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981(2008)03-004 3-02 哲人其萎，艺术长青。同辰兄离开我们五个年--头了，他留下的这些精美书画，依然如春风拂面，秋阳暖怀，从笔墨的神韵中，使人感受到其淡雅的情致，坦荡的襟怀，以及谦和笃实的君子风范。同辰生前创作了大批书画作品，却无缘结集出版，直到今日，几经周折，多方搜集，才使读者见其全貌。这部书画集的出版，既是他艺术生涯的一个全面回顾，同时也会对书坛画苑的后来者以有益的启示。
纵观书画集的作品，可以看出，同辰凭借深厚的传统功力，在书画艺术的多学科领域不懈探索，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同辰生于耕读之家，幼承家学，五岁识字，七岁学书，以柳颜筑基，进益日显，少年时期即名动乡里，这为他日后的书画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其后，他又在书法上旁涉魏碑，其行草则取法二王，兼学张旭、怀素、孙过庭诸家，可谓“囊括万殊，裁成一目”，终于有了现在的自家体貌。从其书法作品可以看出，他并不刻意追求形式上的新奇炫目，也无意于笔墨宣泄以动人心魄，但其简约、率意、萧散、超逸，“流觞曲水，畅叙幽情”的悠然情趣，往往给人敛润柔和、气韵双高之感。其用笔的神态，点画的质地，章法的气势，线条的力感，均显出刚柔相济、抱冲和谐的“中和”之美。这也是中国哲学“阴阳变易”传统理念的体现。
同辰的绘画作品，包容了中国画的三个画种，即人物、山水、花鸟。人物画虽然数量不多，但依旧可以看出，其造型准确，线条爽劲，小写意笔法既自由松动，又精微传神，给人厚重、粗朴、淋漓之感。其山水画曾研习马远、夏圭、范宽、王蒙、石涛、白寿章、李可染等大家，故其作品深深浸润传统文人画的创作理念。中国山水画不同于西方风景画，它不是再现自然景观，而是通过对自然景观的表现，赋予自然以文化的内涵和审美的关照，是画家师法造化，融合“实象”和“心象”，并倾注感情的艺术结晶，也可以说是对自然本体神韵的一种探索。同辰的山水画题材广泛，或摹写东海日出、江南水乡，或表现太行巍岩、黄土高原，均喜欢把苍茫大气与空灵秀润相结合，更多体现中国传统山水画“天人相谐，山水方滋”的艺术精神。如《春风又绿江南岸》：近景绿柳拂舍，中景叶舟微荡，远景桃林飞红，整幅画面大片留白，显得超逸空灵，宁静秀美，而又不失水天一色的浩瀚之气。这与另一幅《东方既白》有异曲同工之妙，均采用少皴多染，“以少少许生多多许”的表现手法，颇有宋人马远画作的神韵。如果说此类作品古意盎然的话，那么《大华雄峙图》《浆水观瀑图》以及表现海上日出和公园林亭两幅未题款的作品，则更增加了强烈的现代气息。前两幅均以高远构图、皴染结合，虽以青绿赋色，但仍不失北方山水之沉雄奇伟；后两幅则以平远构图，或以礁岩苍松、海浪晨霞表现日出海面的静中寓动，朝气勃然，或以林木葱郁，清莹空翠，表现园林的恬美清新，幽深静远。这些作品大都可以看出作者笔力雄健，含颖而发，有笔有墨，既具北宗山水皴点苍劲之风骨，同时兼融南宗山水擦染明秀之风韵，使画面浑厚雅逸，平淡中益见生动。同辰兄的山水画总是洋溢着一种浓郁的诗情，流动着热烈的人文情怀，表现出中国艺术特有的静谧、含蓄与温馨气息。
同辰留下作品最多的还是花鸟画，其功力最深的也是花鸟画。他的花鸟画早年曾学八大山人、青藤、白阳、吴昌硕、任伯年、白寿章、李可染等。特别是作为白寿章先生的入室弟子，受其影响最大。白寿章(1897-1973)和王雪涛同是保定高师美术科同学，一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他的作品兼潘天寿、李苦禅之长，风格独特，是中国著名的书画家，1983年其书画遗作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曾博得美术界很高评价，被誉为“大家手笔”、“书画双绝”。同辰对白寿章的花鸟画承传最佳，几乎达到乱真的地步。从现存的花鸟画作品中，可以看出其承传的笔法迹象依然鲜明，只是题材更加广泛，趣味更近今情。
