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业了,决定去母校走走,找回学生时代的自信。然而没想到,在校园里竟然遇到了他―当年卖水饺的年轻人。 读大学时,晚上回寝室之前,总喜欢到校外路边的水饺板车上买上二两水饺。卖水饺的是一个年轻人,叫刘文,年龄与我相仿。
一个深秋的夜晚,雨下得很大。我如往常一样,让他为我整二两水饺。水饺刚下锅,身后就传来了恶煞似的叫喊声。我转过头才明白,城管已经把水饺板车包围了。我惊叫道:你怎么不跑啊!他说:你已经付钱了,我不能跑,等水饺熟了再……话音还没有落定,城管就端走了他的锅灶。清楚记得那时他的双眸充满了无助的忧伤。为了表示歉意,我主动帮他收拾残局,并随他去了住所。
霓虹灯孤独地伫立在风雨中,他的住所是一间车库,里面黑灯瞎火。我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他告诉我,这点活一个人就能干完。每天早点起床去菜场买菜,白天一个人在家包上一天水饺,就能赶上晚上卖了。
他把我留下,说喝点酒再回学校。三盅二锅头下肚,话多了起来。从他的话中得知他是山东人。他借着酒力跟我讲:“今天我不是怕那帮人,我是因为你付了钱,不……不能跑。前几天,几个混混跟我收‘保护费’,我都把他们赶……赶跑了,我……我怕谁?”
我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卖水饺,他说,他父母都是矿工,三年前死于瓦斯爆炸。那年他读高三,老师说矿上出事时他父母没有下井。高考结束后,回到家中,看到披麻戴孝的弟弟,他明白了一切……料理完丧事,为了供弟弟上学,他就一个人跑出来卖水饺了。听了他的话,我眼里含满泪水,他的目光充满忧郁,却坚强。
我继续问他,你北方人为什么要跑到南方卖水饺?他不做声,只是一味地喝酒。突然,他号啕大哭起来:我当年考上的学校,就是我现在摆板车卖水饺旁边的学校。
那夜,我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他已经买菜回来了。我说,今晚还卖水饺吗?他说:肯定卖,这是弟弟上学的来源,等那帮人上班后,我去交一下罚款就能把锅灶要回来。我劝他这样不是办法,还是租个店面保险一点。临走时,他对我说,他想参加自学考试,请我给点指导。我说,没有问题。
我毕业那天,正好是“刘文水饺店”开张的日子,店面在我们学校对门。他邀我到店里喝酒,就算为我饯行。他高兴地告诉我,他弟弟已经被我们学校录取。说话时,醉眼中洋溢着幸福。
……
八年过去了,他不再是卖水饺的年轻人,而是文质彬彬的大学教师。遇到他,宛如春风吹过绿野,让我明白困境只是人生的一种际遇,面对困境要告诉自己:坚强总有唯一的结果―成功。
(邱隶之摘自2009年7月21日
《北京青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