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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是谁【凶手】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9 04:37:36 点击:

      从十一月十八号这天起,冯建变成了另一个人。每到晚上那个时候,他的目光都直勾勾的。一想起赵莉失足落水,他就透不过来气。他下去救过,但没成功,这个结果让他增加了另一份苦痛。
      有的时候,冯建感到格外寂寞。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在他懂得平安对一个人生活的意义时,平安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他。
      
      王警官让自己先冷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按卷宗里的电话号码拨了电话。他知道自己说话膛音很重,容易夸大案情已有的恐怖气氛,便尽量轻声。自我介绍后,说赵莉失踪案有了新的线索,然后约赵莉父亲明天上午在家等他。
      赵莉父亲说行,吃力得好像很久没说过话。
      王警官一进楼洞,赵莉父亲就在屋里听见了。那脚步格外清晰,一下响过一下,仿佛死神撞上门来。他没有地方躲,只能在听见敲门声后走过去开门。那时拖鞋就在地板上蹭,一点也不像六十三岁的人走出的动静。
      在门口暗淡的光线下,两个人不情愿地见了面。王警官再次自我介绍姓王,是和平分局刑侦科的。赵莉父亲在嗓子眼里啊了一声,说“进吧”,就看着面前这个影子走进门来。
      屋里很乱。王警官把扔在椅子上面的老城日报挪开,正了正椅垫,坐了下来。他有点胖,走得一头是汗。这一坐了下来,汗冒得更厉害。他掏出手绢,边擦边感叹赵莉父亲住的这个地方,离他家动迁前住的崇德街很近,这就亮着目光看过来,露出极亲和的模样。顺着这个话题,又唠起更轻松的事,是他搬走后因为什么事来过这里,似乎他们早就见过面,只是没有打过招呼。
      赵莉父亲茫然地望了望窗外,然后把目光移向王警官的脸,继续毫无表情地听下去。直到王警官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掏出烟抽,他也不问到底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他当过车间工会主席,以前常代表领导班子下去慰问,明白越是这样制造说话机会,越是没好事,那就应了昨天他接电话时的感觉。他的脸色惨白起来。
      昨天下午接王警官电话时,赵莉父亲就在想,女儿一定是被人害了。女儿失踪四个多月了。四个多月的等待,让他再也想不出别的结果来。他不相信一个女孩儿,能够对付这么久的磨难。他从镜框里取下照片,那样看着,平生第一次想到女儿比别人长得好看。
      “情况是这样的。”王警官望着地板,说起新线索。
      南运河出城不远,有一道拦河水坝。一周前,春灌开闸放水,发现一个物体卡在铁篦子上。水坝工作人员把物体打捞上来,竟是一具尸体。警方在死者衣兜里找到了工作证,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失踪的赵莉。尸体已经腐烂,法医无法了解赵莉死前是否受过伤,只能做骸骨方面的检测,没有发现中毒的证据。而案发现场更是难以确定。水坝上游的南运河横贯半个老城,足有二十里长,处处都可能是案发现场。
      赵莉父亲坐在那里默默地流着泪,看着眼前还坐着王警官,才回过心思。他递给王警官那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人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从中学起就是文艺骨干,经常上台表演舞蹈。演出结束的时候,总被叫到前排中间,挨着领导合影。他说不下去了。
      赵莉长得很干净,大方中散发着活力,是那种能让别人感到快乐的人,上了照片也一样会说话。王警官迅速把目光从赵莉的脸上移开,坐着坐着突然说:“我破过大案,一直是分局先进工作者。你放心,我一定能……”他的脸涨红了,再没一点胖人的憨相。
      赵莉父亲看王警官一眼,没有说话。抓凶手是他们的事,不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想她的女儿。他永远见不到他的女儿了,什么也顶替不了他的女儿。
      ……
      在这次调查中,王警官排除了对赵莉丈夫的怀疑。
      赵莉的丈夫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这就让他那张五官略小的脸平添了七八分雅致,显得文文化化的,与技术副厂长的身份格外相符。他把里屋的门关上,告诉王警官,孩子平时在长托,周五才接回来,现在正在里屋睡觉。只要他们谈话小点声,孩子是不会听见的。
      王警官说我知道,低声讲起案情。
      赵莉丈夫的身子猛然动了一下,好像马上要离开的样子。到底还是只低下头,张开一只大手,挡住自己整个脸,往手心里悲痛。
      王警官陪赵莉丈夫坐了一会儿,接着说:“你仔细想想,那段日子,有哪些男人和赵莉接触多一些?”
      赵莉丈夫审视着王警官的脸,听不懂似地问:“什么男人?”
      王警官说:“我没别的意思,例行调查。”
      赵莉丈夫沉脸坐了片刻,说:“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仰起头,张开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迎接这场新的折磨。他说:“她只跟她爸往来。我回来晚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去逛夜市,就是在家给她爸打电话。她问她爸按点吃药没,做的什么饭,告诉她爸怎样生活才算科学。她显得比平时更加细心。其实,她爸一个人生活惯了,比一般男人会照顾自己。她妈死得早,文革中被一伙不知怎么就疯狂起来的陌生人,误打致死……”
      王警官的脸色白了。
      “赵莉在单位的情况呢?”
      对继续抠这么无聊的问题,赵莉丈夫坚决地摇了下头,既是回答不知道,也是表示反感。
      王警官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说:“我沿河上游走过。尽管清风街与南运河一直保持平行,但距离很远。最近的地方是三好街交叉路口,也有三十七八米的距离,也不是三步两步能走到的事……沿途交叉路口有六座桥,都处在繁华地段上,护栏一米高,全部完好。她失踪那天,全天没有在桥上发生交通事故的记录。而且,我们都知道,赵莉身体很好,没一点病,不可能走着走着自己跌到桥下去……”
      不等王警官讲完必须再问下去的理由,赵莉丈夫打断他,说:“尽管我们结婚七年了,但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刚要举例说明,眼泪蒙了上来,再也说不出来了似的。就急着说以一当十的话,来尽快结束不依不饶的调查。是床上事,女人在男人心中抹上的最重一笔。“每次我出差回来,不管多晚,她都不睡。她洗得干净干净,在床上等我……”他张开大手,再次挡住了自己的脸。
      在这方面,王警官也有类似经历。他也经常因为工作回不上家。他知道女人在男人回来时那样等,说明妻子很好。他的妻子就很好。这就足够了,就能说明赵莉对丈夫的态度。这本身具有一种排斥性。一个女人不可能爱着另一个,却盼着与这个做爱。他绝对不相信在有人身自由的时候,会出现这种灵与肉的分离。那么,剩下来的事情,显然大大超出了她的主观范畴,别说她丈夫介绍不出来,怕是她自己事先也不会料到。
      
