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办公室工 > 正文

    阿卡 [阿卡然迷]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3 04:26:13 点击:

      1      晨雾像缥缥缈缈的蓝天白云,慢慢地在山林上空灵动,轻轻地抚摸着满山满岭的茶树,又滴落下珍珠般的露水,润湿了茶树的枝头,使枝头上慢慢萌发出许许多多雀儿嘴似的朝天白芽,毛茸茸的像麦芽儿。没过几天,芽尖上长出嫩绿叶片,绿油油地盖住了茶树的枝头。茶山的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村寨里。
      开摘春茶的头天晚上,家家买来腊肉或杀鸡,像过年一样饱餐一顿,攒足了力气,准备在摘茶时大显身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明,分散地坐落在茶地周边的四十多幢干栏式瓦顶木楼,像约好了似的,几乎同时亮起电灯,萤火虫般地在密林中闪烁而又相互呼应,使晨色朦胧的村寨显出几分神秘和诗意。吃了饭,人们就骑上摩托车,打着刺眼的灯光,朝自家的茶地奔驰而去,穿透晨雾的灯光变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像绿海中闪动的彩虹。
      摩托车渐渐远去,村寨里慢慢安静下来,然而门散和若娘两口子还着急地坐在火塘边,茶饭不思地叹着气。
      本来他们也是准备这天开摘春茶的,可是,昨天晚上临睡前,他们的阿布②散露打电话回来让他们在家里等着,她今天要回来和阿爸阿妈商量个事。问她是什么事?她又卖关子不说,把两个老人罩在迷蒙中,他们只好一边着急地等在家里,一边猜想:今天女儿回来有什么急事呢?
      摘茶季节,人们巴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她自己不回来摘茶不说,还要父母亲在家里等,是不是又要回来要钱?女儿回来要钱,就不是几十、几百元,总是在千元以上。前年春茶摘完,门散刚从附近的初制所里领回七千多元的茶叶款,钱才在床头柜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女儿就回来,硬是要去了六千元,没几天,她就骑着摩托车带着手机回来,一个山里姑娘骑摩托车,用手机当时属稀罕事,使寨子里的人说的闲话比头发还多,老两口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一见人就觉得脸在发烫。
      母亲若娘劝女儿做事不要太露脸,可散露却说:“阿妈,我骑摩托车,用手机算什么?人家城里的女人还开车开飞机呢。”
      “可那是城里人,你是山里人。”
      “妈,山里人怎么啦,你不要看不起自己!”
      “我怎么看不起自己啦?”
      “看不起山里人就是看不起自己。”
      “这是两种树上结的果,不一样的……”
      散露娇嗔地用两根手指堵住阿妈的嘴,说:“阿妈,两种树上结的果是不一样,可人和人应该是一样的。城里人有的,我们山里人为什么不能有?”
      若娘知道自己说不过高中毕业的女儿,虽然女儿高中毕业快两年,一天农活也没有做过,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自己再长十个嘴巴也说不过她,只好收场似的对她说:“阿布,你想像城里一样骑摩托车用手机,就得劳动呀,你现在一样事都不上心,一天活路也不回来做,要是你阿爸和我不在,你会连水都喝不着的。”
      谁知这话又引出了女儿的一套道理:“阿妈,你怎么知道我什么事也不做呀,我不是在茶厂里打工吗?”
      “你打工才几个月呀,山上的树叶数不清,你读书回来做了几天农活,我这心里可是清水倒镜盆,明朗着哩。”
      “阿妈,说给你也不理解,现在不一定在田地里劳动才能挣到钱呀。”
      这回是若娘打断女儿的话,学着她的腔调说:“我现在正学做生意的经验和本领呢,是不是?”
      散露清脆响亮的笑声逗得若娘也咯咯地笑起来。山寨的变化,令上世纪五十年代只读过两年书的门散和若娘想不到,自从女儿骑上摩托车和用上手机,这山洼的村寨里的姑娘少妇都先后买了摩托车和手机,她们骑上摩托车后,就丢掉千百年来背在哈尼妇女背上的背箩,去田地劳动,去集市买东西、去走亲戚都骑着摩托车一溜烟去,又一溜烟回来。拿着手机跟人家讲话,那粗嗓门上也抹了油似的细悦了许多,更像含着蜂蜜说话,变得绵软动听……想到这里,坐在火塘旁边做着家务等女儿回来的若娘就叹了一声气,喃喃地说道:“这世道真是变了,变得不像我们年轻时候了。”
      “你嘀咕什么呀?”坐在一旁的门散听见若娘喃喃的声音,就问了一句。
