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一位马伯，他的家中清一色都是 小子，也许是自己没有女儿吧，见了别人家的 女孩说不上来的欢喜，时不时地积攒下一些小 食品、花头绳之类，见到哪个女孩，便发给她。
马伯长着一脸的胡子，村子里的丫头们经常被
他的胡子扎得一边跑一边笑，四处躲藏。那时
候不能没有马车，田里的稻草要往回拉，家里
的肥料要往地里下，都靠着马车。似乎那时农
村里没有幼儿园，学龄前的孩子统统跟着大人
在地里混，不是捉蚂蚱就是摘野瓜，天冷时就
躲在豆饼房里。因此，不拉货的时候，马伯便把
丫头们聚集在他的马车上，大点的自己爬上
去，小的则由马伯抱上去。拉着一车丫头的马
车成了奔驰在田野上的一道流动的景致。
有时候，也有男孩走不动了往车上爬的，
马伯就用马鞭轻轻敲打着男孩的屁股，说：“秃
小子，到别的车上去，又不能给我们家当媳
妇!”在一车女孩清脆的哄笑声中，男孩多半会
红了脸跳下车，寻别的车去了，而马伯把鞭儿
一扬，鞭子啪的一声落在空中，听话的马儿便
嘚嘚地跑起来，把别的车甩在老后面。
跑得兴起，马伯满脸开着花，回身冲身后
的一车花儿笑着说：“丫头们，坐稳了!马儿撒
欢喽!”同时，“嘚儿，驾”地吆喝着那匹马飞奔。
“伯伯，唱首歌儿吧!”喳喳
的喧闹声中一个声音说道。唱
什么呢，马伯自语般说着话，依
然是满脸的笑。“唱你最拿手
的吧!”“最拿手的?好，要是别
人让我唱我才不唱呢，伯伯拿
手的歌只唱给小丫们听!”说
是这么说，但马伯每次还是迫
不及待地放开了嗓子，唱那些
悠长高扬的歌，那些流传久远
的歌。歌声伴着女孩子们风铃
般的笑语，以及马蹄铿锵落地
的声音，汇成一条声音的河，一
路淌满整个田野。
这些女孩们长大后，真有
一个成了他的媳妇儿，但成了
媳妇的女孩跟他之间却已经没
有了那份亲近。曾经须臾不离
身边的马鞭不知被哪个顽皮的
孩子拿到哪儿玩去了，那架马
车能烧的部分早塞进了不知谁
家的炉膛化为灰烬，有限的铁
自然是被卖了废品。有了那么
多儿子和媳妇的马伯谁也没有
跟，好像从儿子们成年后就自
己一个人住。离家多年，很少
听到马伯的消息，后来听家人
说，马伯在一个月明之夜喝了
酒上楼收衣，不想一脚踏空，去
了另外一个世界。走得倒不太
痛苦。只是不知道在那里还有
没有马车，有没有满车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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