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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一没有试过的新办法_新办法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6 04:49:08 点击:

      小序      为女作家写评介文字,在我的经历中不算多,有数的几篇而已。这或许是女作家们,觉得我的文字有些硬,爱批评人,且是那么不讲情面。女人都是爱面子的。说好还好,说不好面子上不好看,最好还是别招惹这家伙。事有凑巧,近来却接连为几个女作家写了,且全是山西的。
      说凑巧,还真是凑巧。写的原委,各有不同。写李燕蓉的一篇,是3月间去济南参加中国小说学会的小说排行榜评定会,江北片的提名中有她的《那与那之间》,几经评选,最终人围。按小说学会的规矩,人选作品要出合集,每篇之后都要附评委的评文,我是山西人,这篇就分给了我。
      写蒋殊的一篇,是《中华文学选刊》要我推荐作品,我是《山西文学》的主编,于公于私,都应当推本刊的作品,就推了蒋殊的《草儿的粉》(2006年第一期)。他们的规矩是,推荐者必须写篇评文附后,只得写了。
      写李月丽的一篇,是月丽要出本小说集,打来电话,要我给她写个序。她发在《山西文学》上的一篇小说,得了赵树理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奖,为刊物增添了荣誉,理当感谢,没有推托就答应了。篇目早就寄来了,写是不久前的事。 写葛水平的一篇要早些。去年冬天吧,《文艺报》要发篇葛水平小说的评文,编辑来电话要我写。费不了多大的事儿,推诿一番说不定还得写,不如痛快答应算了。评的小说,是编辑定的,好几篇。能省事就省事,我没有全看,只看了《黑雪球》和《浮生》就写了。写的长了些,发出来一看,删节不少。我从不反对删节,但我最心疼的恰是删节。按编辑的理念,留下的都是有用的,要紧的。没少什么呀,不过删了几句废话嘛。殊不知,正是那些没用的,不要紧的,看着像废话似的东西,才是最见性情,最见才具的(假如我还是有点)。正经话谁说都一样,只有废话才会因人而异。这也是我应邀写文章时,总要问清字数才写的一个原因。省得你改,省得你删。宁愿自己先把干货去掉些,也愿意写出来的文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水灵灵的。
      为了合起来像篇文章,有些套话就删去了。再就是没篇名的,比如序,拟了个篇名。
      这个总篇名有点怪,不必讶异,耐点烦,不等看完第一篇就知道了。
      
      她的运气还不错
      
      月丽要出本小说集,要我写序,我没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不知道她的学历,也不知道她的经历,见过两三面,还是多人之际。突出的感觉,只有一个,就是她和她生活的那个地方,很协调也很般配。那是山西省阳泉市所属的一个县城,出煤也出铁;很久以前我曾去过那里,感觉不怎么好,只能说是一个极普通的山区县城。特别之处是,这个县过去是个州,现在成了地级市的阳泉,过去只是它属下的一个小镇。
      刚才查了一下,是2003年,月丽寄来一篇小说,我看了觉得不错,就签发了。后来这篇小说,就是收在本书中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获得山西省一个很高的奖项一一赵树理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奖。全省只评了三篇。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给我来过一封信,说是感谢我,把她十年前写的这个小说发了,要不不会获得这个荣誉。
      纵然获了奖,我对她的看法也没有变,只是觉得她的运气还不错。好些女作家加上别的手段才能得到的东西,她靠着自己的才华一样地得到了。虽说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后来我还看过她写的两三个小说,觉得她对人生有极好的感悟力,也有极好的表现力,渐渐地也就觉得她和她生活的那个地方,不是那么协调不是那么般配了。那样的地方,不该有那么多的忧伤,然而她有;那样的地方,不该有那么多的纷扰,然而她有。莫非月丽是个异数?
      我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或许还有别的因素,比如无端地为山西的文学事业操起心什么的。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个老大省份的文学创作,已显出了疲惫之象,再不注入活力,怕要更疲惫了。
      有没有解救之道?这个问题时常萦绕脑际。
      是去年吧,修订我的《李健吾传》时,看到“《和平颂》引发的不和平”一节,此剧原名《妇女公民大会》,乃古希腊伟大的戏剧家阿里斯托芬的名作。剧中,一群妇女穿戴上丈夫的衣帽,出其不意地把政权夺了过来,因为共和国的顾问们一个坏似一个,他们中间偶尔有一个人做了一天好人,就有权连做十天坏人。一个男子绝望之余喊道:“把政权交给女人吧,这是雅典还没有试过的惟一的新办法!”当时不知脑子怎么拐了个弯儿,想,要重新振兴山西的文学创作,看来得靠一批女作家了。因为这是我们还没有用过的惟一的新办法。这当然也是因为,这两年间,山西出现了葛水平、李燕蓉、高菊蕊等一批显示了才情的女作家。她们最大的特点是灵慧,不信神也不信鬼,只信自己手里的笔;一出道就身手不凡,让你得擦亮眼睛还得细细地去看。艺术,几乎是所有的艺术,如果只用一个词儿概括的话,还有比灵慧更准确的吗?
      山西这个地方,是到了该出几个优秀女作家的时候了。
      上面举例说到的三个女作家,葛水平是长治的,李燕蓉是晋中的,高菊蕊是永济的,都还可说是生于灵秀之地,而李月丽生活的那个地方……忽然想到,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在那个地方,曾出产过一个优秀的女作家,就是那个叫石评梅的女子。那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不必胡拉乱扯了,我还是太迂,凡事总想找个根据,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根又哪有那么多的据。不在地方,不在时代,全在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再偏远的地方,也挡不住一个有心人对事业的追求;再世俗的地方,也挡不住一个有心人对高雅的奔赴。
      正是春天,小外孙在客厅里唱着“春天在哪里,在小朋友的眼睛里”,月丽的灵慧在哪里?在她那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在她那恬淡而又忧郁的心性里。
      月丽,虽说生活在那么个地方,虽说生活或许给过你许多的磨难(我这么猜想),但我还要说,你是幸运的,因为上苍还给了你一个常人难得的礼物,那就是灵慧。你只管写下去好了,不旁骛,不气馁,走到什么时候,走到哪儿,你和你的作品都会照亮一片天空,泽润一片土地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嘱咐的话,那就是勤勉,多读书。
      
