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事迹材料 > 正文

    丁三 丁三借款官网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4-12 04:52:58 点击:

      每当黄昏日落的时候,也该是在河滩干活的人们回家的时候,丁三都会在崖边唱戏。他最爱唱的就是《下河东》:  河东城困住了赵王太祖  把一个真天子昼夜巡营  黄金铠每日里营门困定
      偏偏的又反了河东白龙
      五王八侯都丧净
      朝堂里无人来领兵
      ……
      有人会在河滩或者三凳崖大喊,再来一段,再来一段,他就会继续唱下去,有会唱秦腔的,也会和他对唱一段,于是这青烟薄雾漫起的河滩就有了抑扬顿挫的秦腔的对吼。
      戏是要天天唱、反复唱的,一天不唱戏,人就会不自在,吃饭饭不香,睡觉不安稳。听戏的也是要天天听戏的,一天不听戏,就干活没劲,生活就会单调无聊乏味。
      莲花寺前面有一棵百年的大皂角树和一棵槐树,在三凳崖崖边坡旁,从河滩地里回来的人们都会在这里歇歇脚,听丁三唱戏。
      丁三是地主丁大成家的老三。丁氏三弟兄从小赌钱、嫖妓、抽大烟,学了一身的坏毛病,他家里经常请人来唱戏,丁三看上了一个戏子,以学戏为名,就和戏子好上了,自然也会喊几嗓子。三兄弟吃喝嫖赌把家财踢打完后,丁家从此就败了。
      有一次,丁三在赌场上输了整个家院,从此搬出丁家大院。
      丁大成被丁三活活的气死了,临死的时候,只有丁三在他的炕前,丁大成已经不会说话了,他伸出两个指头指了指腰,似乎有啥话要告诉丁三似的,丁三一时没有领会是啥意思,丁大成就咽了气。
      丁三是输给了本家丁十,丁十的爷和丁三的爷是一个爷,两家是亲亲的本家,可是也隔了三四代了,因此,丁十也就没有客气,把丁三的家产接收了。丁三一家无处居住,在坡上找了一孔废窑住下。丁老大受不了这个罪,参加了民团,后来被打死了,丁二当了土匪。
      大头他妈长得很漂亮,不幸的是她很早就守了寡,但她很会经营家业,家里的日子过得比那些有男人的人家还要好过,吃的穿的都很像样,家里有三匹骡子两匹马,农忙时还请短工帮忙。
      丁二自从当了土匪,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了,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丁二一直想霸占大头他妈和她家的财产,对大头他妈和她家的财产垂涎三尺。
      一日夜里,丁二带人闯进大头家,要强奸大头他妈,大头他妈誓死不从,丁二从腰里拔出手枪就把大头他妈打死了,抢了大头家的钱财和骡马扬长而去。那天正好大头不在家,他去了外爷家住,就躲过了这场祸事。从此大头就和丁家结下了世仇。
      大头的舅舅郭子义是黄埔军校六期学员,早前追随孙中山,后跟随杨虎城,任师长,西安事变后任军长。大头就去投靠了舅舅,郭子义听说妹妹被土匪枪杀,派了一营官兵,乘汽车从西安到邰城,包围了土匪窝,打死了土匪二十几人,丁二带伤逃了出来,被抓住后,吊在莲花村村口的大槐树上,让人给他喂屎吃。最后,大头端起机关枪把丁二打得全身像马蜂窝一样。大头报仇雪恨后随郭子义当兵去了,第二年当了连长,后来当了营长。
      丁三将家财卖光了,家里也没有了什么人,媳妇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远嫁他人。他的姐姐嫁给了本村的杨二,从此他姐家就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解放前,莲花村的穷人人都住在窑洞里,只有几家地主和富农住在崖上,解放后,才慢慢地把村子挪到了崖上,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人住在窑洞里。