      在拟定下一步调查方案的时候,王警官优先考虑的是意外暴力事件。漂亮女人有漂亮女人的麻烦,意外暴力事件就应该隐藏在这里面。他的心怦怦乱跳起来,感觉很不好了。漂亮使一个女人的遭遇变得残酷起来。他仿佛又听见受害人在对自己说话,这种职业习惯使那种呼唤变得愈加清晰。
      王警官开始走赵莉生前常走的路线。她上下班坐车,他也坐车。不能坐车的地段她走路,他也走路。晚上她上夜市,他也上夜市。他只差没在上完夜市的时候,像她一样回家看她丈夫是不是回来了。当这样的日子重复到自己妻子陪岳母上河北老家,连续一周没回来的时候,王警官突然发现,如果日子天天如此,会是多么枯燥。原来个人生活在白天的缺失,都是爱人在晚上悄悄给修补上的。他不由看了看妻子那淡蓝色的被面,被面上有他这个警察叫不上名的花。
      
      王警官来到赵莉工厂。听保卫科长介绍完,立刻要求从人事科调于波的档案。
      于波二十七岁,老城大学毕业,家在哈尔滨。他对赵莉非常殷勤,早上给她倒水,中午给她打饭,扫雪时给她拿锹。别人有事找他时,常常是只需要找到赵莉就行了。赵莉在哪儿,他就会在哪儿。下班时,他会和赵莉一起走到车站,一天里几乎形影不离。这已经两年多了。同事们很瞧不起于波,就给他起了一个极没尊严的外号――太监。如果边上没女同事,还会补充一句没卵子货,把他那女人一般发粘发贱的状态充分挖掘出来。而对赵莉,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王警官对保卫科长说:“去年下半年,他们之间有没有突然冷淡的时候?”
      保卫科长说:“没有。”
      王警官说:“是没发现,还是没有?”
      保卫科长说:“没有没有。有我们能发现。”
      王警官的目光重新落在老城大学学生处给于波做的学生鉴定上。那一栏被写得很满,字相当工整,全是好话,也全是套话,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保卫科长已经摁捺不住调查这种案件的兴趣了,在边上说:“用不用把于波找来问问呢?”
      “你说呢?能不找吗!”王警官又问:“你们保卫科与分局签没签综合治理责任书?综合治理对消除隐患非常重要。你们单位控制违法犯罪率在千分之三之内,该不是靠碰运气吧。”他给保卫科长上起课来。他看保卫科长已经不是一般的不顺眼了。如果凶手的确是于波,那他就负有责任了。两年了,他干什么去了呢。
      于波来了。保卫科长立刻严肃无比地告诉于波王警官的身份,让他坐在王警官对面,认真回答问题,之后脸上的表情自然起来。
      王警官说:“你叫什么名?”
      于波看了看王警官的帽子,说:“于波。”
      王警官说:“你认识赵莉吗?”
      于波说:“认识。一个科的。”
      王警官说:“平时来往吗?”
      于波说:“来往。”
      王警官说:“去年十一月十八号那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于波说:“上班了。”
      王警官说:“下班以后呢?”
      于波说:“回家了。”
      王警官故意问道:“回哈尔滨了吗?”
      于波说:“回租的房子。”
      王警官说:“回答问题要具体准确。回家是一个概念,回住处是另一个概念,十六个小时是不够你坐火车跑个来回再上班的。你的租房在哪?”听完地址,问:“你回住处做什么了?”
      于波说:“想不起来了。”
      王警官说:“有证人吗?”
      于波说:“没有。房子我一个人住。”嘴里念叨起自己一个人怎么证明,说:“一个人怎么能有证人?是呀是呀,一点不错,我是很喜欢赵姐,可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千山美丽,辽河美丽,彩电塔美丽,劳斯莱斯美丽,多看几眼,并不意味着犯罪!赵姐上台跳舞的时候,全厂不也是盯盯地看吗?……”他变得能讲起来。
      王警官说:“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于波说:“这些都是你应该问的。你不问我我心里憋得慌。问吧问吧,问什么都行。”
