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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树【交界上的梨树】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39:23 点击:

      我似乎从来没做过什么正事,从来没想过作为人应该做些什么,而一直都只知道玩。以前是一个人玩,有了官得后,就带着官得玩。有老头子撑着,我还需要做什么呢?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做,连想都没必要想。
      我刚从我家门前的那棵梨树上下来,抱着三个梨准备带着官得去玩的时候,老头子喊秋麦说:“秋麦,找好家什,我们去把那点洋芋挖了。”秋麦是我老婆,老头子呢,是我爹。老头子叫秋麦那语气,就像叫他老婆样的。我在心里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也产生了一种惊讶。老头子要下地去,这是我拥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我都这么大了,都成为当爹的人了,还从未看到他下过地,而且这次还就他和秋麦两个人。我很不想让秋麦下地去,恁么漂亮的一个人儿,长得真就像秋天的麦秸样的,苗条得看上去就经不起任何风雨,哪儿是下地做活的料。加上让她跟老头子下地,我就更不想了。让她跟老头子在一起我都不想。但现在没人来帮我家下地了,我家能下地做事的人还就老头子和秋麦两个人。我妈没有下肢,挪动一下身子都是双手着地,像半岁小孩样的过爬,哪儿还能下地做事?而我呢,因为在我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一个多月,出世后不到三岁脑袋就有现在这么大了,但个儿却从来没超过这么一米,这么样的我能做什么呢?
      老头子和秋麦一人扛上一把锄头,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似乎在想还有没有什么没带上。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还要带些什么了。秋麦看了一下官得,官得正在我妈那儿玩着,把我妈那个用来垫着挪动身子的木头搬来搬去。我也看了一下官得。官得是一个可人儿,才四岁多点,头没我的大,个儿却要有我的高了。
      老头子和秋麦走的时候,我叫上官得和他们一起走出了村庄。走到村口李德亮家那儿,我和官得就不走了。李德亮家开得有个小卖部,因为这个小卖部,村里的闲人就常常聚集在这儿打牌,有翻金花赌钱的,有打百分赌烟的。烟可以直接在小卖部买,钱输没了还可以向李德亮借,只要认着高利贷的利息就行。这儿热闹,好玩。我虽然不打牌,但我喜欢这儿。
      阳光白白的,亮亮的,洒在李德亮家的场院上,打牌的都有四伙了。我想数数有多少人,但我数到十的时候,就数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十后面的一个数是几。我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学会数到十。也因为我再也学不会后面的数,所以老头子没再让我读更多的书。那时老头子骂我:“都十八岁了,都读了十二年的书了,还一样球都认不得,不要读了。”我不知道十八是多少,十二又是多少。虽然那时我还很想知道,但一直没能知道,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
      李老四、王二相、赵七对、郭自发都在,在一桌上打百分。他们以前都是我家的常客,特别是春种秋收的时候,我家几乎成了他们的家了。我带着官得走到郭自发的身后,我喜欢站在他的身后看。因为他以前在我家的时候常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嘿,开发的头太大了,要当大官呢。”“哈,开发都数得到八了。”“开发太厉害了,今天他硬是给长江那小狗日的罚了跪在地上。”虽然当时别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说我,我还就是觉得郭自发的话听着舒服。
      郭自发看到我后,就偏着个头向我身后看,像在寻找着什么,像是我一来就会带来什么让他们惊喜的东西一样。果不其然,郭自发还真像是发现了什么。郭自发很突然地喊了起来:“你们看,那家两口儿要整啥去了。”随着郭自发这一喊,李老四他们,包括其他几桌打牌的都扭头向郭自发指的方向看。我也看,我看到老头子和秋麦各扛着一把锄头一前一后地走在村外的小路上。我一时弄不明白,郭自发狗日的怎么会把老头子和秋麦说成是两口儿?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老婆。秋麦跟我才是两口儿。狗日的郭自发难道连啥叫两口儿都不晓得?
      王二相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到他的牌上来了,他说:“看,看个鸡巴,快出牌,要看你狗日的以前天天在人家还没看够,没看够么又跟着去地头看嘛。”
      郭自发说:“球,我才不耐烦,现在他是谁?他还是村长么?老子在这儿打牌不好玩,还会跟他去下地!”