      丁三不会农活,整天偷鸡摸狗的,生产队的人都很讨厌他。
      丁三从小就是个花花公子,地里的活一点都不会,又吃不了苦,队里让他干啥他都会在地头树荫下睡大觉,他唯一的借口就是什么都不会,队长就派他管村里的莲花寺。
      莲花寺在三凳崖,虽然叫寺却是一孔窑洞,里边供了如来诸神,寺里没有和尚也没有尼姑,只是有一个人管理而已,以前管寺的一个老头死了,很长时间没人管,寺都快荒废了。
      刚去的时候,丁三晚上睡在诸神前,心里怕得要死,泥塑的神岿然屹立,香烟袅袅,似有几分神秘,夜里寺外刮风时,树叶乱晃,杂草摇曳,蛙叫虫鸣,让他心神不安,难以入睡。寺里有几只老鼠弄得他睡不着觉,他就点了煤油灯拿笤帚把到处打老鼠,窑洞是土的,老鼠自然打了无数的洞,丁三想打老鼠也是枉然,实在困了也就睡着了,还管得了老鼠叫。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什么也不怕了。
      寺里经常会有人来烧香求神,也会带些供品,人家刚走,丁三拿起供品就吃,要是逢上寺里有法事,村里的善人婆们就会组织做各种供品,丁三也就打了牙祭,村里做一次法事,他半个月都有了饭食。
      村里的善人都是一些老婆子,也有些老汉参与干些零活,但念经和做法事都是老婆子的事情。
      王五他妈就是个大善人,经常往寺里跑,算是寺里的半个管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她来张罗。她见丁三可怜,有时就做点好吃的端给他,时间长了,人们都在背后议论她和丁三好。丁三开始也没当回事,可是这些风言风语还是不断地往他耳朵里灌。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和她好了又能怎样?
      一日,王五他妈又端了一碗饺子来给丁三,丁三说,谢谢你了,嫂子,你对我太好了。王五他妈说,你服侍神,我就可怜了你,不用谢的。丁三说,嫂子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呢?王五他妈说,不用你报答,我们服侍神的人还要啥报答吗?丁三一下子抱住了王五他妈说,嫂子,嫂子,我要跟你好。
      王五他妈吓了一跳,赶紧推他,丁三把她抱得死死的,她推不开他,王五他妈说,你在神面前好好的,甭胡来。丁三把嘴凑到王五他妈嘴边,手在解她的裤腰带,王五他妈说,不要胡来,我可是个敬佛的人,你也是服侍佛爷的人,咋能在佛堂干这事?丁三说,佛也要成全人的好事,我成天和佛住在一起,和佛的关系好,佛不见怪的。
      说话间就脱了王五他妈的裤子,王五他妈无奈了,就从了丁三,丁三多少年都没有沾过女人了,就在寺里的小炕上要了王五他妈。完了事,王五他妈说,以后不敢了,让别人说闲话。丁三说,咱俩个以前没啥事人家不是也传得有鼻子有脸的嘛,怕啥呢?王五他妈说你不怕我怕,我一个妇女人家的,我怕脸上无光。从那以后,丁三就真的和王五他妈好上了。