      王警官很生气于波会有这种态度,如果是十年前,他早上去踹他了。他往地板上狠狠吐了一口粘痰,叭地一声。
      从赵莉厂出来,王警官去了于波住处。忙到下午,才沮丧地找个饭店吃饭。
      
      现在王警官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好了。他总能想起自己在看赵莉照片后对赵莉父亲说的话。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天两盒烟。
      在赵莉的遗物中,还有一串钥匙、一个墨绿色的手机袋。手机袋的面料是金丝绒的,晾干后硬得像纸,立在文件筐边上,依稀散发着几分河水的味道。
      王警官匆匆去了移动通信公司,打印出一份赵莉失踪那天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拨出的电话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六分,主人是老城环保局的化验员,这个化验员是个中年男人。
      
      听见王警官说他是为赵莉的死亡而来时,冯建面如土色。他摸着椅背,让自己坐了下来。镇定后,目光落在桌面上,等着被问。他突然不再害怕警察的出现了。他心里还有一份平衡。他毕竟舍身下去救过赵莉。
      王警官说:“你认识赵莉吗?”
      冯建说:“认识。”
      王警官说:“你们不在一个单位工作,怎么认识的?”
      “在舞厅。”
      “哪个舞厅?”
      “双缘舞厅。”
      “具体过程?”
      “什么具体过程?”
      王警官说:“你们认识的具体过程。”
      冯建讲开了。冯建妻子是病故的。时间过去了半年,晚上敲门找他办事的人,越熟越是劝他如何如何想开,仿佛这是一项办事的感情投资。这弄得他极为烦躁,只想躲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他更不爱回家了,常去饭店一个人喝酒。有时醉了,想回家也回不成,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像城市里的野狗。有次去了舞厅,就认识了赵莉,两个人很快在舞厅成为固定的一对。他们喜欢在一起谈寂寞这个话题。寂寞不是生活在荒岛上,一个人也见不着,而是明明认识很多人,彼此也从没因为什么事发生过争吵,手边还有现成的电话可以随时约会,却一个也不想见。
      王警官打断冯建说:“我找你不是探讨人生的烦恼。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什么样的朋友关系?”
      “喜欢在一起说话。”
      “除了舞厅之外,你们还去过哪儿?”
      “没去过哪儿。”
      “你家在哪儿?”
      “青年大街五段。”
      青年大街五段离双缘舞厅很近,王警官顿时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他掸了掸袖口上的一根白毛毛,不动声色地说:“她没去过你家吗?”
      “没有。”
      王警官说:“家里静,适于交谈。”
      冯建说:“孩子天天在家复习考大学。上次一个女邻居找我,他就认为我和她有那种事,怎么解释也不听,出走了好几天。”
      王警官尴尬起来。拿出烟,胡乱问声冯建会抽不,就自己抽了起来。“去年十一月十八号那天,你干了些什么?”
      “下班后去见赵莉,取衣服,还她三百元钱。其实,我只是给孩子买衣服拿不定样子,问问她,她就去那个商店看了,并把衣服买了回来。”冯建停下话,哭了。
      “后来呢?”
      问了两遍,冯建才继续讲下去。
      谈话结束后,王警官从衣兜里拿出录音机,看了看录音机显示录音状态正常的指示灯,告诉冯建,他说的话已经被录音机录上。如果他不反对,就将作为他向警方提供的证词。
      冯建说行,他不会反悔。
      王警官说:“这句话也被录上了。”
      冯建说:“我知道。”
      王警官让冯建带路。案发现场在三好桥与南湖桥之间,河水仍然那样向南流淌着。下游是浑河,是辽河,是渤海,是没有尽头的地方。
      