      李老四也把目光收了回来,他嘿嘿嘿地笑了笑说:“郭自发你狗日怕瞎掉了,那是两口儿啊?两口儿又不是看是不是走在一起,是要看晚上睡没睡在一起,你问开发看,他们晚上睡没睡在一起。”
      郭自发也笑了,在场院上玩牌的人几乎都笑了。有的哈哈哈的笑,笑出了声来,笑得很放荡;而有的只是眯着个嘴笑笑,没有声音,笑得很含蓄。顿足的,舞蹈的,狂吼的,都有,还有些小孩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来。
      郭自发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声像鸭子“嘎嘎嘎”的叫声。他边笑边扭过头来问我:“开发,你说,你说他们两个晚上睡没睡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们晚上睡没睡在一起。我又没看见。只是我想,秋麦怎么会和老头子睡在一起呢,睡在一起是要两口儿才睡在一起的,他们又不是两口儿。我不可能说是。但我又不敢肯定他们没有睡在一起。我连他们晚上睡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怎么敢肯定呢。要是秋麦是跟我睡在一起的就好了,我就敢肯定他们没睡在一起了。但是秋麦就没跟我睡在一起,她还从来没跟我睡在一起过。对于这个我也曾问过老头子,我问他:“秋麦是我老婆,她怎么不来跟我睡啊?”老头子板着个脸说:“哪个说的,哪个说是你老婆就要跟你睡在一起了,你说,你妈是不是我老婆,你看见我跟她睡在一起过了吗?”我抓了一下头。想想也是,我还从来没发现老头子和我妈在一起睡过呢。
      郭自发还在笑,他边笑边用手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水问我:“说啊,憨包狗日的开发,你倒是说说他们晚上睡没睡在一起!”
      我怎么成了个憨包了,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我啊。我怎么一下子就突然的变成个憨包了?
      我说:“我认不得。”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会把他们全都惹得这么大笑不止,就像一阵秋风刹那间吹来,吹得满林的树叶“哗哗啦啦”地飘落一般。郭自发狗日的更是,笑得把头都要探到桌子底下去了,还像要憋过气去了样的。
      郭自发双手抱着肚子扭转身来看着我,说:“狗日的开发你认不得老子认得,他们就是睡在一堆的,不信你今晚上去看。”
      赵七对擤了一把鼻涕理了理他的牌说:“看,看个球,马鸡巴日马×关你球事,要看你不会自己去看。”
      郭自发说:“又关你球事了,说着你啦?”
      赵七对说:“玩不玩的,要玩就快点出牌。”
      郭自发转过身去了,他问其他几个说:“到哪个出牌了?”
      赵七对说:“哪个出么你狗日的出么。”
      郭自发又转过头来对我说:“站球开掉,憨狗日的,别站在这儿挡着我的日头。”
      我已经被他们给笑懵了,心里怪不好受的。我本想说这儿又不是你郭自发家的,凭什么叫我站开,但我又没说。刚才他们这么多人全都在笑,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想再做错什么,再惹他们笑,我已经被他们笑得心里都发毛了。
      我刚转过身走开,郭自发又喊开了,他叫道:“狗日的开发,来把你兄弟喊球开掉。”
      我回头一看,官得还站在他们的牌桌边,手里还抓着两张牌,郭自发正在从他的手里抢牌。我刚想喊官得,但还没喊出口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谁是我兄弟了?我哪儿来的兄弟?官得可是我儿子呢。
      王二相说:“狗日的郭自发,你别太过火了,人家开发跟官得可是无辜的。”
      郭自发说:“球,我说错了吗?”
      王二相说:“你本来就说错了,官得可是开发的儿子,儿子跟兄弟是一回事吗?”