      “若娘说:我们活了五六十年,还不如现在的年轻人过十天半月呢。”
      “理是这个理,可没有昨天就没有今天,没有今天就没有明天,没有我们的过去,也就没有孩子的今天,这是运气。”
      “你倒是想得通呀!”
      “想不通也不行呀,若昨天和今天的日子都一样,我们过去就没有必要汗滴汗消地辛苦啦。”
      正说着,一阵熟悉的摩托车声由远而近,吱一声停在院子里。门散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就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着正顺着阳台楼梯上来的女儿。
      她仍穿着半截裤脚的牛仔裤,上身穿着细格子的衣衫,外套哈尼妇女的无袖花衣,一脸的喜气。这种无袖绣花外套,是她自己设计和缝制的,有十来件,式样基本一样,但花纹图案各有春秋,都没有舍弃哈尼妇女服饰那种秀丽、大方的特色,不管到哪里,她都是这种打扮。
      有些人奇怪地问她:“你连家都很少回,又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们民族的服装?”
      她回答说:“我是哈尼人,怎么能不喜欢本民族服装,再说,我这外套这么漂亮,谁不喜欢?”
      “你这样好看的姑娘穿倒也是漂亮。”
      “不是我好看,是我们哈尼的服装好看!”
      父亲门散见女儿上来,正要开口说什么;散露先甜甜地叫了一声“阿爸”,又问:“阿妈呢?”
      “你阿妈正在火塘边打摆子呢!”
      “打摆子?阿妈病啦?”
      “她想你一定在回来要钱的,就急得打起摆子啦。”
      散露夸张地摆了摆头说:“阿妈的心就像蛋黄做的,经不住风吹。阿爸,你们真聪明,我这次真的是回来要钱的。”
      “真的回来要钱呀?”
      “是的,阿爸,但只要三万。”
      “什么?你说要多少?只要三万?”
      “是呀,只要三万……”
      听见父女俩说话,若娘从屋里走出来对女儿说话:“阿布②,你刚才说什么,只要三万?”
      “阿妈,你不是发病打摆子吗?”
      “谁说我病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回来要钱,吓得发抖呢。”散露一边说着,一边咯咯地笑着,拉着阿妈的手走进屋里。
      “你一打电话回来就要钱,谁不担心呀。告诉你吧,家里的东西你需要什么可以拿去,但钱不给你,也没有那么多钱给你。”
      “阿妈,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用不着,只需要钱,我急用。”
      “急用也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你高中毕业后一天也没有在家里劳动,还用掉了我和你阿爸辛苦攒下的两万多元钱。你也知道,前几年茶叶不值钱,我们又没有其他东西可卖,过去我和你阿爸从嘴里省出钱来供你和你阿哥读书,家里怎么还会有钱?现在我们还得从吃的用的里面省出来,准备你的嫁妆,树大了要分杈,女儿大了要出嫁,我们不得不早点准备呀。”
      “阿妈,我早说了,我不要你们买嫁妆,以后我嫁人,嫁妆钱我自己会挣的。”
      “你不劳动,又不会做生意,怎么挣呢?”
      “阿妈,你不要用树叶遮着眼看人呀,我这不是准备做茶叶生意吗?”
      “你不要我们买嫁妆,可我和你阿妈要挣养老钱呢。”坐在火塘边吸烟的父亲门散抬起头来说。
      “阿爸,你们有我和阿哥两个孩子,自己挣养老钱会让人笑话的。”
      “笑话就笑话吧,挣一点钱留着心里踏实。”
      “有我和阿哥,你们心里还不踏实呀?”
      “这像谷子和包谷两码事,不一样的。”
      “一样不一样,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阿爸,阿妈,你们真的不能借给我钱?”
      “不能,我们没有钱给你。”
      “阿爸,阿妈不给,我就去找阿哥想办法。”
      “不要去麻烦你阿哥了,他现在有女朋友了,你这样去找你阿哥的麻烦,那姑娘会有看法的。”
      “我未来的嫂子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呢。”说着又亲昵地叫了阿爸、阿妈,扬手拜拜,就走出屋去,骑上摩托车轻轻按了几声喇叭,慢慢驶出院子,走远了。
      门散和若娘愣怔地互相望了一眼,又像约好似的叹了一声,门散说:“现在年轻人的心我们是捉摸不透的,就像不知道河水要流多长,要流到哪里去?年轻人的心就像地上流的水,天上飘的云呀。”
      