      两个月后,王警官来到赵家。介绍了案发当事人提供的证词,说经过大量调查,没发现赵莉被人杀害的证据,只能以非刑事案件结案。
      赵莉丈夫忽然用刺耳的声音大笑起来,说:“小莉不可能背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男人往来。她丈夫是什么人?不是得给科长端茶倒水的小办事员,是管理五十二名知识分子的副厂长,月收入六千元,住一百八十米的跃层,上下班坐轿车!”
      赵莉父亲则说:“这不行,这不行,这怎么能行呢?”又拿出女儿的照片,让王警官看。他急速地抖动着嘴唇,到底也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王警官说:“现在的情况是,冯建是唯一的当事人,他的证词是案发现场的唯一证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证词,没有别的证人。”
      赵莉丈夫说:“那不可能!我们都是证人证词!……”
      王警官打断赵莉丈夫,想表白一下自己从接手这个案子以来的心情,突然又停下。他也不知道该说哪句了。呆坐片刻,从衣兜里拿出那台袖珍录音机。找到那段录音的地方,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传出冯建沙哑的声音。
      讲完十一月十八日见到赵莉后,冯建说:“我们去一个开在居民楼楼下的饭店吃饭。出来时,天全黑了。我们谁也没着急回家,顺着马路边走边唠,不知不觉来到河边……”
      赵莉丈夫叫了起来,“什么叫不知不觉来到河边,一听就是在撒谎。十足的撒谎!谁到哪去,都是有目的的,我和小莉从来没有不知不觉就走到哪儿的时候,还河边上了……”
      等赵莉丈夫说完,王警官没有说话,他把录音倒回到被赵莉丈夫声音盖住的地方重放一遍。
      冯建说:“我们闲唠了一会儿,我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赵莉却看着冰面反射的月光没说话。我说月光射在冰面上,是比落在地面上好看,便往家里打电话。手机没电了,只好借赵莉的手机打。等我打完回头再看,赵莉不见了,不远处有一个冰窟窿。”
      赵莉丈夫说:“这又不对,绝对不对!人掉水里能不喊吗?一点声也没有就没了,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再说,冰面裂开时,自己也有声,你看看电视上演的!”
      嘴唇不再抖动的赵莉父亲,拿出和蔼的声音,劝王警官似地说道:“小王呀,这块是有点问题。我女儿是不会游泳,但有嘴巴,会喊呀。她上台唱过歌,嗓音响亮,像彭丽媛!……”
      等他们都不再说了,王警官又把录音带倒回去。重放前,拧了一下音量开关。现在他特别想再听一听冯建的证词了。只有听冯建的证词,他心里才感觉不到那份煎熬,才能继续在这间屋子里坐下去。
      冯建说:“我跳下去救……等我要上岸时,已经找不到那个冰窟窿了。我挣扎着,突然露出了水面,原来河中间没冻。我抓着冻在冰面上的树枝,爬了上来……我呆呆地站在河边。说实话,我非常喜欢赵莉。”
      赵莉丈夫说:“这就是害人动机!小莉不从,他就……”
      王警官继续重放录音,是王警官在问冯建,“既然是一场意外事故,那你怎么不报案?你不是一天两天没报,是一直没报,整整四个多月!”
      赵莉父亲沙哑地叫了起来,“这句问得好,问得好!”
      录音机空转着。王警官焦急地看着显示喇叭存在的金属网。等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冯建的声音,“没去报案,我非常内疚。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一男一女,又是晚上在那种地方,还出了人命,说了真实情况也不会有人相信。赵莉在我不怕,赵莉不在我怕。”
      赵莉丈夫说:“这不是废话吗!这么简单一说,凶杀嫌疑没了,自私也变成了自卫!……”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警官走后,赵莉父亲和赵莉丈夫呆坐起来,谁也不说话,任凭录音机留下来的气氛在屋内弥漫着。
      到了晚上,赵莉父亲说:“在这吃晚饭吧?”
      赵莉丈夫说:“不不,我回去吃,还有孩子呢!”
      “今天不是星期五。”
      “那也不了。”
      赵莉父亲说:“要不求求王警官。”
      赵莉丈夫说:“没用。没有证据。当初我让小莉不再出去工作,谁都没听我的。”
      赵莉丈夫糊涂涂地往家走着,出租车也没打。他实在想不明白案发地点会是河边。他只希望立刻结束这场关乎妻子人品的恶梦。他快要疯了。
      