    [ 2 ] [ 3 ]   郭自发说:“哈,你不会像开发一样的憨吧,也相信官得是他儿子,又不是哪个认不得,耿世清在秋麦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经常朝她家跑,而且秋麦才嫁过来半年都没到就生了官得了。”
      耿世清就是我说的老头子,也就是我爹。我想,老头子以前怎么会经常朝秋麦家跑呢,他经常跑去做什么?是为了把秋麦说来给我做媳妇吗?看来就算是作为一村之长的老头子,要为他儿子我说个媳妇也还是挺难的。
       王二相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正宗的,至少官得是他名义上的儿子嘛。”
      郭子发突然一只手伸在嘴边“嘘”了一声,同时一只手指了指路边。他们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我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没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我只看到我的丈母娘背着一个箩筐从远处走来。我不知道箩筐里装着的是什么,但我想那箩筐一定很重,我丈母娘都被它压得像爬着走路样的了。
      我丈母娘走过去后,郭自发说:“你们看见了没有,老么老,样子还没变呢,多像她姑娘啊,耿世清这狗日的,这种能走能背的人不要,当啥村长嘛,村长当得了一辈子吗?婆娘可是一辈子的事啊,为了个村长,放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要,要去讨一个路都走不了的人,还生了个这么样的憨包。”
      我曾听王二相说过,我妈原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妈的,我爹原本是和我现在的丈母娘相好的,因为我爹是当时村里唯一的一个初中生,算是一个才子,人又长得人高马大而且英俊,所以村里的人一直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因为我家门前的那棵梨树,让这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人作了鸟散状。为了这棵梨树,我的爷爷和当时的村长郭德旺吵了一架,这一架,不但惊飞了树上的那些鸟,也震散了这对树下的鸳鸯。据说,这棵树原本是我爷爷栽的,而且在我们家门前,但它又没有完全长在我们家门前。它长到我家的地盘外去了。而它长过去的那些地方却又恰恰是村长郭德旺家的。它的枝叶以及它的根须都长了过去,而且它的主杆也正好长在了两家地盘的交界上。我的爷爷曾为这而苦恼过。他说:“我栽的时候明明是靠我们这边的,怎么一长大了就长到中间甚至快要靠那边去了呢!”我奶奶说:“你就没看见人家经常在那儿挖地埂吗?要不是那棵树,说不定都挖到门槛脚来了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棵树就成了郭德旺家的了。我的爷爷、奶奶,以及我爹都承认了这个事实。有什么办法呢?胳膊还拧得过大腿吗?可那梨树就长在我家门前,在梨子成熟的季节里,我爹管不住自己,爬到树上去摘梨吃了。这一爬,就让郭德旺家的三个儿子饱饱地打了一顿。当时,我那鼻青脸肿的爹是想上去拼命的,但被我爷爷给逮住了。为此,我爹没让我现在的丈母娘当我妈,却让跟当时的一个副乡长有着亲戚关系的这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女人来做了我的妈。也就因为这样,我爹当上了村长。
      王二相说:“你少说点行不行?人家当这个村长容易吗,为了当个村长,好不容易的才找到那么个跟乡长沾亲挂角的女人,又是个残废的,现在还连个村长的位置都没了,你说,人家容易吗?”
      郭自发说:“我就是想说,帮他狗日家干了恁么多白活,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以前还一直不敢说,现在敢说了我为啥不说。”
      王二相说:“说个球,又不是人家拉你去的,那是你自个儿愿意去的,你不是还经常怕人家不要你去吗?再说了,你才白干了那么点活,你认得耿世清跟他爹以前受的是什么罪吗?被人家都翻着祖宗八代的骂了,把本来就是自己的树给占了,把地都挖到门槛脚了,把瓦都给扒了,还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不,人家才不会去为了个村长讨这么个婆娘呢。”
      郭自发“哼”了一声说:“要是早点认得村长会像现在拿来选,我才不会去呢,就算他像赵三强样的拿烟来送我我都不会选他呢。”
      郭自发正说着,又像是发觉什么异样了,突然扭转头来,说:“喊你站球开掉。”我想他肯定是认为我又站在他背后了。但站在他背后的不是我,而是长江。郭自发一看站在他背后的是长江,脸上的表情就瞬间转阴为晴了。他笑着说:“长江,你也来啊,你看我这牌好不?”
      长江说:“好个球!”
      郭自发说:“嘿,长江,你狗日的拽个球啊,当上村长的又不是你爹,才是你个叔嘛,况且还才当上呢,你是不是也想一来就耍上三把火啊?你敢吗?你叔都怕不敢呢,他当上村长还是我也投了一票的呢。他还想不想继续当下去啊!”
      长江没有说话,长江走到了赵七对的后面。赵七对回头看了一眼长江,说:“长江,哈,今天咋穿得这么体面啊,咋这么神气呢?”