说起创作心得，同辰兄曾戏称他的花鸟画是“简笔画”。其实，这正是中国大写意画的精粹所在。国画大师黄宾虹曾对“简笔”有精妙的论述：“简笔画，盖笔虽简而意不简，景或虚而实，笔墨凝练，由繁及简，从虚到实，渐入佳境。”中国画以意象思维为主，追求“似与不似”和“有无之间”，达到由物质向精神飞跃的和谐之美，故“简约用笔，注重立意，神韵占先”一直是历代文人画追求的主旨。但做到这点决非易事，需要画家绘画语言有一定的抽象性和概括性，能对突出画面整体神韵有较好的把握，在强调画作的意趣和意态的同时，还要强调以书法入画的书写性，体现画家主观情感的文化精神内涵。从这个角度讲，同辰正是这些方面的实践者。
同辰的花鸟画创作总是以纯美至善为意念，以敦厚吉祥为情怀，以书法用笔为筋骨，以练达豪放为风范，采取真而不似，柔中寓刚的艺术方式，创作出极具生活气息而又独具情趣感悟的花鸟意象。从《万柿鸡》、《桐喜图》、《百花争艳》等作品中，我们能领会到他的画为什么会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纯美的意象，至善的祝福，让每一个赏画者能深受感染。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书法用笔，不管是梅、兰、竹、菊，还是鸡、鸭、鹰、鹊，均是写而非画。观其线条用笔，徐疾提按，顺逆顿挫，因笔立形，流畅自如，无不显示出变化丰富的节奏之美。因为笔墨本身就是一种境界，也是中国画技术性的唯一。最有代表性的应属那幅《藤萝八哥》，作者题跋为“不似尽在似中求”，整幅画着笔寥寥，简约疏放，却神韵十足，使读者产生无限遐想。在这里，任何未经提炼的笔墨都属多余，其精确简约极见功力。这也正是“不似尽在似中求”的结果。
此外，画上题诗题跋，使书画相映成趣也是同辰作品另一特色。这在古人并不罕见，但今人却极少，即使题也多为古人诗句，极少自己写诗。更多的是因为书法过关的人太少，只好落穷款。同辰以草书题写意画极其和谐自然，能起到相映生辉、珠联璧合的效果。如在一幅《雨竹》的画中，题诗为：“闲坐书斋意若何，隔窗犹闻箫箫竹。此声倘能天天有，静辨仙乐与民歌。”从中我们能领会到郑板桥诗意的引申，其“静辨仙乐与民歌”则表现了画家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为那“抱劲节”的雨竹更增添了神韵。
同辰兄对艺术孜孜以求，多方探索，在诗、书、画领域均做出不凡成就。但其一生淡泊名利，甘于寂寞，生前从未办过书画展，出过书画集，其书画作品极少流入市场，而多从其案头送赠千家万户。这一点与其师白寿章先生极其相似，他们都是待人以诚，从艺以诚，不计报酬，只讲奉献，应该说是道道地地的人民画家。同辰正像其一幅《雄鸡秋菊图》中所述：“求书索画日纷纷，忙忙碌碌系一身。笔下杂花开四季，纸上雄鸡报晓晨。不羡青山闲自在，愿效流水常鸣琴。先贤教诲谨记取，莫做追名逐利人。”画中傲霜绽放的秋菊和引吭报晓的雄鸡，不正是他献身艺术的自我写照吗?可惜在日渐浮华、充满泡沫的当今画坛，这样的画家太少了。每念及此，更加增添了对同辰兄的怀念与敬仰之情。
丁亥孟夏，同辰兄哲嗣金波、玉波昆仲专程来到省会，带来令翁书画样本，要我们为之作序。斯人已去，风范长存。人生有涯，艺术不朽。摩挲故人手泽，不禁感慨万端。书此数语，以志长念。
(作者单位：河北省文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