      “文革”开始时,除“四旧”要搬倒神像,丁三怕失业,从此还要去地里干活,还怕搬了神像从此没有了供品吃,就极力护像。他挡住要搬倒神像的社员,不让他们搬神像。   杨八在“文革”开始后表现很积极,搬神像也是比谁都跑得快。丁三挡在社员的前面说,不能搬神像,咱们村的寺都几百年了,谁胆大敢搬神像,都不怕天打雷劈?杨八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迷信,赶紧让开,不然先把你放倒,再放倒神像。丁三拍着胸脯说,你有本事就先把我放倒了。杨八过去就把丁三撩在地上,喊来另外一个社员把丁三抬出寺,丁三像疯了一样的叫骂杨八,你搬神像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杨八说,你狗日的在神像面前胡日乱弄也没见神把你报应了。杨八出来和几个社员把丁三绑到皂角树上,进寺去搬神像去了。
      神像被搬倒了,丁三把塑神的泥土用筐盛了倒在寺前的地里,莲花寺就不存在了,丁三也就失了业,但他照样还是不会农活,队长又派他去看河滩的菜园,菜园里有一个小屋,是放农具的,里边有一个小炕,丁三就住在这个小炕上,莲花寺的神像虽然搬倒了,但那里还是丁三的家,因为丁三没有家,他姐的家毕竟是他姐的家,但他没有家,只能以寺为家。
      丁三和王五他妈的事情被人揭发出来,王五他妈被人脖子上带着破鞋游了街,丁三也在批斗会上带着大牌子和高帽子被批斗,他是“黑五类”、地主余孽、土匪恶霸的弟弟、搞破鞋的坏分子。村里怕他看菜园搞破坏,还让他回莲花寺里去住。
      夜里,丁三彻夜难眠,没有了神像,没有了供品,没有了王五他妈,他的日子一下子过得不像人了,半夜里,他就爬起来到外面去唱戏:
      欧阳芳挂帅王把人错用
      奸设计害先行
      那当日王正营扎定
      忽听门外有喊声
      问外说先行反宋
      王一时难解其中情
      王一个斩字未出口
      欧阳芳斩坏王的御先行
      王站在营门珠泪倾
      起起当年投山东
      要子头吓坏郭威命
      万里江山归柴荣
      天不幸大哥把驾崩
      年轻的柴训登龙庭
      单行陈桥兵变动
      众弟兄扶孤坐汴京
      ……
      村里人依旧还在皂角树下乘凉,站在树下,凉风习习;站在崖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太白山,山上有白色的积雪,崖下是漆水河。站在这里看山看水,听鸡鸣狗叫,听崖风嗖嗖,好不惬意。
      丁三没事了就坐在树下和人聊天,他跟人说天说地,说古道今,说完了跟人家讨一两个洋芋或红芋,有时候是几根葱,有时候是几个萝卜,没有了神,他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他甚至又重操旧业,干上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只是因为那时候家家只有几只鸡,都看得很紧,他也很难得手,因此有时人家扔了的死鸡他也捡回去吃,甚至不知怎么死的猪扔到沟里,他也去拿刀剖了吃。在村里人的眼里,丁三简直就成了一个令人讨厌又贪得无厌的人,他油嘴滑舌,又好吃懒做,连他姐姐和姐夫都有些不爱理他,嫌他吃死猫烂狗的恶心。
      丁三把塑神像的泥土撒到了寺前的地上,在那里种了一些油菜和旱烟,那些油菜和旱烟长得出奇的好,比以前要多收三成,旱烟又黑又厚,不用施用任何肥就长得高高大大。丁三抽着收获的烟叶,好像比以前抽的任何烟叶都香,他是抽过大烟的人,似乎有一些大烟的味道了。他想,神不会是在帮我吧?不过,神怎么会帮我抽烟呢?他反过来一想,这地上种啥长啥,这可是由不了神的,如果种下钱会不会长出钱来?丁三往地里埋下五元钱的分币,想试一试地里能不能长出钱来,如果能的话,他再找个银元种下去,那就真的成了摇钱树了。
      过了一个多月,丁三到埋钱的地方去看,五元分币还是五元分币,并没有多出一分来,他想,算了,自己这辈子已经算是享了神的福了,神住在哪里自己就住在哪里,神吃啥自己就吃啥,还弹嫌啥哩!