      长江笑了笑,果真就神气了起来,他抻了抻衣服,鸭子样的甩着两只脚向我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时,长江弯下头望了望我说:“开发,嘿,憨狗日的,你咋还这么个矮个儿呢,来,我给你拔拔,我给你拔高一点。”长江弯了一下腰,双手抱着我的头就真的往上拔了起来。我的脸被埋在长江的怀里连气都快要透不过来了,我难过死了,我整个的身子被长江拔了悬在半空中。我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我双脚开始不停地踢蹬,双手也不停地开始在长江的后背上捶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把长江给打疼打痛了,他突然把我往上猛地拔了一下,然后又狠狠地把我摔在了地上。
      长江边抚摸他的腰身边说:“开发,你狗日还真行啊,你咋就不服人尊敬呢,我可是想让你长高啊,你竟然还打老子。”
      我被长江这么一摔,屁股被地上的一个石头硌得像火烙着样的疼,脖子也被他勒得像被针刺了样的痛。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我觉得像是天都变了样的。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我今天招谁惹谁了,要受这么多的屈辱。我何时受过这般屈辱了。我伸手抹了一把脸,竟然有一种湿湿的感觉。我哭了,我还真的哭了。我原本是没打算哭的,我都还没哭出声来呢。可是一抹到这泪水,我还就真的哭起来了。我尽量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大声掉,哭声就像蚊蝇乱飞时发出的声音样的,“嗡嗡嗡”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哭声,包括别人的。我觉得奇怪,还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这样呢?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了?我边哭边抬手摸了摸脖子,然后偷偷地拿到眼前看,我的手上没有血。我又捏了捏我的屁股,还能感觉到疼。嘿,我还没死呢,我还没有出血呢。
      打牌的都没打了,他们站的站了起来,坐的还坐着,都往坐在地上边啜泣边抹泪的我看,还边看边笑。他们的笑声里没有一点儿责备长江的意思,倒像是长江就应该这样,不这样还不对了样的,他们甚至是还带着一种要感谢长江给他们带来了这个笑料样的。
      郭自发边笑边说:“哈,看不出来,长江不但个儿长高了,还力气也长大了,要得,要得。”
      赵七对说:“开发,你身边有个石头,起来干他两石头,他有啥了球不起的,他才是个村长家侄儿,你还是个村长家儿子呢。”
      我早就看到身边那个石头了。说实在的,我真想捡起来砸向长江。这要是在以前,不用人提醒,只要有人敢如此对我,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干了,我甚至还要连郭自发这个狗日的也砸。但现在我却不敢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一点儿野都不敢撒。我没撒他们都这样了,我再撒了,那会成什么样子。
      长江似乎受到他们那笑声的鼓励了,走到我的前面来说:“起来,狗日的。”
      我没有动,不是我不想动,我也想起来,我也动了一下,只是我刚一动,我整个的身子就疼得像是要散架了。
      长江揪住我的头发就往上提,我被他提了疼得“哎哟”地叫了一声。但长江没管我叫不叫,他边提着往前挣我边说:“跪起,狗日的。”
    [ 1 ] [ 3 ]   我被他一提一挣,还真就跪在了他面前。
      长江说:“还记得你以前咋整老子的吗?”
      我不敢望长江。以前长江是很听我的话的,我叫他咋他就咋。但我不知道我以前咋整过长江。真的,我记不得了。
      郭自发说:“长江,你以前被他整过啊,他是咋整你的啊?”
      我终于抬头看了看长江,我希望他说我没整过他,即便是整过,那也是闹着玩的。但我看到长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我不知道往下长江会怎样对我,但凭他这一诡秘的笑,我就能知道他不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吃。我向周围看了看,我希望找到一个逃跑的方向。
      我顾不了身上的疼痛了,我拔腿就向家的方向跑去。但还没跑出多远,就又被追来的长江按在地上了。长江边在我的身上乱踢乱打边说:“你还跑,我看你跑!”