      第二天傍晚,赵莉父亲没有开灯,坐在渐渐黑下来的屋内。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顿时头皮发炸。伴着急速心跳,慌忙拿起也算坚硬的烟缸,奔门口而去。等听见门外的人一口一个赵叔叫着,说是女儿的同事,又报了名,并不姓冯,才放下紧张状态。
      于波一步跨进门来,说:“赵叔,那个案件叫警察结了,是以非刑事案件给结的!”
      赵莉父亲低吟着“知道了”,把灯打开。
      于波叫了起来,“那能行吗?”
      赵莉父亲说:“进屋坐吧。”
      于波愣愣地看着赵志有些弯曲的背,走进里屋,站在那里说:“赵叔,你别看我是学理科的,但对社会知识并不陌生!赵姐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好。这是问题一。赵姐处人很有界线,不可能那么晚和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上河边。这是问题二。赵姐胆小,单位扫雪都怕滑倒,都躲着冰,不可能自己往冰上走。这是问题三。那个警察上我们单位调查时可凶了,现在倒好,明明发现了凶手,他又不抓,还给这么放了。如果不是收了人家的钱,能吗?这是问题四……这个案件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案中案了!”
      赵莉父亲猛然抬起头,看着于波:“你这么核计?”
      于波说:“不这么核计,还怎么核计?叫个人都会这么核计,总得能讲通呀!”
      赵莉父亲呆呆坐着,表情一点点地严肃起来。忽然走到桌前,给赵莉丈夫打电话。
      
      一路上,赵莉丈夫都在想赵莉父亲在电话里说的话。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的情感也落入河中没有着落的时候,妻子单位能有人站出来为妻子的人品说话。那些话,他非常想说,但一直不知道面对河边这个案发地点怎么说。现在好了,有人自己找上来和他说了,而且内容和他想说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救星。这回他可要好好地说一说了。这比推翻公安机关的错误结论还重要。在他看来,证明妻子的人品,是最紧的。
      出租车司机说振兴街到了。赵莉丈夫付钱下车,这才发现是振兴街的北街口。出租车司机只顾自己拿到距离最远的车费拉倒。他只好往回走。
      一进赵家的门,赵莉丈夫便看见灯光里的人。他早早地伸出手,大步走上前去,和于波紧紧握着。
      于波重新讲开自己对案件的分析。
      赵莉丈夫点头听着。
      于波说:“现在咱们得跟他们干啦!”
      “跟谁干?”
      “涉及到谁跟谁干,一个也不留!”
      赵莉丈夫说:“告警察怕是没那么容易。”
      “要是我我就告!人命关天,爱谁谁!”
      赵莉丈夫迟疑着。
      “赵姐这么没了,实在让人接受不了!”于波移过去目光,求援似地看着赵莉父亲。现在他对赵莉丈夫的印象完全不好了。他一点也没想到,赵莉会嫁给这么一个人,还好好好的。情绪早激动起来,眼睛往墙上一横,说:“怎么还弄不明白了呢?这明摆着是一起凶杀案!”就转过头去,向赵莉丈夫再分析一遍问题,然后说:“叫你说,我哪儿分析得不对?有的话你就说,没关系,我们一起研究,谁对听谁的。”
      赵莉丈夫怯懦似地看着于波。
      于波叫了起来,“这不得了,那赵姐上的什么河边?”接着,一口一个弄不清真相有辱赵莉人格,论说下去。声音一滑,又说:“说不好听的,就是上河边看月亮,也轮不到姓冯那小子!”坐了片刻,自语似地说:“现在赵姐不在了,有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苦下脸,说:“我也追求过赵姐。可赵姐不是那种人。有次我帮赵姐端饭盒,无意碰着了她的手,还被她瞪了一眼。她接触男人是有原则的,理解你行,来往也行,但别的不行。我也尊重她,把这件事处理得相当好。我不让她为难。我在边上能为她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单位年节分东西,她拿不动,我就给她往家送。一袋大米一百斤,背下背上……”
      赵莉丈夫早躲开于波的目光,他急促而无力地对赵莉父亲说:“完再说吧,完再说吧。”见赵莉父亲没有应声,又说:“这事得保证万无一失,告警察不是说着玩的。”
      赵莉父亲还是没有说话。
      于波空坐片刻,站起告辞。说:“明天一下班我还过来。”
      赵莉丈夫说:“不用不用。有事再找你。”
      于波给二人留下手机号码,不快地走了。
      
