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此乃好汉的勾当,我辈无用书生,何敢望焉。偶尔家里做回肉丸,一个便可把我打倒。前几年曾两去新疆,却倒真是大块吃羊肉,至今回味,口有余香。 我们扬州人,冬天也喜欢吃点羊肉,我们家羊肉却从不进门,就是嫌它那膻味。那次去南疆库尔勒,人家晚上请吃饭,一桌子的羊肉,做得各式各样,其中有一道清蒸羊肉,块又大,又白不呲咧的,心想羊肉还清蒸,怕盖不住那味吧,就不敢下筷子,主人一再说你尝尝,盛情难却就尝了,果然连这清蒸的也没一点膻味,真是奇怪了。主人说我们新疆的羊,和你们内地的种不同的。那晚是在一个庭院式的饭店吃的,院子中间是一棵大梨树,正是果实累累。晚宴吃到最后,老板让服务员去树上摘梨子,水一冲用一个大盆子端上来,库尔勒香梨本来就有名,又是从树上现摘下来的,一口咬下去,水就从嘴角流出来,真个是比蜜还要甜,平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梨,加之此时已是一肚子羊肉的油腻,正要这水灵灵的梨来压一压呢。
有一次进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车从轮台出发,沿着沙漠公路往里开,过了塔里木河不久,路边有一家小饭店,我们就在这里吃饭。老板见我们饿得厉害,就先上馕和茶,馕是刚出炕的,最是好吃,茶不知是什么茶,总是粗茶,用大碗满满倒上,热滚滚,黑糊糊,饥渴之时,这一碗茶下去,真是受用。接着是烤羊肉串上来了,这羊肉串不一般,肉不是常见的用铁钎穿的,而是树枝。老板见我们好奇,就跑过来介绍说,这是用红柳枝穿起肉来烤的,并得意地说:“你们在库尔勒是吃不到的,乌鲁木齐更吃不到,只有在我们沙漠里才能吃到,你们尝尝看。”一吃,又有肉香,又有红柳的清香,堪称奇味,不进沙漠,哪有这等口福。红柳是沙漠里特有的植物,生命力非常顽强,高不过两三米,根须却向地下伸触至二三十米深,最能吸取水分。这红柳枝穿起的羊肉串,肉块又大,穿得又多,像我这样“小肚鸡肠”的人,一根羊肉串吃下去,加上前面的茶和馕,早已经饱饱的了。
新疆是个好地方,不说看美景,哪怕只为一张嘴,专门跑一趟都值。
(彭帅摘自2009年9月20日
《扬子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