      杨八自从搬倒了神像,他老婆就得了不知名的怪病瘫在床上,儿子和女儿原先也对他们老两口很好,但是慢慢地也不孝顺了。杨八在漆水河游泳的时候,被卷进漩涡里,死了。不久,就传出是神收了杨八,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去了,搬倒神像犯了天怒,天把杨八报应了。人们就想起了丁三说的话,认为是丁三咒了杨八,杨八才被天收了。因此,杨八的儿女见了丁三都不说话,甚至有传言说就是丁三把杨八咒死的。
      这个事情一传开,倒说明了一个问题,莲花寺还是很灵的,毁了莲花寺是错误的。那些参与搬倒神像的人也很后悔,把自己的倒霉事情都归结到搬倒神像上去,心里十分怕神也报应自己,偷偷地在家里烧香拜佛,求神不要报应自己。
      “文革”刚结束,村里的善人们就开始张罗重新盖寺的事情,按照善人们的想法,要盖一座新的寺,不要在窑里设寺了,那样太委屈神了。丁三说,咱们这里的神这么灵,还是先把窑里的神像塑起来,盖寺的计划慢慢实现吧,要不然,神没处存身,这才是个大问题。大家都比较同意这个意见,因为盖一座新寺要花费好多钱财的,不是立马就能盖起来的。
      丁三之所以建议赶紧把神像塑起来,是因为那样的话,他就有供品吃了,他还准备设一个“添油箱”,他这个寺保管就可以得益了。
      莲花寺是莲花大队的村寺,由于这个寺比较灵,而且远近闻名,其他邻近的大队都没有寺庙,就常来莲花寺烧香拜佛,因此莲花大队的善人们集资塑神也就号召了邻近的几个村子一起出力塑神像。就这样,五毛、一块地集来了一千多元,大队出了二百斤粮食和二十斤菜油,给神塑金身时吃用。
      同时,莲花寺旧窑旁边新挖了三孔小的副窑,一孔是住人的,盘了炕,塑神像时,丁三就从主窑搬到了副窑住,另一孔窑洞是丁三放柴火的,还有一孔是丁三的厕所。给神塑塑金身的工匠就和丁三一起住在副窑,副窑还能做饭,做饭的是队上那些善人婆,她们轮流来当帮工,一面和泥搬灰,一面买菜做饭。丁三不会干活,只能跑跑腿,到处找些东西或者买些东西。
      队里的人都知道丁三能唱戏,就在歇工时让他唱一折子,他推脱不过,就唱了一段《斩李广》里的“七十二个再不能”:
      再不能金阶殿上常行走
      再不能东挡西杀带兵卒
      再不能万马军中擒敌首
      再不能为国建奇功
      再不能与同僚谈国政
      再不能为王解愁苦
      再不能为国表忠诚
      再不能兄弟常聚守
      再不能对祖宗尽孝行
      再不能夫妻恩爱常挽手   再不能为民来请命
      再不能保国写春秋
      再不能朝堂应王命
      再不能亲携解忧愁
      再不能教子把书诵
      再不能上阵去冲锋
      ………
      工匠说,咱在这里给神塑像哩,你唱这个再不能干啥呢?一个善人婆说,丁三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人家原先可是个富家大家公子呢!工匠问,那咋落到今天这个光景了?丁三说,刘秀还要过饭呢,甭提了,羞死人了。善人婆说,人家这一辈子,吃喝玩乐一辈子,也叫活了一回人。丁三说,你咋越说话越多呢!工匠说,人的命,天注定,人不能跟命争,前世你是个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的,这辈子就可能是个要饭的,你这辈子把罪受了,下辈子就可能托生到富贵人家,今生人上人,保不住下世就人下人了,今生受尽磨难,下辈子可能就有了福了。丁三说,你好像还懂些佛法?工匠说,经常在寺庙里塑神像,耳听目看,也明白了些道理,人世间多的是老子英雄儿孬蛋,想世世代代都是英雄好汉是不可能的。