      场院上的人都往我们这边围了过来,像看耍猴戏的样的。我真的就像长江手中牵着的一只猴子,虽然也在拼命地挣扎,但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王二相说:“别再整了,长江,差不多了。”接着他又说:“走了,打牌的。”
      郭自发说:“打球啊,刮风了,牌都按不住,吹了到处飞,又在冷了,要打搬回屋里面去打。”
      太阳已经偏西要钻进山里去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吹来,把场院上的烟盒、树叶、碎屑卷起,裹着带有一股焦糊气的尘土,在场院上空翻飞来翻飞去。打牌的人有的说要回家了,也有的还在喊继续去打。长江似乎不希望这些人一时走干净,他大声武气地说:“开发,日你妈,给想回家了?”经长江这么一说,返身离开了的人们又驻足回过头来了。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期盼。从他们的眼神里,我感到了一种害怕。
      我当然想回家,我早就想回家了。我恨不得立马就回到家中。现在我觉得这儿已经不是我的天下了。只有家中才是我的天下了。我想。我现在离开后可能再也不会来这儿了。我还来这儿干吗呢。我放开抱着头的手,抬头向长江望了望,我想知道是不是长江真的想让我回家了。
      长江似乎也想赶紧留住驻足回过头来的人,他说:“哈,你到底想不想回,想回就从这儿钻过去。”说着,长江换了一下方位,把屁股调向我家那边,然后双脚叉开,又用手指了指他的胯下。
      我明白了,长江要我从他的胯下钻过去。这怎么行呢?一个人怎么能随便就去钻人家的胯呢?要钻也得让别人来钻我的胯,怎么会让我来钻别人的胯了。我才不钻。我就是死也不钻。
      看着长江双脚支成的那个洞,好似一道通向我家的大门。穿过这道大门,我看见了我家门前的那棵大梨树。那棵梨树已经又是我家的了。是我爹用十块钱买过来的。买这树时我爹已当上了村长,那天我就在爹的旁边呢,他把一张十块钱的钞票丢到郭德旺的脸上,说:“这棵树在我家门前,属于我家的才对,就算以前是你家的,现在卖给我了,还有一点,这十块钱是连树根所串到的地买的。”一看到那棵梨树,我就想起我那没有下肢的妈来。我好想见到她。要是她能来带我回去就好了。可我知道她是不可能会来带我的,她从来就没有来这儿带过我。
      长江向我吼了起来:“你到底想不想走啊?不走你就给老子一直跪在这儿。”
      我想走。我怎么会不想走呢。但为什么想走就得钻你的胯呢。我不知道回家与钻别人的胯现在怎么就连在了一起。我想回家,此时我太想回家了。只是,我不钻就得一直跪在这儿,就回不了家,这不是比死了还难受吗。我想,要是我死不了,还能回到家里,那么从此以后,我将不会再出来了,我将永远待在家里,待在那老头子、我妈,还有秋麦和官得的家里。
      郭自发说:“钻嘛,憨狗日的,钻一下有啥了球不起的啊。”
      我知道钻别人的胯并不像郭自发说的那样没啥了不起的,我认为这算得上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了。但为了能回到家里,我还是钻了。除了从长江的胯下钻过去能回到家里,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我看了一眼长江双脚支成的门,闭上眼睛,双手着地,像狗样地钻进了长江的胯下,又钻出了长江的胯下。钻出长江的胯下时,我还怕长江反悔,所以一下就爬起来向家的方向没命地跑了。尽管身上到处都疼得要命,但身后各种各样的笑声让我感到更怕,它们就像一场洪水样的向我淹来。我得尽快地逃脱它们,只要我还能动。
      回到家,看着火上摆着的饭,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咕”地叫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做好菜,但我已经很想吃了。我没像以前那样等着老头子他们回来才一起吃,我独自舀了一碗饭,自顾自地就吃了起来。下地刚回来的老头子一看我这样,顿时火冒三丈,甩掉锄头就骂:“你饿死鬼抠心啦,老子都还没吃你就吃起了,要吃么自己去苦嘛,老子恁几十岁了还要苦来养你,叫你带个人都带不好,吃个干鸡巴!”我的心颤抖了起来,犹如秋麦簸米时的筛子。老头子还从来没这样吼过我,我不知道怎么连他也变了。
      突然的被老头子这么一骂,我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亲切。以前看着那些经常被老头子骂的人一边说着,“村长骂的是,村长骂的是”,一边笑个不停的样子,我就想被老头子骂着一定很舒服,就也想让老头子骂自己一次,但一直都没让老头子骂上,现在终于让他骂上了。嘿嘿,老头子的骂果然不同凡响。
      无论如何,家,还就是家,还有什么比家好呢?我不会再到李德亮家那儿去玩了,家里这么宽的地方又不是不够我玩,再加上官得,玩伴儿也是有的,我还需要什么呢?就算场院里不够玩,也还有这棵梨树,还可以爬到梨树上去玩。只要有官得,只要有这棵梨树,我还怕什么呢?
      只是,我得做点儿什么了,至少得想点儿什么,我想弄清秋麦和老头子是睡在哪儿的,他们是不是睡在一起的?还有,老头子现在又不是村长了,我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往这棵梨树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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