      2
      
      我也有一块茶地,在村寨一公里远的地方。
      开摘茶叶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和老伴骑着三轮摩托车刚爬上寨子后面的小坡,就听见后面有部摩托车按着喇叭追来。
      我慢慢减速靠右停下来,等摩托车跟上来,一看是门散和若娘,他们跟上来与我平行地骑着摩托车问:“表哥,你昨天就去摘茶啦?”
      我“嗯”地应了一声问:“昨天阿露回来了吧?”
      “是呀,回来连饭都没有吃又回去了。表哥,我今天开摘茶叶,你和表嫂中午过来我家茶地吃午饭吧,说好了啊。”
      没等我问为什么,他加大油门,朝前驶去,我见坐在后面的若娘手提装着一只红公鸡的鸡笼,背着的箩里装着炊具,我这才明白,他们要举行开摘茶叶的仪式,祭拜祖先,感谢他们留下了世世代代受用不尽的茶树,表达了哈尼茶农一种感恩或企求。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叫了,按礼节我们是应该过去的,我家和门散是表亲,又是同辈人,两家的茶地又只隔一条箐沟,共用一条泉水,因此,我对着他们喊:“好,中午我们过去。”
      茶地里弥漫着腾腾的雾气,湿润了我的头发,也湿润了茶树上的叶芽,还听得见那细雨滴落在茶树上和我的头发上的声响,这或许是我的心灵感应吧?
      我和老伴提起轻巧的茶箩,走进茶园,各自占据一墒茶树,开始摘茶。
      茶地里的雾变得蓝蓝的,紧紧地贴在嫩绿的吐芽上,雾被茶的清香吸住,久久不愿散去,把茶林罩在蒙蒙的雾气里,我看不见在上一墒茶地里的老伴,只听得见她移动脚步的声音,雾好像抹去了山洼和茶树,我们在雾气中流动……
      我听到从对面茶地里传来的山歌。那歌声虽然沙哑,但我听出那是从门散心底流出的心曲,他正在与茶地坡头下面摘茶的若娘对话,显得自然而随意:
      
       “坡坡下的阿利③妈,
       坡坡上的茶叶发得早,
       坡坡上的茶叶发得旺,
       坡坡下的茶叶格发得好?”
      
      不一会儿,流动的雾气又把若娘回应的歌声传进我耳畔:
      
       “坡坡上的阿利达④,
       树高高在枝头,
       地肥肥在坡脚,
       坡坡下的茶芽粗得如指头”
      
      对山歌,过去是哈尼年轻人谈情说爱的一种方式,或者是一些中年男女到山上劳动时,感到孤独或是有心事的一种表白,许多人一到五十来岁就不好意思唱了。
      而门散和若娘劳动时就经常用唱山歌来对话,他解释说:“说话就得大声大气,人家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在吵架呢,唱山歌,风会把我们的歌送给对方,远一点也能明白对方唱的意思。”
      有一次,我问门散:“表弟,我记得过去你不喜欢唱山歌呀。”
      “表哥,过去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这不能比呀,看看现在的天日,不会唱也想唱呀。”
      是呀,哈尼山被外人称为“条条箐沟会唱歌,座座山林会跳舞”,男女老少皆会唱,不唱山歌脚打抖,采茶季节更是满山茶叶满山歌,采满一箩茶唱满一筐歌之说,何况现在日子好过了,人的心态都变了。流动的雾气中又响起门散和若娘的歌声。
      
       “望山山以绿
       看茶茶青青
       摸摸心窝窝
       心窝热呼呼。
      
       望水水清爽
       看茶茶飘香
       看看眼前事
       心里喜滋滋……”
      