丁三说,我这一辈子把能享的福都享乐,把能受的罪都受了,我是活来世的人,我活一天就赚一天,啥时候死了都够本了。工匠说,世上的好事情不能都教一个人占了,世上倒霉的事情也不会全都降落到一个人身上,人常说,三代忠良才出一个状元哩,人活着还要给后世积德行善的。善人婆说,光我知道,从我婆开始就是善人,到我这里也算是三代了,该出个状元了吧?工匠笑了,你婆、你妈和你三代都在不同的人家,为谁家积了德行了善还说不清哩,你就急着要出状元哩?!丁三说,你说得对,妇女家不算事,一代一代的都跟了不同的人家,还能出啥状元呢,能出个孝子贤孙就不错了。善人婆说,能出个孝子贤孙也行呀。
      丁三在寺里帮工,队里给他算工分,他跟着工匠好吃好喝了一个多月,神像终于塑好了。莲花寺重新开光,约请了附近大寺的和尚尼姑来做法事,开光那天,邻近队里的人都跑来观光,更多人是来烧香拜佛的。
      丁三果然做了一个“添油箱”放在寺的门口,来的人一元、两元的往里投,喜得丁三合不拢嘴。
      二百响的大挂鞭在皂角树上噼噼啪啪的响着,寺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烧纸处也有人不断地烧麻纸,那麻纸都是一捆一捆抱来的,烧得寺外烟雾腾腾。寺内的供桌上鲜果、蒸、炸供品堆积如山,大概够丁三吃一个多月的了。
      请来的和尚和尼姑都回去了。
      晚上,队里的善人婆开始念经,嘤嘤嗡嗡的念了半夜,丁三坐在一旁嘴里也跟着念,可是心早跑到“添油箱”那里去了,善人婆轮流在念经,他困得像个磕头虫,三心二意的在磨时间。
      快后半夜了,善人婆们终于念完了经,丁三才清醒了一些,打发走了那些婆娘,他就开始兴奋起来。
      丁三清点了一下“添油箱”,一共有五百多元,他藏起了一百元,后来又从里边拿了十元,之后他想,再拿十元也没人知道,于是又拿了十元,他觉得不妥,虽然说天知、地知,但神也知道的,他又把钱放了回去,放回去又觉得不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拿多拿少都是自己来决定,于是又拿回了一百元,想了又想,又拿了五十元,然后对自己说,好了,不要太贪,少拿一点,不然神会不高兴的。
      他把钱藏了起来,把剩下的钱上了账,就想去睡觉,他睡着睡着,眼前总有钱在跳跃,弄得他兴奋不已,到了后半夜,还是睡不着,他想是不是神怪罪了我?于是起身到神像前磕了三个头,口中向神诉说了自己的不是,这才慢慢的睡去。
      丁三赌钱把一院家产输给了本家丁十,丁十居住多年后,有两间房漏雨水了,丁十就请了工匠修缮房子,丁十想把这两间房子打通成一间,作为孙子的新房。工匠在打通腰墙时从墙中发现了夹墙,里边有一坛子金元宝和两坛子银元,丁十因此发了一笔横财。
      消息传出后,丁三睡不着了,他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些钱应该是自家的,怎么当初就糊里糊涂的卖给人家了?有这些金银宝贝,别说卖房,就是再买两院房子都是小事。他听说丁十是在二门腰墙里发现金银的,他突然想起,他父亲死时,伸出二指,指了指腰,他没有明白是啥意思,他父亲就死了,原来两根指头是指二门,腰是指二门房子的腰墙,气得丁三连连抽自己的嘴巴,要不是自己卖了房产,丁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跑到丁十家里去,对丁十说,我当初卖房只是卖房产而已,我祖先留在夹墙的东西可没卖给你,你挖出了东西应该分我一半的。丁十说,你卖了房产,就是连里边的所有东西都卖给我了,至于你卖了以后我发现了啥,跟你就没有一分钱的事了。丁三说,你我还是本家哩,你就当可怜我哩,多少给我一些,我也不嫌。丁十说,既然你来了一趟,我也不教你白跑一趟,给了丁三一百元钱说,你拿上这个,也算你没有白跟我这个本家开一次口,几十年了,你也是头一次。丁三说,我要的是黄的白的,我要的不是纸的。丁十说,你要的东西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你也跟我要不着,我是看在本家的面子上给你这一百元的,你不要了我就拿回来了。丁三把钱抓在手说,你娃狠,你就慢慢的受活去吧。