      老城刮了一天风。算起来,应该是东北今年最后的一场春风。
      司机知道赵莉丈夫怕家遭贼,不愿意在家附近张扬,照旧把奔驰停在那棵杨树底下。
      赵莉丈夫下了车,把刮到身上的塑料袋划拉掉,一猫腰,快步往大院门口走去。进了院,走到楼洞口,忽然听见有人问话。
      灰蒙蒙中,一个人用手按住膝盖,从门廊台阶上慢慢站起身,乱发显得头影很大。
      赵莉丈夫忙问赵莉父亲怎么了。
      赵莉父亲说:“上告的事,得一起研究研究。”
      赵莉丈夫说:“何必大风天跑一趟,在家打电话也一样研究。”他赶紧扶住赵莉父亲,一边提醒脚下小心,一边往楼上搀,显得格外周到。进到屋里,边脱衣服,边问他吃饭了没,就准备去厨房做。“冰箱里什么都有……”鲤子是赵莉父亲爱吃的。
      赵莉父亲说:“什么都不想吃。”
      他坐了下来,对赵莉丈夫说:“你琢磨出什么办法来没?”
      赵莉丈夫烦躁起来。
      赵莉父亲说:“我的意见是……”讲起从昨晚到现在想到的所有事情。
      赵莉丈夫还是说了一堆难告的理由,没有同意上告。他打车把赵莉父亲送走,回来才做晚饭。烧了点水,把方便面往碗里一倒。方便面快。
      
      赵莉丈夫能够正常下班,只占工作日的一小半。每次忙完一抬头,发现今天能正常下班,心里便会冒出一点幸运的感觉。
      第二天,赵莉丈夫又是正常下班,而赵莉父亲又坐在门廊台阶上等着。他还是不打电话,一定要面谈。结果赵莉丈夫又是半夜才吃上方便面。此后赵莉丈夫不得不做些调整,凡是正常下班的时候,就先上街对付一口,然后再回家接受面谈。
      当赵莉丈夫意识到只要是没面谈出赵莉父亲所希望的结果,这个老头就永远会再来时,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给刚送走不久的赵莉父亲打电话。他说:“看样不往大了整不行,就豁出去,明天我……”
      赵莉父亲说:“明天是星期三。你别下午去,下午可能机关学习。”
      放下电话,赵莉丈夫还是睡不着。一想到妻子的案子即将公开,大家都会知道事件经过,他就心忙,情绪格外焦躁。他瞪着眼睛,望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屋顶。
      
      因为下面一个办案子的事,被越级告到市局,如果处理不好,肯定还会告到市里。市局纪委书记亲自出面接待了赵莉丈夫,只是觉得告王警官缺乏事实,不好表态。赵莉丈夫立刻火冒三丈,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质问,弄得周边处室都跑来劝阻。
      到法院的时候,法院以没有冯建杀人的证据,明确答复不能立案,赵莉丈夫更是压不住已经窜上来的火气,找到院长室,和院长吵了一架。
      赵莉丈夫来到大街上,迎风站了一会儿,倒也有些高兴似地给赵莉父亲打电话。两句说完上告结果,算是给他这些天无休无止的面谈做了一个总结。
      赵莉父亲说:“那怎么办呢?”
      赵莉丈夫说:“事先我就说过没有证据。有些证据是能找到的,有些证据是永远找不到的。上次我们厂……”他说着赵莉父亲听不懂的例子。
      “于波没和他们辩辩呀?”
      “他没去。”
      “没叫他一起去啊?”
      “他不行。他不成熟,办事毛愣愣的!”
      