      我带着护指手套,两手交替飞快地摘着茶,快得像鸡啄食,几下就摘满一把放进挎着的茶箩,而老伴更比我快,我采一把,她就采两把,我刚采满半箩,她的茶箩就已经满了,摘下来的茶叶亮亮的,像凝聚着雾气或露珠,散发着春茶特有的清香。
      中午,门散家茶棚上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炊烟,过了一个钟头,他就站在茶棚外面,朝着我们唱道:“山里的小鸟张嘴叫了,水里的鱼从石缝里出来觅食了,火塘上的茶水开了,我们的肚子咕咕叫了,对面茶地的表哥表嫂哟,像蜜蜂闻着花香过来吧!”
      我和老伴就把摘下的茶叶送回自家的茶棚里,带上准备的午饭和零食就到了门散家的茶棚。
      山洼里的茶棚,其实是干栏式的小瓦顶木楼,式样和住房一样,只是比住房更加小巧,也是上下两层。楼上放着草席和稻草扎制的枕头,一床虽旧但洗干净的毛巾被,这是有午睡习惯的门散专用的,楼下搭着铺着篾笆的竹架子,为的是堆放茶叶,旁边还有一个竹柜子,里面放着锅、碗、筷等炊具。
      我们过去时,若娘正在篾桌上摆放碗筷,门散正坐在火塘边看着锅里翻腾的鸡肉。煮的是清汤鸡,而不是平常哈尼人过年和祭拜时少不了的鸡肉稀饭。我就叫老伴把带去的菜拿出来,摆上饭桌。
      门散把鸡肉连锅放在饭桌中央说:“吃吧!”
      我问他:“表弟,你不是要祭拜祖先吗?”
      “你还当真呀?祖先是应该祭拜的,他们为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的茶树,是不该忘记祖先的恩惠的。光靠祖先留下的茶树是过不上好日子,要祭就祭我们的国家吧。”说着,他拎起放在桌边的一瓶小青酒,往四个小碗里倒上一点酒,递给我们,又把自己的那杯端起来,放近唇边轻轻地吹了三口气,又用手捧住轻声念道:“天、地、太阳、月亮、松命俄(哈尼祖先),呵护我们的好日子天长地久。”说完,把酒泼在地上,就劝我们:“吃吧!好日子就是要吃好一些。”我们就边吃边说起话来。
      这天的“午餐”,我们一直吃到太阳偏西。吃好饭,两个女人到各自的茶地摘茶去了。我和门散先在他的茶地,后到我的茶园转了一圈;我们的茶地都属于新型台地。两块茶地里无一棵杂草,都套种着芭蕉、板栗、芒果、桃子、李子、番石榴等果树,还有野生的多依果、橄榄等,这些果树交替着开花结果,给茶树增添了新的养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被懂行的茶商称为生态茶,与古茶树上摘的茶叶齐名。到了我的茶地,门散还为我传授了一些茶园管理的方法。
      一天,我和门散来到两家相邻的茶地边,边摘茶边讲些茶价呀市场呀什么的,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接听,就听到他女儿散露的声音:“阿爸,你现在哪里呀?”
      “在茶地里呀!”门散回答。
      “我阿波⑤他们也在吗?”
      “在呀,他正在我旁边呢,让你阿波接电话吗?”
      “不了阿爸,我到茶地找你们,我现在寨子里呢。”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随着一阵摩托车声,阿露就来到茶地里了。我一见到她,心里吃了一惊,真是女大十八变呀,几个月不见,她变了许多,但具体变了些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去门散的茶叶地要从我家的茶地通过,散露就先走来到我家茶地里,对我和老伴说:“阿波⑤,阿批⑥,好久不见了,看得出你们身体好,心情好,看来山里比城里更适合你们哩。”
      “是呀,在山上时间长了,回到城好多人和事都有些不习惯了。”
      “阿波⑤,那你们就在这里养老呀,反正这里就是你们的老家,汉家人不是有句话说‘叶落归根’吗,用我们哈尼人的话讲,就是流出去的水又淌回来了。”
      “是呀,阿布,茶是家乡的香,水是家乡的甜,家乡刮过的风也有一股暖意。”
      “阿波,你真是写文章的人,对老家的感情也和我们不一样。好了,阿波,我过去跟阿爸说个事,等一会我也要跟你和全村的人说。”
      散露走到正在摘茶的若娘面前问:“阿妈,今年茶叶发得好吧?”
      “茶叶是发得好,可摘不下来,就像树叶一样不值钱。”
      “阿妈,请人摘呀!”
      若娘听了,不满地说:“现在家家都忙,巴不得一个顶两人用,去请谁呀!”
      “不是说坝子里没有茶地的人来山里打工摘茶吗?”
      “你说得轻松,如果你回来帮着摘几天,我家的茶叶也不会放老,可你一天也不回来帮我们,只知道回来要钱!”
      听了阿妈嗔怪的话,散露就笑着说:“阿妈,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这次不是回来要钱的。钱我已经跟我未来的嫂子借到了。”
      “什么?你真去找她……”
      散露轻声打断阿妈的话,撒娇地拉住阿妈正在交替上下翻飞摘茶的手说:“你还对我未来的嫂子叫她呀?应该叫儿媳妇了,我嫂子买了多少水果,食品,衣物带回来给你和阿爸,你还这样……”
      这次是若娘打断女儿的话说:“这不是还没办手续么,以后办了手续,我一定会每天叫上几十遍的。你说说,借钱怎么借到我儿媳妇手中去了?”
      “阿妈,我去找阿哥时候,正好我嫂子也在,她一听我急需三万元钱,就说她想办法解决,不到两天,她就叫我去拿钱,我要打借条,她不要写,还说这样就把她当外人了。”
      正在上一墒台地里摘茶的门散听了母女俩的谈话,插进来说:“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散露拉着阿妈的手,走到门散旁边说:“阿爸,天底下的事情比树上的叶子还多,你不会都想到的,就像这回你没有想到我是回来跟你们定购茶叶的。”
      “什么?你回来定购茶叶?”
      “你要收茶叶?”
      门散和若娘几乎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女儿发问。
      “是呀,现在开始摘茶了,你们把摘下来的茶叶用手工加工成毛茶,全部留着给我,每公斤我比别人多给两元钱,我卖得好价钱,还会另外给你们奖励。”
      “阿爸、阿妈把自家的茶叶卖给自己的阿布,人家不笑话才怪呢。阿布,你也回来摘茶吧,你不是说你的嫁妆钱你自己挣吗?你一天不劳动怎么挣呀?”