      丁三愤愤地离开了丁十家,走出门,看到这一院原属自家的房子,心里充满了愤恨,想到一坛一坛的金银,就恨自己一辈子都在为几个小钱琢磨,真正的大钱却藏在自己家里,而自己却不知道,又一想,这就是命,或许这些金银上辈子就是丁十家的,最终落在了自家父辈的手里,这辈子,自己又替父辈还给了丁十。
      丁十给孙子娶亲那天,丁三专门守候在村口,见拉新娘的汽车来了,就跑过去,躺在汽车前面,挡住了汽车的路,司机怎么鸣笛他都不管,只管躺在汽车轱辘前面。
      家里人赶紧告诉了丁十,丁十满面笑容的来了,他说,老三,你起来吧,咱的孙子娶亲哩,你躺在这儿也不像话,你起来坐席去。丁三说,我丁三一辈子没出息,把万贯家产都输给你了,你从夹墙刨出了我祖先的金银珠宝,你一个半个都不给我,你有良心吗?丁十说,你听谁说的,那是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让谣言迷了窍!丁三说,我父亲临死的时候,给我伸出了两个指头指了指腰,我没明白那是指二门的腰墙,如今教你挖去了,你都不念是我家的东西,不给我一个半个,我还跟你客气啥哩!丁十说,这个事情咱慢慢再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今儿个我先给你一百元,你起来,让娃把媳妇先娶进门。丁三说,你今天不给我个话,我就不起来,你有本事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丁十知道他这是在耍死狗,蹲下来对丁三小声说,两百,你起来。丁三还是不出声,丁十咬了咬牙说,三百,你先起来,有啥话咱俩个慢慢说。丁三知道再躺下去就没意思了,要让全大队的人骂的,就说,那我就先饶你一回,咱俩个的账慢慢算。丁十给了丁三三百元,嘴里说,慢慢算,慢慢算。总算把丁三从车轮下哄了出来,把车开到了丁十家门口。
      新媳妇迫不及待地跳下车,钻进新房去了。
      丁十怕丁三再生出啥是非,就陪着他去坐席,并连连给丁三敬酒,他说,今天是咱孙子的大喜日子,咱当爷的就让娃娃好好结个婚,咱俩个有啥话再慢慢说。丁三一边喝酒一边说慢慢说,反正我就是光棍一个,你是一大家子,我怕啥,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人前人,现在又成了人上人。丁十说,三哥,今天咱不说啥晦气的话,你喝好!丁三也就不难为他了,喝了一饱好酒,吃了一顿好菜,唱着秦腔段子回寺里去了。
      从村里往寺里走,要经过一段下坡路。
      丁三喝得醉醺醺的,一脚踩空,掉到沟里去了,摔得他当时就失去了知觉,路过的人发现后,赶紧喊人来把他从沟里抬上来,送到大队医疗站去了,他在大队医疗站醒来后,发现自己打着吊瓶,他问道,我这是咋啦?医生说,你摔到沟里去了,还好被人发现了,把你抬来了。丁三问,我没啥大事吧?医生说,没啥大事,幸好沟不深,要掉到深沟里去,那你可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丁三说,我本来就是活来世的人,活着死了都无所谓。医生说,越想死的人越死不了,你命大着哩。丁三说,我命大,我命大!
