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朵花儿名叫马兰，你要寻找它请西出阳关。伴着那骆驼刺啊，扎根那戈壁滩，摇着那驼铃听着那鹰笛，敲醒了黄沙漫卷灰蒙蒙的天……”每当听到这首悠扬婉转的《马兰谣》，心中便无比激动，一种自豪感总会从心底涌起。因为，歌曲中提到的马兰，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一个我当兵待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每年的四五月份，在马兰这个绿树掩映的戈壁小城里，在公路两旁深浅不一的沟壑和宽宽窄窄的水渠里，总有一种开着紫色的小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芳香，官兵们亲切地称之为马兰花。它耐盐碱，耐践踏，根系发达，多生长在荒地路旁、山坡草丛和盐碱草甸中，花可入药，有清热、止血、解毒之功效，属兰花的一种。
在我的印象中，兰花属稀有花种。一般人养不起也难养活。这样一种高贵典雅的花中翘楚，何以会在如此荒凉的戈壁滩上茁壮生长，并且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不能不叫人称奇。大凡来过这片土地上的人，在亲身感受了这里的荒凉与艰苦后，在看到簇簇马兰花在戈壁滩上茁壮成长后，总会有着不一样的感受。他们哪里知道，正是因为基地首任司令员张蕴钰将军赋予了这片土地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加上这片土地上演绎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故事，才使得马兰花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了很多人的脑海里。
提到将军的名字，我很难一下子把他与惊天动地、震惊寰宇的响声联系在一起。为了祖国的强大，为了核试验事业的发展，他把后半生全部奉献给了这里。2008年8月29日，将军逝世，魂归马兰，又回到了这片曾经战斗了多年的土地上。每次站在他的墓碑前，我总会感觉到面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需要用谦恭的姿态、崇敬的目光仰望。
在共和国的将帅名单中，将军的军衔算不上高，但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就像在基地提起“张一号”这个称谓一样，很多人都要翘大拇指的。从国防部到戈壁大漠，将军用他坚定的步伐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马兰官兵，让我们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他的精神力量，感悟着他的人格魅力，感喟着他的高瞻远瞩……
二
到过马兰的人们，在走过了这里大大小小的角角落落，看到遍地葱绿的马兰草和盛开的马兰花后，是很难把这个娇嫩的名字与雷火轰鸣的核爆炸联系在一起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马兰才被赋予了许多的猜想和传说。
《魏书·西域传》记载：“且夫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天多热风，为行旅之患，风之所至，唯老驼预知，即鸣而聚立，埋其口于沙中，人每以为候，亦即将毡拥蔽鼻口。其风迅驶，斯须过尽。若不防者，必至于危毙。”这是马兰这个地方以前的有关记载，可以想象这里是如何的艰苦。20世纪50年代末，一支大军经过艰苦跋涉和一年多的辛苦勘察，最终确定这里为核试验基地的生活和试验场地。由于在生活区的南边有大片竞相绽放的马兰花，基地首任司令员张蕴钰就给这里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马兰。
如今的马兰，在一茬又一茬官兵眼里，早已变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在他们的心里，马兰这个地方也多了几分柔情。
“马兰确实是一朵花的名字/花开时节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在亘古荒原上/肆意怒放尽情烂漫/就是她映衬着壮丽的蘑菇云/将军把她的名字写进了军事大典/多少人的汗水泪水心血与生命/铸造成那团圣火烈焰”
我不知道这是哪位战友写下的文字，但我知道，像这样的文字，在基地官兵的笔记本里、办公桌上，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记得我当新兵时的一位老领导在他的文章中这样写道：“世上有许多美丽的花，如牡丹的富贵、月季的典雅、芙蓉的艳丽、君子兰的淡雅，令人赞叹，令人陶醉。然而，我对马兰花的钟情胜过世上所有名贵的花。在我的生命中，马兰花赋予了不同寻常的内涵和意义，给我的人生不断增添奔向前方的勇气和力量。因为，我曾经是马兰的一员，马兰情结将伴随我度过一生……”
老领导一番浓墨重彩的深情言语，重重地击中了我的心扉。因为，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我来说，不仅深有体会，更是深有感触。
三
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无论是职工还是家属，凡是来到马兰安家落户后，都自觉把火热的青春融入了祖国的核试验事业中，自觉把辛勤的汗水洒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有的甚至把生命镌刻在了这里，化作了瞬间的永恒，就像那常年傲立在戈壁滩上盛开着的马兰花。
“举杯邀月，恕儿郎无情无义无孝；献身科研，为祖国尽职尽责尽忠。横批是：忠孝难两全。”这是核试验场区流传了很多年的一副对联。
故事主人翁是1994年1月被中央军委授予“核试验工程模范团”的原某团专业军士涂庆荣。
一天，在场区工地上忙碌的涂庆荣突然收到“父肝癌晚期，生命垂危，盼速回”的电报。一边是生命垂危的老父，一边是只争朝夕的工程，权衡再三后，涂庆荣最终选择了后者。工程任务结束后，涂庆荣急急忙忙踏上了回家的车。
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病床上的老父亲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作为家中独子，涂庆荣心如刀绞，怀着愧疚的心，他每天奔波于相距一百多公里的家和医院。祸不单行，老母亲因劳累过度也病倒在床上，他本人两地奔波、劳累不堪得了胃出血，就在此时，又接到了部队催他归队的电报。
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再看看整天流泪的母亲，涂庆荣张了几次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莫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只因自古忠孝难两全。第二天，涂庆荣含泪在老家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举杯邀月，恕儿郎无情无义无孝；献身科研，为祖国尽职尽责尽忠。横批：忠孝难两全”。而后，又把“无情无义无孝”六个字贴在了妻子床头，并到妻子单位为她请了假，随即匆匆赶回部队。
就在归队后第13天，工地上的涂庆荣突然接到了家中的电报：“父故已鼻，保重勿念。”那一刻，涂庆荣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巨大悲痛，放声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每每读到这个真实的故事，我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也许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儿子，不能给老父养老送终。但绝对是一个忠诚的好战士，舍小家为大家。
像涂庆荣这样的人，在基地不同的岗位上还有许许多多。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了不平凡的业绩，为祖国的核试验事业谱写了光辉的篇章。很多年过去了，尽管工程兵的生活和工作条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涂庆荣的故事影响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基地官兵，成为诠释马兰精神的鲜明例证。
如今，核试验基地马兰已成为世人瞩目的原子城，成为几代创业者共同的故乡，成为他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有一个地方名叫马兰，你要寻找它请西出阳关。丹心照大漠，血汗写艰难；放出那银星舞起那长剑，擎起了艳阳高照晴朗朗的天。啊……马兰；啊……马兰。一代代的追寻者，青丝化作西行雪：一辈辈的科技人，深情铸成边关恋。青春无悔，生命无怨，莫忘一朵花儿叫马兰。”
本栏目特约编辑/王欣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