      “阿妈,我说过,不一定汗滴汗淌地劳动,才会挣到钱呀,我收茶叶卖茶叶,也是赚钱的一条路,反正我以后出嫁也不要你们二老出一分钱,你们把我养大成人,供我上学读书,已经尽了阿爸阿妈的养育责任。不必再为我们操心了。阿爸阿妈,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把茶叶加工成毛茶全部留着给我,但我要的是一芽两叶的。”
      门散不解地问:“人家要的是一芽一叶的,你不是搞错的吧?”
      “阿爸,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但一定要手工加工的。”
      “阿布,你收后卖得出去吗?可不要把那三万元钱赔进去呀。”
      “阿妈,如果真的赔进去了,就算我的嫂子替我交学费啦。”
      “你、你……”若娘吃惊地瞪大眼睛结巴了一会,才说出了想说的话:“人家给你吃甜葡萄,你不要还人家酸多依果呀。”
      “阿妈,不会的,现在茶叶价格好,我们这里的茶叶品质好,味道醇,是地道的普洱茶,我就想先收我们寨子里的茶,联系茶商出售。但一时又没有钱付,就先收我家和阿波家的试试,反正阿波是拿工资的人,不愁没钱用,暂时不付也不怕的。”
      “你跟你阿波阿批⑥他们说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他们会答应把茶叶卖给我的。”
      “你这么自信?”
      “阿波是工作人,现在退休回家管茶园,可他们思想不像你们,眼睛也看得远,我这就去向他们说说看。”
      阿露就这样从她家的茶园过来,把我和老伴叫拢在一起,说了她的打算。我们听了,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阿露高兴地拉住老伴的手,往手背上亲了一口说:“阿批,我知道你也和我阿波一样会支持我的。”她转过身去,对跟过来的阿爸阿妈说:“你们呀,自己的阿布办事也不放心,我收了你们的茶叶,要是卖不出去,我贷款也要给你们的。”
      “贷款,贷款,你就知道贷款,我们活了快六十岁,还没差过人家一分钱呢,跟国家要,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阿妈,我是说贷款,不是去要呀。”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要是不用还的,就像我有时跟你们要几百几千的,而贷款就得还,还得付利息,是吧,阿波?”阿露把话题转给我,我只好笑着点头。
      “好,不说钱的事了,我还得到其他家去说说,看他们愿不愿意把茶叶卖给我,阿爸、阿妈、阿波、阿批,你们记着,我要一芽两叶的,手工加工啊!”
      我也有些奇怪,人家要的茶叶都是一芽一叶的,据说,这样的茶叶加工出来样子好看,茶味浓,能卖好价钱。可阿露却要一芽两叶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没等我们提出疑问,她像看透了我们心思似的说:“其实,一芽两叶的,压出茶饼来更好看,你们摘时也更好摘,更合算,我就专门收一芽两叶,手工加工的,而且只要轻轻揉捻几下就可以了。我看了一下阿波和我家的茶地,可以过两天再摘,不要眼红人家现在就摘就拿钱,你们过几天再摘,量要超过现在摘的,钱也得的更多呢,好,我就去找其他家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她阿妈叫住她说:“想吃东西茶棚里有。”
      “好,有我爱吃的吗?”
      “你自己去看看,有苹果、桔子、罐头、还有烤鸡、饮料、糖果。”
      “哈,老爸老妈会享受了呢,到茶地摘茶还带这么好零食。”
      若娘轻轻地推了女儿一把说:“去吧,去吧,不要影响我们摘茶了,什么也有你说的,我们不带吃的来劳动,你说我们只知劳动,不懂得吃、喝、玩,现在带吃的来,又说我们会享受。”
      “会享受好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也该享受享受了。”
      “可没有钱拿什么享受?”
      “那当然,有钱才能过好日子吗!因为它是过好日子的条件。”
      “知道这些,你还不回来劳动?”
      “阿妈,我说了,不一定像你们这样劳动才能赚钱,赚钱的路子有千条万条呢,像阿波,他过去就是靠脑子和笔杆挣钱,而有些人动动嘴巴钱就来找他。好了,不说了,我也要吃一点东西去找其他人家定购茶叶,阿爸,阿妈,阿波,阿批,你们就按我说的摘一芽两叶的,要手工加工的!”
      阿露说完就去茶棚,拿了一些水果出来吃着,骑上摩托车走了。
      阿露走后,门散和若娘征求意见似的问我:“表哥,你说怎么办?”
      “既然阿露这样说,我们就照她说的,摘一芽两叶的加工吧。”
      “万一阿露收了茶叶卖不出去,亏了或价钱比人家的低,那就亏了你呀。”
      “要真是这样,亏的还有你哩,那就算我们替阿露交学费买经验吧。”
      阿露走后,我们停了四天才开摘。一芽两叶,摘下来的茶叶枝条长,叶子更宽更厚实,采一把捏在手里沉甸甸的,比一芽一叶的有份量。也就是从这天起,我和门散都把白天摘下来的茶叶用摩托车带回家,用微火翻炒杀青后,就倒在阳台的席笆上冷却,再轻轻揉捻几下,一把把地抖开,摊晒在席笆台上,第二天又带到茶地里晒上一天,这样摘茶、晒茶两不误,茶叶晒干了,变成了带有绒毛,透着清香,品质上乘的干毛茶。我特意到门散家茶地看了看他晒的茶叶,和我家的一模一样,都是一芽两叶,捧起一把来闻,一种清香直钻鼻孔,接着就盈满了胸腔。
      我拿出手机给阿露打电话,想叫她回来看看我们加工的茶叶合不合她的要求。她却说:“阿波,我现在广州找销路呢。”她还叫我们千万不要把茶卖掉。
      我把阿露的话转告给门散,他担心地说:“她去了广州,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肯定是还没有找到销路。一个山里女孩去那么远的地方,就是像白鹇鸟进了包谷地,不会那么快就找到商家的。”
      “表弟,阿露是个高中毕业生,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她机灵,有心智,这几年在外面开了眼界,我们应该相信她,更应该支持她。”
      “支持是应该支持,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我的茶叶一时卖不出去不要紧,亏了,亏在自己孩子手上,也就认了,可真让你们亏了就对不起了。”
      “表弟,茶叶是有人要的,阿露不收,人家也会来收的,你没见每天都有几拨人来寨子里吗?说不定压一段时间,价格会上涨呢,做生意讲究机遇呀。”
      门散看了看我,轻声说:“也只有这样了。”
      