      写作是一场较量
      
      我一直想不通,走到哪儿都堪称俊俏的蒋殊小姐,为什么会写这样一篇小说?一直,我说的是,从接到稿子到审阅到发表到不久前又拿出来看。你已然很漂亮了,还不忘奚落你的同类?你已然在省城了还不忘作践少年时的伙伴?那些生得不如你,长得不如你,命运更不如你的乡村女孩子。人世真的就这么冷酷?人心真的就这么险恶? 事情有些荒唐,不,应当说是辛酸。一个相貌丑,脑子似乎也不怎么机灵的乡下女孩子,看似混混沌沌,但你挡不住到了那个年龄她有一颗躁动的心。其标志是一块男人送的香皂,俗话叫粉;姐姐有了,同伴们有了,然而她没有,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忽然有一天,野地里,草丛中,一个男人 捂住了她的眼睛,要和她做那个事儿,答应送她一块粉。条件是不能睁开眼。她同意了,下次又去了,她得到了粉,又去了,又去了,她信守诺言,从未睁开过眼,直到怀上孩子都不知道。怀了孩子又那么丑的她,被家人匆匆嫁出,很快就因难产而去世。直到这时,家人才发现了她带在身边,视若拱璧的那块粉。就这,世人还将信将疑,说是不是偷的。
      写作是一种较量。打人你的灵府的,你要将它剔出;怎么也进不来的,你要将它拽人。纠缠不清的,你要将它理顺;直通通的,又要将它扭曲。拳打脚踢,你要制服的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群。最终要让它们都变成温顺的羔羊,你挥动着鞭儿,赶着它们一起步人艺术的殿堂。师法的不同,智愚的差异,再好的身手,也难免怯阵,一个失手有可能前功尽弃,接连失手说不定连小命都不存。于是避难就易,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成了明智的选择。美女写性,自擅胜场。勇士献武,擂台高筑。看似耀武扬威,早已从俗如流。没有了较量,光剩下热闹。没有了较量,也就没有了艺术的辉煌。
      是心智的较量,也是人性的较量。再没有比人性更乖张的了。违拗性情,不可理喻,或许是它最好的解释。人情人理,又是它最好的归宿。迎着人性走上去,不要理会作者的俊俏,不要理会乡野的荒蛮,再走上去,不要在意文字的羁绊,不要在意理念的关碍,还得丢弃你或许会有的那么一些龌龊的感觉,最终,不用最终,随时你都会发现,我们的作者心里原是怀了大的悲悯,才能以她的灵慧的心,纤细的手,写出这个丑,这个丑中又饱含着的那种美。你会有一丝丝的不快,但她让你知道人与己纵有天大的不同,到了天那个高度竟是处处相通。你所以不是她,那个既丑且愚的女孩,不是你多么善良,也不是你多么机智,只是你还没有落到她那样的境地。你可以庆幸,但你不能收回你的同情,虽说你的同情对她没有一分一厘的帮助。此刻不是你在给她,而是她在给你,只是你浑然不知!
      在这场较量中,蒋殊是通吃的赢家。显现了她的心性,也显示了她的才情。俊俏没有成为她发嗲的依凭,良知在随时做着匡正。她俯下身子不是因了她的谦恭,倏然升起的才是她的尊荣。
      