      丁十听说后,高兴地说,你看看坑人几个钱有啥好下场,自己滚到沟里去了吧,人就是不能干缺德事,人要缺了德,天都不饶。
      丁三的姐姐和姐夫听了,赶紧到医疗站去看,等他们去的时候,丁三都已经走了,回莲花寺去了。他姐姐和姐夫赶到莲花寺一看,丁三好好的,还坐在皂角树下唱戏呢。他姐姐问他,你没事了?丁三说,没事,我命大。他姐姐说,以后注意点,甭像个没头的蚊子似的,脚底下也长上眼。丁三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他姐夫说,有啥困难你就吱声。丁三说,行了,你们走吧,我也不靠你们过活。
      他姐姐和姐夫刚走到崖上,丁三就在下面唱起了《三滴血》:
      五台县官太懵懂
      滴血认亲害百姓
      年迈苍苍到老境
      寻子不见放悲声
      莫非他渡河回韩城
      叫声天佑将父等
      我不辞艰难向前行
      ……
      他姐姐听了心就酸了,丁三虽然是个败家子,但也挺可怜的,媳妇带着孩子走了,他一个人在寺里住了半辈子,热一顿,冷一顿,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够难为他的了,想着想着她就流下了眼泪。
      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队里不给丁三记工分了,把莲花寺前面的一亩半地分给了丁三,还让丁三当了五保户,队里每年给他三百斤小麦和三百斤玉米,还有三百元钱,再往后,村里的机动地划了庄基,小麦和玉米就没有了,生产队给他在邰城镇申请了救济,每年还有三百元钱,之后大队改叫了村,对他的政策还是那样的。村里的产业慢慢的全卖了,集体的东西也慢慢成了私人的,村里也没有了钱,给丁三的钱就时有时无,丁三的日子也就过得很紧张。
      丁三老了,干活也干不动了,他把寺前的一亩半地种了一亩小麦半亩油菜,边边角角种了些菜吃。寺里没有水,他吃水要到村里去挑,年轻的时候不在乎,老了也挑不动了,村里的善人婆们常叫儿子给丁三挑几担水,丁三姐姐的儿子也常来给他挑水。
      村里的一些善人们又在攒着盖新寺的事情了,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在旧址盖,而是要把新寺盖在崖嘴子上。
      崖嘴子将整个崖分成了两部分,中间像鹰,两边像鹰的翅膀,他们请了风水先生测了地方,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能给村子带来好兆头。
      杨五是个带头的,他这些年爱出风头,和一帮善人婆一起到处集资,村里家家都要出钱出料出劳力,还到家家户户凑了面和油,供盖寺的匠工吃用,而到新寺帮工的人则要回家去吃,杨五讲的,为神出力是不能讲价钱的,也不能讨价还价,村里人对于盖寺都很支持,至少不反对,因为谁也不愿意得罪神,况且本村的神还是很灵的。
      这次盖新寺杨五没有和丁三商量,丁三只是个村寺的管理员,在大队不给他记工分的时候,在大队已经解体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大队派去守寺的人了,而是没有家,赖在寺里住的人,因此,杨五就没有把丁三放到眼里。
      新寺大张旗鼓地盖着,旧寺依然还用着,一些人还到旧寺来烧香拜佛,因为新寺从盖到塑神像,大约得大半年时间,修好了,开光了才能用。杨五让人做了一个更大更好看的“添油箱”,用红油漆涂得又光又亮,看着这个新的“添油箱”,杨五笑了,这个“添油箱”以后要给他杨五添油了。
      丁三拄着拐棍到新寺那里看了一回,工匠和村民们正在热火朝天的盖着新寺,新寺高七八米,一砖到顶,青砖红瓦,寺前两根大柱子有水桶般粗,高有五六米,红油漆的大门,盖得非常气派。
      他想,这些年轻人还真有办法,能弄来这么多钱来。
      杨五过来对丁三说,三哥,你来看看!丁三说,来看看,盖得好,盖得好!你们年轻人就是有办法弄到钱。杨五说,咱们村集了一部分资,有三拨人到外面去集资,咱们村凡是在外面工作的人每人让他们认捐一百元,这么着就凑够了钱。你一个人日子过得紧,就没有打搅你。丁三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本事,我老了,不中用了。杨五说,三哥你看起来还硬实着哩,还能干些年。丁三说,不行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退了,不退也不行了,连走路都得拄拐棍了,还能干啥?杨五说,你一辈子也算风风光光的了,够本了。丁三说,是够本了,早就够本了。说完边走边咳嗽地离开了,杨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你也该退了,不退也不行了。