      3
      
      日子像流水,不知不觉中,我们摘茶叶时开的桃花凋谢了,枝头上结出了拇指般大的桃子,茶地边上的白花也开了,白茫茫的,和绿野中的野花相辉映,映衬得哈尼山像一幅水彩画,点缀其间的片片茶园,透着茵茵的绿色和清香。
      摘春茶已经一个多月了,阿露一直没有回来,寨子里有些跟她定过口头协议,说要卖鲜叶给她的人家不再加工毛茶,不再等阿露回来收就出售了,门散见我家一直都在加工,也就不好卖鲜叶,或者把加工好的毛茶卖掉,这样,我们都攒起来三十多袋。
      阿露来过几次电话,有些是打给她阿爸阿妈的,有些是打给我和老伴的,主要询问茶叶加工的情况和茶叶价格,但都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收茶叶,多少价钱。看见人们卖茶叶,我和门散也不好劝说,农民是比较现实的,谁不愿意早一天把属于自己的钱装在包包里呢?虽然我也有些心虚,但我相信阿露的为人。
      阿露也和许多山里女青年一样,从县城中学毕业后,没过几天就离开了家,先在一家茶叶企业做小工,挣每月只有五百元左右的工资,但休息天常常在县图书馆和新华书店里度过,还经常见她从随身的绣花包里拿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和一支白色圆珠笔,看一阵就记一阵,有时,我站在旁边看她,她也发觉不了。看那专心致志的样子,我总觉得她与其他山里出来的女孩有所不同。
      有一次,也是在新华书店里,我与她不期而遇,她向我问候后,说:“阿波,我想跟你借五百元钱,不知方不方便?”看见她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又想到我回到山寨后,我家茶园与她家茶地毗邻,农事上,她阿爸阿妈又对我有许多关照,就爽快地掏出来钱给了她。
      阿露高兴地说:“阿波,一个月内还你。”
      我说:不急,不急。
      回到寨子,门散不知从哪里知道阿露向我借钱的事,硬是要还给我,我说:“表弟,又不是借几千几万,你急什么呀!”没有要他的钱,他就对我说:“表哥,以后不要再借钱给她,她拖着不还,你也不好催。”
      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阿露就把钱送到我家。原来她领当月的工资后,一分不用就还了我。
      采摘春茶的黄金季过去了,清明前后,因为茶叶品质和醇味有所不同,清明前的春茶可以卖三十元一公斤,清明后就只能卖二十多元,茶农都知道这个理,因此都想在清明前把春茶卖掉,多抓几个钱。
      然而阿露虽然几次打电话说快要回来了,但还是不见人影,门散夫妇急了,老伴也急了。我也有些急,但没有表露出来,就劝门散夫妇和老伴说:“离雨季还有二十多天呢,再等等吧。”
      一天上午,我正在茶棚里吃水果,放在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一接便听见阿露说:“阿波,阿批你们都好吧?”
      我说:“托松命俄(哈尼族祖宗)的福,我和你阿批都好!”
      “阿波,好就是福,福就是好,阿波,等一会我就要回来看茶叶了,你们回寨子来等我。”
      我约了门散,骑着三轮车回到寨子,阿露已经在她家的阳台上,冲着茶水,招待与她同来的一老一少两名茶商。
      门散家的阳台上正晒着昨天摘下加工的茶叶,那年长的茶商捧着一把未干的茶,一会儿摊开在手掌上看看,一会又凑近鼻尖闻闻,又往里吸着气,似乎要把全部香味吸进胸腔。年轻的茶商则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嚼几下,望年长的一眼,又嚼几下,接着,他们几乎是同时端起茶杯,品尝起茶水来。
      慢吞吞地呷了几口后,年长茶商就对阿露说:“阿露,你们这个茶除普洱茶外,有另外的品名吗?”
      我们除了叫普洱茶呀,生态茶呀外,不知道这茶还有另外的名称,我正心里替阿露着急,却见她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朝我们眨了一下眼,就对两个客人说:“水里的鱼千种万种,各有各的名字,山上的树木花草千千万万也各有各的叫法,我们山上的茶叶,这山与那山的都有所区别,都各有名字,我们这里的茶叫‘姑娘茶’,孙老板,好听吗?”
      “什么?‘姑娘茶’?”
      “对,叫‘姑娘茶’。”
      “为什么叫‘姑娘茶’呢?”
      “这我阿波讲得更清楚。我阿波搜集发表过一个的民间故事叫《姑娘花的传说》,讲的就是我们这里。”
      听阿露这样一说,我恍然想起这个传说故事。
      ……美丽的山岭,开满了山花,结满了野果,空气里洋溢着花香果甜,一群十六、七岁的哈尼姑娘,相约着离开寨子,走进山岭,边走边看山花,边采摘野果,红扑扑的脸像山花一样灿烂。