      沙子在眼里的感觉
      
      《那与那之间》的作者,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的本行是绘画,写小说是近年的事。不多,也就那么几篇,却让我们看出了一种新奇。
      故事有几分荒诞,怕也确实荒诞。但她写得那么真,真到我们一面读,一面时不时地会想,如果那个近乎死亡的失忆者是我,如果那些表示伤悼的人里有我,会是多么的可鄙而又多么的可怕。万幸,没有我,也没有你,只是一篇小说,一个虚构的文学作品。
      如果用一句话来说明这个故事,我倒愿意用一个比喻,也是小说中的一句话,就是,人民的眼里揉进了一粒沙子。你说不是吗,好好的一个单位,好好的一个艺术群体,大家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多少纠纷多少怨毒,平日都掩藏在脉脉的温情里,熙熙的平庸里。忽然有一天,这个肇事者因车祸而失忆,一躺就是三十多天,眼看就要死去了,给了我们多好的一个释放的机会,表现的契机。正所谓一死百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能利用的则尽情地利用,反正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再起来反驳,也就百无顾忌。然而谁又哪想到,这促狭鬼,这是非精,竟是在进行一个什么行为艺术。于是那些表演者,一个个全露了原形,多么尴尬多么恐怖。往后,往后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信赖?连死亡都会是一个骗局!
      不在写什么,而在怎么写,这句俗而又俗的话,自有它颠扑难破的蕴含。我们的作者,这往日拜倒在绘画艺术之神脚下的女子,当她用电脑敲打出这些文字时,指尖仍是绘画的感觉。一笔一笔,既是精细的描摹,又是意象的连缀,既色彩纷呈,又气韵灵动。整个故事如同一宗疑案,作者却没有层层推勘,而是一起始便真相大白。说是写了人民眼里揉进一粒沙子,莫如说是这粒沙子在人民眼里的感觉。本来是一种艺术的追求,得到的却是人世的险恶,一个意外的收获。什么是师长,什么是同事,什么是友情,什么是背叛,一时间尽现眼前(他一直在病房里看电视)。你亵渎了生活,生活必然会施以重处。于是我们的主人公,那个几天前还人人夸赞的艺术天才,顷刻间便成了人人嗤之以鼻的混蛋。朋友疏离,女友离去,不得不“开始保持了沉默,像先前失去记忆时一样不再开口说话”。结果只能是这样:你想得到的,生活给了你一堆龌龊,你不想得到的,生活给了你一个正好。先前你还能思索,现在连一句人话都不能再说。
      作者的笔致,看似随意,用词也不能说多么繁复,却能将她的笔端,她的思考力,穿透事物的表象,直达人物的灵府,显示这个世界荒谬却更为真实的一面。似乎也不讲究什么章法。那是你起初的感觉,读到后来,你只有感叹,她的结构的能力超出你平庸的设想。小说中有这样的话:“由于失忆,他的未来变成了无限的可能。”作者正是要把这件看似寻常的事件,写出它无限的可能来。这是一种智力的较量。是作者与作品中人物的较量,也是作者与读者的较量。人物要的是丰盈,简单只会让他死亡;读者要的是败北,胜利只会让他索然无味。
      整个作品的叙述者,是一位看似局外人的女孩子,她尽量地隐藏起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感情,而让那些艺术家们去做飞扬跋扈的表演。这让我想起了作者平日的为人,不管怎样热闹的场合,她总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是平静的笑容,眼里满是惊奇,偶尔来上一句半憨不精的问话,让你的自尊忽地膨大。看过她的几篇小说之后,我不由地惊悸:这玲珑的小女子,这可怕的有心人!她让世界在她面前尽情地表演,她却像嚼她嘴里的口香糖一样地慢慢品味,此刻倒也事不关己,然而,你想到她最终会“扑”地一声,把嘴里的渣滓吐掉,那一刻你能不吓上一跳?
      
