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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一山鬼】山鬼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5-12 04:53:54 点击:

      1  即墨养了一只小山鬼。  这只山鬼是即墨在窗外抓到的,据她说,她是来报恩的。只是小山鬼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报恩的样子。  不过她很好养,所以即墨就当自己养了一只宠物。
      即墨每天早上都要练剑。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的时候,即墨的晨练就开始了。
      即墨练剑的样子非常帅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举一动都带着光亮。
      即墨家里的小妖精们都趴在围墙上唧唧喳喳:“公子好帅啊!”
      “好有仙气!”
      “哎呀,帅死了!”
      ……
      小山鬼也掐着隐身术在偷窥。呀,上踢的动作好帅!呀,后翻的样子好帅!呀,摔倒的姿势也好帅!
      小山鬼爱屋及乌,觉得即墨做什么都好看。小山鬼白嫩的小脸红了。
      即墨长剑离手,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怔忪的目光黏在那朵一闪而过的云朵上。那上面是——
      站起身后,即墨召来了小侍:“你去沐家问问,她是不是回来了?”
      小侍出去了,即墨也收起长剑离开。
      小山鬼在他身后咬着指甲,这是即墨一百年来第一次没有练完剑法,他怎么了?
      小山鬼偷窥了即墨一百多年。
      一百年前即墨还是一个清秀的妖族少年,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清俊的即墨公子。小山鬼沮丧地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掌,但她却一直没有变回一百年前的模样。
      想到这里,小山鬼不由得有些恨族长,她明明早已成年,但却因为他又变成了幼生态。但想一想,又不是那么恨了——若不是族长,她也不会遇到即墨。
      小山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解开隐身术后又变得活蹦乱跳。她飞回即墨的院子,在即墨走进的一瞬间欢脱地扑了上去:“即墨即墨,你回来啦!”
      即墨就蹲下来,把她抱了进去。
      端出一碟梅花糕,一碟桂花糕,小山鬼坐在他怀里啃梅花糕把糕饼屑弄得他全身都是。即墨把饼屑弄干净,把桂花糕送上:“你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小山鬼顿时瘪了嘴,她可怜兮兮地说:“即墨,你嫌弃我了吗?”
      “没有啊。”
      “怎么没有!”小山鬼愤愤地指控,“今天你回来了没对我笑,我吃梅花糕吃噎到了你也不给我喝酸梅汁,以前你都会帮我把酸梅汁准备好的……你肯定是嫌弃我了!”
      呵呵,原来是少了她的酸梅汁啊!
      即墨取来酸梅汁给小山鬼顺气,小山鬼气鼓鼓的,却痛快地一饮而下。即墨迟疑了一下,说:“小山鬼,我给你找个女主人吧?”
      小山鬼顿时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2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藏着一段美好的初恋。初恋的美好在于,它停留的时刻永远纯真美好。
      即墨的心里也藏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他永远记得沐娆被迫离开时,从云车的窗户里伸出脑袋,含着泪水对他挥手:“即墨你等我!我会回来,你等着我回来找你!”
      那时,即墨很想把沐娆拦下。他想对她说,不要去学什么妖术了,你就在这里,以后我保护你。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觉得没有谁有资格阻拦别人去努力,即使是以爱情的名义。
      但现在,她回来了。
      即墨看着前方,似乎看到了那个他思念了百年的妖。她眉目中带着倔犟,总是不服输地什么都要和他比。即墨淡淡地微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次,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他好看的眉眼里凝聚着坚定的光。
      这道光芒太过坚定,小山鬼死死抓着即墨胸前的衣服,难过地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不要哭,她才不哭咧。
      第二日,即墨去了沐家。
      沐娆说:“好久不见。”即墨也说:“好久不见。”
      沐娆一身红衣,行动爽利。是记忆中的眉眼,记忆中的倔犟表情。
      即墨贪婪地看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
      小山鬼牵着即墨的衣角,站在一边心里微酸,他从未这样看过她……
      即墨跟着沐娆进了屋,小山鬼独自失落地站在青石小路上。
      这也是即墨第一次留下她一个人。
      晚上即墨抱着小山鬼回家,微笑着说:“小山鬼,她一点都没变。”
      小山鬼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哦”了一声。
      即墨又说:“小山鬼,让她做你的女主人会很好的,对不对?”
      小山鬼没有出声,一动也不动的,即墨猜,她是睡着了。
      从那天起,即墨每天都会出去找沐娆。他不再练剑,也不再喂小山鬼吃梅花糕,但是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小山鬼戳了戳自己瘪瘪的肚子,蔫蔫地对自己说:“这样很好,我早该减肥了。”
      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即墨沉着脸回来。他不再出门了,也不出去练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理。
      夜里小山鬼溜进他的房里,问他:“你怎么了,沐娆不想做我的女主人吗?”
      问这句时,小山鬼心里很挣扎,她从心底抗拒着“女主人”这三个字。
      而即墨也没有回答她。
      他挣扎了好久,低声对她说:“小山鬼,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山精?”