      走着,走着,在一个半山坡见到几株一人多高的乔木,枝条上发着嫩绿的芽,那芽有筷头粗,食指长,两片叶子绿中显出翠亮,姑娘们没有见过这种乔木,便围着这几棵乔木看着,议论着,一个姑娘采下嫩芽,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了几下,忍不住叫道:“哟,这叶子先涩后甜,又有一股清香哩,你们嚼嚼看!”
      一听这样,其他姑娘争先恐后地采下叶芽放进嘴里嚼起来,慢慢就觉得疲劳消除,气力恢复了,她们又说又笑了。
      她们各自采了一把,装在绣花包里带回去,给家里的长者看看,长者们泡开水喝、干嚼都觉得清香回甜,就起名叫它老博⑦,又因为是姑娘们先发现的,就叫它阿布老搏⑧……
      孙老板听了我的叙述,没有说什么,提出要去茶地看看,到了茶地,他看到茶地上套种着各种果树和一些杂木,便说:“我就要这样茶园里摘的茶叶!”接着,他又让我们带着,看了周边的许多人家的茶园。与主人交谈,了解一些茶叶生产加工的情况,直到太阳偏西,才回门散家。
      留在家里的阿露把饭菜做好,正在阳台上等着,见我们回来,就对孙老板说:“老板,肚子早饿了吧?”
      孙老板高兴地说:“不饿,不饿,闻着山上的花香果味,看着满目青翠的茶园就不会觉得饿了。”
      “那你今后常来我们这里啊。”
      “那是肯定的,今年开始,我每年至少要来三次。”
      席间,孙老板对阿露说:“这里的茶叶我全要了,但你要给乡亲们说,一是要采一芽二叶的,要手工加工的,二是要用篾笆晒的,不要在水泥地板晒的,三是不打农药的。还有,我想注册‘姑娘茶’这个商标,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阿露一口应许了。
      我也觉得这样可以打出茶叶的品牌,也高兴地说:“好,好!”
      孙老板又对阿露说:“你看看这里能收到多少春茶,你留下收茶叶,我过几天就来啦。”
      “好!孙老板,但你得保证茶叶款哟!”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你收够了吨位就给我打电话,我再去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孙老板说完,就坐上那年轻人的汽车走了。
      第二天一早,阿露就借了寨子里公用的板秤,摆在来往方便,又可堆放茶叶的村民组长家院落,通知有茶叶的人家来交茶叶,在一个表弟的帮助下,逐一打开送来的茶叶袋检查:是否一芽两叶,手工加工,是否拣了黄片,是火烘干的,还是在阳光下晒干的等等,检验合格的就过秤,把一家一家应得的金额当场算好公布。
      阿露的收购价每公斤比其他收茶的多付二元,虽然只多二元,只是十公斤就多十元,一百公斤就多二百元,一千公斤就多两千多元,交售茶叶的村民们像家里添了孩子一样高兴。一些没等阿露回来就卖给其他客商的人就怪阿露不早几天回来,阿露含笑对他们说:“我还要继续收呢,你们相信我,就按我的要求采摘和加工茶叶。”
      “你真的还要收吗?”
      “当然是真的,昨天孙老板到茶地看后说,这里的茶叶很好,只要按照要求采摘和加工的,他都要我收购。”
      “阿露,你是孙老板的代理人吗?”
      “就算是吧。”
      阿露一边忙着称茶叶,用计算器计算金额,一边回答人们的问话,虽然是第一次收茶叶,但她显得自信,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交售茶叶的村民们不时地和她开着玩笑。
      当天,阿露就在村寨里收了二十多吨茶叶,打电话给孙老板后,孙老板就带着两部货车来把茶叶拉走了。阿露说是去结账提款,也坐上孙老板的小车走了,并留下话说:明天下午来付茶叶款。
      阿露来收茶叶,引起了村里人们一阵议论,有的说:“她说明天下午回来付钱是假的,要是能付,为什么孙老板今天不把钱带来付给我们?”
      有的说:“她是中间人,肯定不会当着孙老板的面付钱给我们,不然她就没有吃的了。”
      有的说:“她肯定吃大头了。”
      “怎么吃大头呢?她收我们的茶叶,每公斤比卖给其他老板的多给二元钱,怎么吃得大头?”
      “她吃大头,我们也划算……”
      听见人们的议论,门散显得有些不自在,他来到我的旁边悄声说:“表哥,阿露听你的话,你打电话叫她明天一定要回来付钱。”
      我劝他说:“表弟,山里的鸟多,唱什么曲子的都有,你不用急,阿露明天肯定会回来付钱的,要是不回来,我们再打电话给她也不迟。”
      第二天下午,我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心,太阳才偏西,就把采下的茶叶收进茶袋,提前回家。
