匹名符其实的宝马，跟随他在和沙俄军队的周旋中立下了功劳。
不巧的是，光绪二十八年六月的一天，杜立三领了一伙人在辽西坝墙子休整的时候，警卫来报，“白燕子”病了，还病得不轻。
杜立三命令找最好的兽医来治。
下午，兽医请来了。姓高，生得有些仪表，他是被抓来的。都知道杜立三反复无常，杀人不眨眼。但没法子，让人家逮过来了。
高兽医提了个药箱子，有点无措地站在那儿。
疗治杜立三的马，得杜立三点头才能上手，然而杜立三此时似乎并不急，仍在那儿练枪法，只见他右手抬起来了，眼睛眯缝，一枪打落五、六十米开外的一顶沙俄军官的帽子，左右一片喊好。
杜立三慢悠悠地插上枪，转过头，仍旧眯缝眼睛，瞄了一会儿面前的兽医。杀气腾腾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些笑模样来，他比较满意，问高兽医：你，能治好我的马？
高兽医的医术没得说，他鞠了一躬回话说：我能治好。还不忘记给杜立三加了个“先生”的称呼。
当时，虽逢乱世，但世人都对取得晚清功名的“举人”、“秀才”之士恭敬有加，杜立三尽管大字不识一篓，却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杜立三高兴了，一扬手，说：治好我的马，随你开口。
高兽医去治马，可怜威风凛凛的宝马，瘦弱得塌下了架子。
兽医一阵探摸闻问，看出门道来了，毛病不很要紧。高兽医的手脚也真是利索，日头还没落山呢，那宝马就奇迹般地站起来了。
高兽医被强留了一宿，说是再观察一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那马儿能小跑了。
杜立三很高兴，挥手让高兽医过来，大声说：我封你为兽医官。我说话算数，你要什么？开口。
这反让高兽医为难了，他知道杜立三这人小气，曾因为克扣属下饷银的事，逼得属下反了，跟他火拼了一次。可现在，不开口也不是事儿，杜立三会怀疑自己不接受这个兽医官。
正想着，看见寨子里杜立三的绺子们头扎紫红色头巾，脑后垂了一尺多长的紫红飘带，身穿紫红绸上衣、蓝缎裤子，脚登青缎靴在那操练，煞是威风。高兽医一时心血来潮，就说：先生，我借穿一会儿那行头，好吗？
这个简单呀，头巾、飘带、上衣、蓝缎裤子，青缎靴全拿过来了。穿上。
一时间，这高兽医只想着杜立三为人小气，要给他省钱才是，却忘了杜立三别类的规矩了――他的另类女人“白燕子”不准他人染指。高兽医穿戴齐整，叫了一声：先生。他要求杜立三允许他骑上“白燕子”，溜一下马。
杜立三怔了一下，随即，很高兴地说：你是兽医官嘛，又刚给我治好了马，给溜一溜好哇。他一挥手，让下人牵出 “白燕子”来，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白燕子”的脸，让人扶了一身装束的高兽医上去。
然后一松手，巍然峻逸的“白燕子”就碎步跑起来了。
这时，高兽医跑到先前挂沙俄军官帽子的地方，这边，杜立三的右手抬起来了，眼睛眯缝，一枪把五、六十米开外的高兽医打下马了。
左右全怔在那了，随即，就响起来一片喊好声。
“白燕子”跑回到杜立三这来，低头刨着地儿，有些吃惊。杜立三上前拍了拍它的脸，转过头，大声吩咐说：厚殓。
然后小声对贴身崽子说：他妈的，敢骑我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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