      新寺修好了,杨五从家里拿来了那个油光闪闪的“添油箱”,郑重其事地放在神像前的供桌边,就等着给新寺开光了。
      杨五请了法门寺的大法师来给新寺开光,远近的群众听了,都来观光。开光这天,来的人就上了万,把小小的崖嘴子挤满了,卖小吃的也云集到了这里,大人喊,小孩哭,整个崖嘴子热闹非凡。
      法门寺的大法师是坐小车来的,村里人窃窃私语地说,看看人家,当和尚还坐小车哩!有人说,如今的和尚、尼姑都是拿工资的,当和尚、尼姑比当农民还要强。说话间,小车就到了崖嘴子,派出所的警察全部出动来维持秩序,周围寺院的代表也都来了。   开光仪式开始了,杨五是主持人,先是邰城镇管文化宗教的副镇长讲话,然后是村长讲了话,之后请法门寺的大法师讲话,周围寺院的代表也讲了话。几串五百头的大挂鞭响彻整个村子。
      宗教人士开始做法事,善人婆们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一些群众也跟在后面。首先要做的就是到旧寺把神请到新寺来。宗教人士念着经到了旧寺,烧香、拜佛,一个大师父念了一会儿经文,就把旧寺的神的牌位请走了,人们跟着大师父一路念经到新寺,又烧香、烧纸,算是把神请过来了。做完法事,宗教人士就在佛堂开始念经,善人婆只能在寺外的廊下跟着念,其他群众都挤不到跟前去。
      在寺的一边搭了席棚,临时建了几个大灶,烧开水,做斋饭,还有从村小学借来的几十张桌子和凳子,供请来的人士用斋饭,也给来观光的人提供开水,还有一个大锅是专门施舍饭的,谁愿意吃就去吃一碗素面。
      施舍饭原是过去寺院开光时的做法,代表寺院怜悯天下贫苦群众,神也垂怜天下苍生,因此在开光之日施舍饭一次,叫花子常到处去吃舍饭,一般群众也愿意去吃一碗舍饭,因是寺院舍的饭,便是神施舍的,吃神一碗饭,代表神已垂怜了自己,自己也沾了神的一点光。
      念完了经,宗教人士先用斋饭,斋饭都是用素油素面做成,不沾荤腥。宗教人士和请来的领导用完后,杨五分别给他们发了红包,他们便各自坐上小车走了,然后是警察和村里的善人婆用饭,大人小孩都上了,斋棚里乱喊乱叫,乱成了一片。最后是工作人员用饭,往往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残汤剩汁了。
      宗教法事一做完,群众就可以进去烧香、添油了,寺门内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挤进去的,赶紧烧香磕头,往“添油箱”里放了钱就走,人都是挤着进来挤着出去的,大殿内拥挤不堪,年纪大的老人都挤不进去,只等年轻人出来了才能进去。
      所有的人都吃完饭,群众也慢慢地散了。等最后的几个人都散尽了,杨五把工作人员也打发回去了,他独自拿着笤帚在扫寺外的鞭炮屑,扫了一会儿,他确认没有人来了,扔了扫帚,跑进寺内,看到那个红油漆的“添油箱”里的钱满满的,他的心一下子踏实了,接着就跳得越来越快了,这么多钱,由他来掌握,那是多么的高兴啊。他点了一下,有八千多元,他给自己藏下两千元,把六千元准备上账,其余几百元毛票还放回到“添油箱”去,不能叫添油箱是空的。出门的时候,或许是太高兴了,忘记了寺门的门槛,一下子绊了一个大跟头,把门牙都碰得松了,一碰就能动弹。
      新寺开光这样热闹,丁三却没有来,他心里很气愤,他恨杨五夺了他的管理员的差使,旧寺的神被请到了新寺,谁还到旧寺来呢?杨五设计好了的,就是要盖新寺,因此很自然,也很巧妙的夺取了管理员的权利,虽然现在生产队不存在了,也没有人给管理员记工分或者发工资,但是谁都知道当这个管理员是有些油水的。
      丁三呆在旧寺里满肚子都是气,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就拄上拐棍去村里挑水,回来下坡的时候,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连人带桶一起掉进沟里,桶里的水在往下滚时全倒在了他身上,滚到沟底的时候,他全身都湿了,也没有什么知觉了。
      当他被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责任编辑:张艳茜

    推荐访问: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