      放下电话,赵莉父亲去了厨房。空转一圈,又走了回来。他忘了自己原来打算上厨房干什么。他重新坐了下来。现在他有一种感觉,不过,他不能把这种感觉告诉任何人。在女婿再婚之前,还是他的女婿,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生女婿的气。
      稀里糊涂坐过中午,赵莉父亲想起给于波打电话。听于波一说,情绪高涨起来,就给女婿打电话。他没提给于波打电话的事,只说鉴于目前情况,应该以退为进,上法院告冯建过失伤害罪。冯建引导赵莉去看月光,往承不住人的冰面上走,又见死不救,四个月不报案,本身都是证据。这样法院就能立案调查,没准调查时还会刮带出重要线索,冯建就落网了。
      赵莉丈夫说:“倒也是一个办法。”又说:“让我再想想。”放下了电话。
      没坐上片刻,秘书敲门进来,通知今天的班后厂长例会不开了。
      赵莉丈夫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他急忙给赵莉父亲打电话,告诉他,经过考虑,同意他的意见。
      
      赵莉丈夫从法院回到家,那件心忙的事更加放不下。坐了半天,也还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赵莉丈夫向赵莉父亲要于波的电话号码。听赵莉父亲说于波也给他留了电话,才想起自己那天一出赵家的门,就把那个纸条掏出来扔了。他呆呆看着被自己重新记下来的电话号,五官缩成了一团。一想到还得求这个追求过自己妻子的男人,他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赵莉丈夫拨了那个电话号,听里面有了话音,立刻换上一个口吻,问于波在忙什么。
      于波说:“没忙什么。”
      赵莉丈夫说:“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法院受理了我的起诉。”
      于波说:“你等着!”放了电话,很快来到赵莉家。
      赵莉丈夫说:“这个官司绝对不能打输!”
      于波说:“输不了。”
      赵莉丈夫说:“大意不行。你说,现在成败的关键是什么?”
      于波倒也接不上来话。
      赵莉丈夫启发道:“晚上在河边发生那样的事,人们最先想到的,会是什么事?”
      于波呜噜着,脸竟有几分红了。
      赵莉丈夫说:“是两个人的关系。”
      于波直愣愣地看着赵莉丈夫。
      赵莉丈夫又说:“人们最后想到的,会是什么事?”
      于波只觉得头皮发麻。
      “还是两个人的关系。人们喜欢合理想象,坑老人了!我最反对这种不科学的思维方式!……”赵莉丈夫气哼哼地论说下去,更加忿忿不平。
      于波说:“那怎么办?”
      赵莉丈夫说:“唯一办法就是证明小莉的人品。证明人品是最关键的问题。尽管从法律角度讲,这与审理冯建过失伤害罪没有直接关系,但办案人是人,不是物,可以往这面使劲,也可以往那面使劲,别将来无辜反被弄成有辜,令人不同情她的遭遇了。办案人是个女的。有时女人对女人更狠!”
      于波说:“你没和她说赵姐的人品吗?”
      “说了。”赵莉丈夫转述起所说的内容,忽然增加了一份自信,感觉就比刚才好多了,是这些天最好的时候。
      于波早在那里叫道:“说得对,说得对!”
      赵莉丈夫说: “对是对,只是有点力量单薄。”
      于波说:“不单薄,不单薄。”就评价起来,“在知道事发地点是河边的情况下,丈夫没有疑心,没有动摇,还能站出来为妻子的人品作证,本身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明。”
      赵莉丈夫说:“有点单枪匹马。”
      于波低下头,说:“我出来说话不好。”
      赵莉丈夫吃惊地看着于波。
      于波说:“人家会说赶是我以前对赵姐好了。”
      赵莉丈夫说:“正因为小莉作风正派,所以以前你对小莉的关心,才是一种同志式的关心,你才谈不上听说她和别人上河边吃醋,仍然愿意站出来说明她的人品。这本身也是一种同志关系的证明。”
      于波愣愣地看着赵莉丈夫。直到告辞,也没答应站出来说话。
      
