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按门铃,又喊了好多声老伴的名字,可是门内却阒然无声。她只好将右手伸进皮包内,摸索了又再摸索,好容易才找出钥匙,把门转开了。她把手上的学生作业本和橙色塑胶袋抛掷于沙发上,即刻一边再喊老伴的名字,一边搜寻整个四房式组屋,尤其是冲凉房兼厕所,结果令她失望。
她着急了,立时冲出大门,四周张望。东南西北方矗立的全是一座座的组屋,各家窗口发出白色或者橙黄色的亮光。左方不远处一排二层楼小店铺前还有很多人在走动。几个停车场快满了,还有许多车辆在陆续驶进来停放。
她敲了几户邻家的门,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她的老伴。邻居们一个个客气地摇了摇头,然后快速地将门关上了。
她有点心慌了,匆忙搭电梯下楼去,找了好几个老伴常去的地方,比如咖啡店、熟食摊中心、民众联络所、小公园……都不得要领。有一个马来人告诉她,早些时候看见一个老伯独自坐在小公园一角自言自语,现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更加慌张了,走回家门,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完全忘了饥肠辘辘。她很担心老伴的安危。近来常有六七十岁老人被抢劫的新闻,他是否也中了劫匪的毒手?老伴年轻时长得很潇洒,走路时偶尔会瞟向路旁艳丽的野花。两人曾经为此发生了几次龃龉。现在老了,两人却成为对方思念的焦点。他早就已经完全退休了,而她则仍然在一间补习中心上班,教汉语拼音。天气转凉。今天放学后,她到附近的店铺为老伴买了一件羊毛衣,还顺道买了两块他最爱吃的木薯糕。回来迟了,老伴竟然不在。相信他是等得不耐烦了,下楼找老妻去了。
她几次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了下去。不久再站起来,心中七上八下。
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他这个人,近来头脑有点不大清醒,很容易受人拐骗。早上出门时,他还再三嘱咐她上下巴士要小心,怎么现在他自己竟然失踪了?她愈想愈害怕,又站了起来要去报警。后来又想还是再等一下吧,可能他终于会出现。
晚上十一点多了,老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霍然站起身。脸色苍白,身躯微微颤动。她决定要到附近的邻里警岗去报案。
正在这时,“铃……”门铃响了。她冲上前去开门。两个警察带着满脸疲态的高瘦老伴,站在门口。
那个较为年轻的女警,爽朗地叫道:“老师!”
她认不出来这个女警是谁,正要发问,女警笑容满面地说:“老师认不得我了吗?我叫丽琼,是中华女中的学生,以前您教过我华文。”她接着说:“这位老伯迷路了。他一个人一直站在行人天桥上张望。问他住在哪儿,他什么都想不起。后来我们从他的裤袋里搜出一个钱包,钱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警岗找不到线索,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刚巧我走过,认出照片里的老师,查询到您的地址,就把他送回来了。老伯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是口中念叨妻子。老师您以后可要小心啊,他显然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很危险的。”
她又惊又喜,忙不迭地道谢。
关上门,正想查明事情的真相,只见高瘦的老伴喜形于色,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爱怜地望着妻子,痴痴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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