      到村民小组长家里时,见阿露已经回来,她被兴高采烈的村民们围着,正一边叫着村民们的名字,一边从小皮箱里拿出钱来,数好后又递给同来的她阿哥阿嫂再数一遍,对了数就递给领款人,有些把茶叶卖给其他商家的村民也在一旁看,他们说:“我卖给人家的有八百多公斤,如果卖给阿露就能多得一千六百元呢。”
      “我家的茶有一千五百多公斤呢,如果阿露早回来收,我就可多拿三千多元呢。”
      “这要怪我们自己把茶叶卖给其他茶商,几天都等不得!”
      “没想到阿露的价比别人高呀!”
      我站在门散旁边,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想,阿露这回给我们村寨带来好运了,也给她阿爸阿妈露脸了。
      轮到我和门散领款了,阿露却跳过去先付给别人,对我们说:“阿爸,阿波,等一会再给你们,好吧?”
      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先付人家的吧!”
      “门散也说:好嘛!好嘛!”
      然而,付完其他村民的钱,阿露就笑着对我和她阿爸说:“阿波、阿爸,你们都是三万五千多元,两家加起来就有七万多,不急着用,就借给我周转,行吗?你们什么时候要就送回来给你们,还按银行的利率付利息,阿爸,阿波,可以吗?”阿露说完,一会儿看看她阿爸,一会又望望我,眼睛一闪一亮地眨着,机灵中有一种企盼。
      阿露的阿哥看了看我们说:“我阿妹想到其他寨子收茶叶,但他们要求收了茶叶就付款,而孙老板又没有给预付款,阿妹就想借一些钱来周转。”
      我想这是好事,以后阿露真能打开茶叶市场对大家都有利,但怕门散为难,我不便先开口答应,只好在一旁看着。
      门散想想说:“你要借去收茶叶,可以给你,但亏了用什么来还?”
      “阿爸,你担心就要阿哥和阿嫂担保,反正他们像阿波一样,每月都有工资,阿爸,小鸟大了会自己飞,你总是不放心我!”
      门散只好说:“要用就留着吧,谁让你是我的阿布呢。”
      见门散答应了,我也表态说:“阿露,你收茶叶是做正事,做大了,对我们都有利,阿波也支持你!”
      阿露从笔记本里拿出两张纸条,分别递给阿爸和我说:“这是借条。”
      若娘在一旁插话道:“你早就把借条也写好啦,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答应?”
      散露有些得意地说:“谁让我是你们的阿布呀。”
      若娘从门散手里接过借条看看,扬扬说:“阿布,我摘了一季的春茶,就得这么一张纸呀。”
      “阿妈,这可不是一般的纸呢。你们好好保管,打失了我可不认账呀。”
      “你不认账,只要赔钱给我们就行,这钱原来是留着给你买嫁妆的。”
      阿露有些做作地叫起来:“阿妈,这一点钱就想撵我嫁人呀,这像螃蟹洞被石头挡住了――没门。”
      若娘惊呼一声:“什么,三万多元钱,还不够你买嫁妆呀,买电视机、手机,电冰箱,摩托车都要不了这多么呢。”
      “阿妈,老鼠不稀罕酸多依果,谁家没有这些东西呀。”
      “那你要什么呀。”
      “汽车,我要开着汽车出嫁!”
      若娘又惊叹:“你,你……”
      “阿妈,你不要急嘛,我不要你们辛若攒下的钱,我要自己做生意,自己攒钱买汽车。”
      “你呀你,从小就不安分,你又不会开汽车,买什么车?”
      阿露说:“阿爸,阿妈,你们不要小看自己的阿布,我已经学会了,过几天就要拿驾照了,不信问问我阿哥和阿嫂。”
      “是呀,我阿妹在汽车驾驶学校学习三个多月了,已经学会了。”
      若娘有些嗔怪地对女儿说:“你呀你呀!做什么事都不先跟我们说说,总是像夜里出行的穿山甲一样不声不响。”
      四周的村民听了门散一家人的对话,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阿露,像是刚刚认识这个从小在村寨里长大的阿布……
      不知是从哪个年轻人随身带着的小录音机里传出了哈尼语流行歌曲《阿卡然迷》的歌声:
      
       “阿卡然迷,漂亮又大方,
       阿卡然迷,聪明又机灵……
      
      
      ①阿卡然迷:哈尼语,哈尼姑娘之意。
      ②阿布:哈尼语,女儿之意。
      ③阿利:哈尼语,儿子之意。
      ④阿利达:哈尼语,儿子的父亲之意。
      ⑤阿波:哈尼语,叔、伯之意。
      ⑥阿批:哈尼语,伯母、婶婶之意。
      ⑦老搏:哈尼语,茶叶之意。
      ⑧阿布老搏:哈尼语,姑娘茶之意。
      
      责任编辑 齐 丹

    推荐访问: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