      不安地过了大半个月,赵莉丈夫接到了于波打来的电话。于波说法院上单位调查时,他还是站出来向法院说明了赵莉的人品。
      赵莉丈夫啊啊着,突然闷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不免揣上另一件心事,日子便过得更加不好起来。
      赵莉丈夫埋怨自己当时少问了一句话,捱了多日捱不过去了,只得邀于波到家里来。说了一些感谢他仗义直言的话后,问他那天是怎么和法官说的。见里面并没有他也是赵莉追求者的话,几乎就是自己又向法官证明一遍,心中大喜。唠了几句别的,坐着一想,又埋怨于波的证词和自己说过的太像。
      于波说:“像就对了。往最好上说,总会像。往不好上说,才会各式各样。”
      赵莉丈夫说:“那倒是。不过还是太像。”
      于波只顾自己在那里得意,当即背诵一遍赵莉丈夫那天转述给他的话,竟是一句不差,这就夸起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他说他上学考试时,尽管运算大题丢分,但填空一个也不差,还教过赵莉如何应付单位的晋级考试。
      赵莉丈夫看一眼于波那圆头鼻子,感到特别恶心。说:“真正会答的人,不是知道说什么,而是知道不说什么!”
      于波一愣,目光落到墙上。这被赵莉丈夫看进去了,于波走后,他呆坐起来。他的心情再次落入冰冷的河水中。
      
      外界对这个案件的反映,令赵莉丈夫也感到有些意外。他忙了,三天两头上一次赵家。他有很多很多话要对赵莉父亲说。
      “豁出去就对了!法院这一立案,老城晚报就登了,人们议论纷纷,都怀疑还有第一作案现场。”
      “豁出去就对了!不知哪个在网上发了通缉令,事态立刻变得不可控制,愤怒的网民献计献策,南方还有一家私人侦探所,要自费来老城,协助法院调查……”
      “豁出去就对了!办案人员一再向我表示,她一定会秉公执法。看样她已经体会到了压力,不秉公执法根本不行。”
      “豁出去就对了!……”
      现在他特别忘不了自己事先说过的“豁出去”。这一豁出去,一个失去生命的弱者就得到外界大面积的肯定。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沸腾了,用声讨凶手残忍的同等激烈程度,传颂赵莉当时会如何坚贞不屈,又如何不幸,又如何美丽。老城妇女杂志社开始着手调查赵莉的抗暴事迹。而单位同事,也及时回忆起每年赵莉为了在表彰大会上给大家表演节目,得自己花三四千元购买舞台服装,相当于她小半年的工资,算是对她的一种纪念。
      赵莉丈夫又睡不着觉了,他想他的妻子。
      
      法院的判决结果让人啼笑皆非。没有证据说明冯建犯有过失伤害罪。不过,在这个事件中,他负有民事赔偿责任,他把赵莉的手机弄丢了。那部手机折旧后为两千七百元,里面储存的话费六十三元,办卡费五十元,共计应当赔偿两千八百一十三元。
      往法院外走的时候,赵莉丈夫扔下于波,紧挨着赵莉父亲。来到大街上,看一眼周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改口说:“去吃点饭吧。”见两个垂头丧气的人都不愿意去,不由分说,拉上二人,打车顺马路向东一下跑出五六站地。
      出租车一开走,赵莉丈夫就说:“你们看出来没,虽然只是赔偿两千八百多元,但官司并没输!谁心里都有一本账,没人相信冯建不是凶手,愿意放过他。什么是胜利,这就是胜利!”他侃侃而谈起来。
      赵莉父亲愣了,去看于波。于波想了想,说:“也有这种可能。”
      赵莉丈夫说:“不是可能,现在还可能什么呀,是事实!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在起诉书中并没提一句民事赔偿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丢失手机的这么回事。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判决结果吧?”他悦声招呼二人别光顾走路,找找饭店。
      这顿饭并没吃好,一上饭桌三个人就研究起来。于波找来纸笔,当场记录下赵莉丈夫的口述,以免形成材料时忘记关键内容。两天后,赵莉丈夫向市法院提起上诉。他对打赢这场官司充满了信心。
      
      一年后,王警官与冯建在太原街意外相遇。王警官明显削瘦,冯建没能认出他。而冯建一直削瘦,王警官就没这个识别障碍。
      王警官走过去了,想了想,停下脚招呼冯建。
      王警官说:“你现在怎么样?”
      冯建说:“还行。”
      王警官认真读了一下冯建的表情,说:“那就好。”
      两个人分手后,王警官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现在他已经不是刑侦员了,做了汽车班的司机。去年年底,单位评议警员实行末尾淘汰制,他被淘汰。
      责任编辑 李 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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