      葛水平的水平
      
      中国的当代文学,迤迤逦逦走过了二十世纪,多多少少显出了疲惫之象,过来过去就那么几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来的作家,艰辛地支撑着这看似繁华的局面。你可以说他们是老树常青,从另一面说不也是艰难的固守?你可以说他们是佳作迭现,见得多了真的不让你心烦?文场也如同战场,没有新锐力量的投入,战事只能是旷日持久难有转机,不管你是怎样的身经百战,也不管你是怎样的神机妙算。
      然而,到了2004年,让许多小说刊物的老总,还有好些严苛的评论家眼前一亮的是,从太行山斗折的山路上,走来了个葛水平,带来了她那粲然又羞怯的笑靥,还有她那些一篇接一篇的风格独具的中篇小说。到了年底,有轻薄的评论家祭起了他的祖传法宝,说今年是“葛水平年”。他不知道,娉娉婷婷的葛水平,看似年轻,却如唐代老杨家的女儿一样,在山西这块荒老的土地上,早已初长成人,只是深山也如同深闺一样,不广为人知罢了。
      近日偶有余暇,接连看了葛氏的两三个中篇小说,心中的感触是复杂的,为她高兴,为她骄傲,都是应当说的话,然而,人的感情总有可怪异 处,就像平庸的官吏,看到飞黄腾达的下级,转瞬间已是自己的上司,赞誉诚属难免,嫉恨必生心中。久经历练,且让我放松了褊狭,以持平之心说说自己未泯的感知。最动人心魄的,该是发表在《人民文学》第八期上的《黑雪球》。
      抗战题材。故事并不复杂。这次她没有写她笔下多次出现的太行山,写的是她的故乡太岳山里发生的一段战争年代的事儿。良平村,一个嵌在大山里的小村庄,伍海清,一个良善的青年农民。在敌寇的一次突袭中,为了保全村子和村民,他被敌寇剁去了一只手。也是因了这个残疾,他深入敌占区,炸毁了一辆运送军火的列车。战罢归来,为了救出心爱的女人,他混进敌人占据的寺院,恰遇敌人正在对中国妇女施暴,这人世间最丑恶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在敌寇又一次更大的扫荡中,这可怜的小村庄惨遭荼毒,活下来的只有伍海清和他朋友的一个女儿,一个叫翠花的灵秀的女孩。面对少女的热情,伍海清痛苦地发现,那次混入寺院的经历,已使他失去了男人的机能。从搬迁到山庄的人中,他为翠花找了个合适的对象,成婚的那天晚上,他守候在窗外,打的主意是,一旦屋子里传出他在寺院里听过的那种痛苦的喊叫声,就冲进去救翠花出来。但是,他听到的只是欢快的呻吟,这让他茫然不知所措。黑蚂蚁是个象征,出现在小说的最后。一次伍海清抽烟不慎,引燃了山火,惊讶地看到,“一团一团的蚂蚁,像一个又一个黑雪球,紧紧抱着,从山火中滚落下来。蚂蚁一层一层被山火烧得剥落开,待滚到山下时,它们剩下只是很小一团。但活下来的蚂蚁,它们挣扎着,分散开,休整了一下,列了队,然后朝着湿润的有草的地方走去。”
      任何转述都是平庸的,好的小说是一个温润的浑然。打动你的是文字,然后才是文字生成的意象。没有人物,人物都是你见过的,没有意义,意义都是你思考过的,只有一种情感的流淌,滋润着你的心灵,痒痒着你浑身。引诱着你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看过之后周身欢畅,如同一次……不必说了,那感觉你自己知道。
      葛水平的小说的魅力就在这里。论学识她不及你我,论人情的练达也未必及得我你,然而,有一点她肯定在你我之上,她有对人性的精细的把握,她有对文字的敏锐的感悟。未必熟谙现行的语法规则,心性会给她一个更为圆润的引导,未必记住了那么多词语的本意,感觉会给她一个更为机警的运用,颠倒,甚至破碎,不经意间你会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以为不过尔尔,然而,很快你便会羞愧,承认这是一种更其高明的调配。你白学了你的文学,这小女子的狡黠,更近于文学的本源。色彩,形状,气味,月光下的山影,树隙间的日光,就是走在山路上脚下那种粗砺的感觉,在她的文字里随处都是,你不是在读印在纸上的小说,你,你简直就是跟在她的身后,去一个隐秘的处所。你看见草叶儿倒下又起来,你看见云块儿在月边轻轻地滑过,你看见蟋蟀的衣角一闪一闪。你找到了你阅读也是你做人的感觉,一阵快意涌上你的心头,如忽忽蹿动的火苗。
      然而,恰在此时,她扭过身来,你看到的是一张审视的和善的笑脸,你看到的是一个粲然的怜惜的微笑。事情到此为止,你完成了你的阅读,完成了一次人世的感觉。你不觉得受骗,也不觉得蒙羞。这样不也很好吗?你的不那么高尚的心灵得到了一次洗涤,你的高尚的灵魂得到了一次升华,如果它真的是那么高尚的话。
      你很惊异。荒凉,贫瘠,仇恨,血污,性的纠葛,这是我们的女作家,几乎每一篇小说都必具的元素。然而,因为注入了一种女性的温情,这些原本可以各不相干的元素,便成了一种顺理的编织,一种谐调的皴染。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怜惟的心,怜悯这由男人们做主的世界。于是这荒凉,这贫瘠,这仇恨,这血污,这性的纠葛,便罩上了一层柔美的轻纱,便有了一种人性的真情流动其间,便给了你我一种近乎肌肤之亲的爱意。这才是葛水平小说的魅力的真正所在,这才是葛水平的小说能在短时期内得到这么大的声誉的秘密所在。
      不必神化。作为一部优秀的中篇小说,我说的是《黑雪球》(最近在《黄河》上发表的《浮生》也同样优秀),一切都是巧妙的编织,这世上没有天才,就像海里没有龙王。你如果有足够的阅读的耐心,还得有足够的智力,不妨拆了这七宝楼台,剪了这五彩锦衣,不,就算是一件得体的农家女子的紧身花衣,你会看到剪裁的刀痕,细密的针脚,只是她的心灵,她的手巧,让你不由得不惊叹,甚至爱怜。只是这些功夫,你不能顺看,你得逆推。如果顺看,你会以为她不过是个傻姐,不经意间,按照事件的发展,写了这个写那个,这个必然引出那个,一切都是人生的本相,一切都是事件的必然。如果逆推,你就会发现,那个之前必是这个,先有了那个才安排这个,一切都是精心的剪裁。举个未必恰当的例子。在《黑雪球》中,第九节有这样的话:“眼看到月尾了,伍海清跟各户织布的人说,慢慢织,小日本越想多收布咱越不给他交……节骨眼上,一个日本兵突然疯了,傻笑着用布裹着自己的身体逃出惠日院,王西才突然明白了,马上要有一场血战,所有的布都是用来裹尸的。”而在第四节里,给日本人织布不过是李书枝找伍海清的一个由头,你绝不会想到织布这个事儿,在后头还有什么用项。原话是:“此时,日本人要全村户户织布,一户二十丈,下月尾交。李书枝要伍海清领棉花时到屋里一趟。”较为恰当的例子,该是第十一节说到的,1964年县政府的调查资料,上面说“屯长县良平村除跑出去参加革命的,一村人被日本人炸得只剩下一男一女”。我甚至想,葛水平最早就是看到或听到这么一句话,便开始结构她的小说。一男是个什么人,一女是个什么人,怎么会是这么个男人,怎么会是这么个女人,他俩本来可以像亚当和夏娃那样繁衍这一村的男女,但是碍于中国的伦理道德不能那样做,再说真要那样做了不过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传说。怎么办呢,只有让那个男的丧失他的男性的机能,怎么丧失呢,只能如此这般。我承认我这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斯文人没有这么做的。我还得承认,我能把这样的七宝楼台拆成砖砖瓦瓦,把这样的五彩锦衣剪成条条缕缕,但我绝没有能力把它再垒成原来的七宝楼台,再缝成原来的五彩锦衣。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水平这样心灵手巧的女人。
      还要说一句,也是我看葛水平小说的一个强烈的感触。笨拙的作家把情节当细节用,不说自己太笨,还说生活待他太薄,聪明的作家把细节当情节用,那么细密那么婉约,让人看了只有佩服,所以他才能写得故事简单而人物饱满,所以他才能写得那么引人入胜,轻轻松松地写出数万字的小说。葛水平就有这号本事。最突出的例子,该是李红发因为腰里有条军用皮带被日本人残害的事,他人或许几句话就交待过去了,而在这位作家的笔下,洋洋洒洒,热热火火,千余字还觉得意犹未尽笔不能歇。
      不必说什么葛水平年,也不必说什么天分不天分,葛水平的出现,可说是一个昭示,功成名就者可以全身而退不必再担心什么后继乏人,急功近利者可以另辟他途不必担心没有自己就会满目疮痍,什么圣人出来黄河也不会清,没了什么人中国的文学都会生机勃勃漫野葱绿。
      2006年3月28日于潺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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