      山精,是山鬼一族独有的珍宝,能帮助妖精很容易地渡过仙劫。
      小山鬼有些伤心,即墨还是没有把她当自己人,问她要一个山精还这么犹豫。
      即墨急急地跟着又说:“不行就算了……”
      小山鬼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可以。”
      即墨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表情依然很难为情。
      小山鬼更伤心了。以前即墨说过,只有靠自己渡劫才能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所以这个山精是沐娆想要吧,所以即墨才会犹豫挣扎,最后还是妥协。
      不过,她还是会给他。
      小山鬼忧伤地看着即墨,在心里对他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3
      小山鬼带着即墨和沐娆回到了钟寐山,山鬼们就住在钟寐山上的采兰谷。
      他们走到采兰谷的入口,族长迎了出来。听小山鬼说她要住进漪兰洞,并要他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即墨一个山精时,族长的脸色很精彩。像是有些愧疚,又有些庆幸,最后定格在松了一口气。
      两个魁梧狰狞的护卫带着小山鬼回谷,小山鬼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她求族长:“帮我一次,让他看一眼我真实的模样。”   族长答应了,一道炫目的光芒笼罩着小山鬼,宠物般可爱的小山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丽如仙的身影。
      皎如明月,渺渺乘风。
      小山鬼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她只能对即墨笑,柔柔的,带着许多说不出感情。
      那个样子,是一种令天地失色的美丽。
      族长说:“进去吧,泊筝。”
      小山鬼瘫在侍卫的身上,软软地点头。
      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即墨才回过神来。
      他在想,原来小山鬼有名字啊,原来她叫泊筝。
      泊筝,真是个悦耳的名字。
      泊筝趴在漪兰洞里铁栅栏的边缘,看着即墨和沐娆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
      被关在了这里,再也不能去见即墨了。没有了好吃的梅花糕,没有了好喝的酸梅汁,也没有了即墨……
      她很喜欢即墨,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但是,她再也出不去了。
      她将待在这座牢笼里,度过她永生的岁月。她的琵琶骨被硕大的铁链穿透,她的脚上拴着两个大大的附着咒语的铁球。在这永生的岁月里,她将待在这个牢笼,戴着这些刑具,苍白地过下去。
      不过没关系。泊筝望着即墨离开的方向,默默地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泊筝的父亲是上一任的族长,他成仙的时候,把山鬼之心交给泊筝,对她说:“好好儿修炼,早点来找我。”
      山鬼之心不仅是山鬼一族族长的令鉴,它还是一件法宝,能帮助山鬼加快修炼的速度,顺利成仙。泊筝的叔叔泊凛早对此生出觊觎之心,他趁泊筝不备,抢走了山鬼之心,并重伤了她。
      泊筝失去山鬼之心,遭法宝反噬变成幼体状态。
      泊凛尚存的一丝亲情,让他将泊筝丢在山间自生自灭,即墨就是在狼群即将撕碎泊筝时救了她。
      泊筝积攒起一点点力量,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即墨了。一开始只是想报恩,她跟在即墨的身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但是慢慢的,她就喜欢上了这个温和的妖族少年。他总是温和地微笑着,让谁都生不出一丝恶感。
      那一天,即墨练完剑,突然对泊筝待的方向笑了。那一笑,就像穿破乌云的阳光,一瞬间照亮了泊筝的心。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明知道他是在对她身边的小妖们笑。但泊筝的心不可自抑地就动了。
      所以明知道回到族里,泊凛一定不会放过她。泊筝还是仗着他不敢明着对付自己,要挟他给即墨一个山精。
      她是用自由给即墨换的山精。
      泊筝远望着即墨的家的方向,她说过的,她什么都可以给即墨,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4
      不知过了多少个寒暑,漪兰洞的大门被打开了。泊筝睁开眼睛,奶奶给她打开铁链,把山鬼之心递给了她:“虽然他是我的儿子,但我也不能看着他囚禁我的孙女一辈子。”
      奶奶对她挥了挥手:“走吧,别再回来了。”
      泊筝愣了一下,心中顿时生出了狂喜。
      她不分日夜地赶往即墨的家中,下雪的冬天真冷啊,泊筝冻得直哆嗦,却露出喜悦的笑容。等回到那里,就有温暖的火炉了。
      她可以见到即墨了,她竟然还能见到即墨!泊筝是那么兴奋。
      她迫不及待地飞到即墨的屋子外,里面亮着光,有人。
      她扒着窗户往屋里张望,即墨和沐娆正在说着什么,沐娆露出好看的笑容。
      她呆呆地看即墨温柔地帮沐娆抚平鬓角,身后的冷风呼呼地刮。
      好冷啊,要冻坏了。
      身上的伤口在疼,心里也有一块好疼好疼,脸颊贴在窗上,更是生疼生疼的,但泊筝不想走。
      窗上镶的是水晶,透明的,即墨的身影很清晰。泊筝看啊看,就好像已经穿过玻璃,坐在即墨身边。她傻乎乎地笑了。
      只是,那个位置已经多了一个人……
      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把即墨遮挡在大雾后。于是泊筝又看不见即墨了,只有一道朦胧的人影,在氤氲的眼里浮动。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过了很久,即墨才把沐娆送出门去。
      即墨关上门走向窗户,目送沐娆顺着楼阁走出家门。大厅的窗户,卧室的窗户,书房的窗户,沐娆离开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拉开书房的窗,凝视着沐娆的背影,黝黑的瞳孔里涌动着看不清的思绪。
      泊筝冻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即墨窗子打开的声音,即墨正要关上窗子,低头就看见了快要冻僵的泊筝。
      即墨愣了一下,随即把窗口拉得更大。泊筝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了顺着窗户传出的暖意,然后她就被即墨抱进了屋子。
      泊筝感受着即墨怀抱里的温度嘴角不可自抑地扬起,回家了哦。
      即墨把泊筝放在凳子上,回去关好窗,转身走去了书房。泊筝虚弱地靠着椅背,她好想要即墨留下来陪陪她。可是泊筝没有力气爬起来,只好软软地瘫在那里。
      过一会儿即墨回来了,把一碟梅花糕推到泊筝面前。
      泊筝看看梅花糕又看看即墨,傻掉了。
      即墨微笑的眼中含着泪光,他说:“欢迎回来。”
      这是泊筝的一生中,听到的唯一的,最动听的话。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泊筝透过窗户看桃花一朵朵地铺满了枝丫,艳红的颜色,美极了。
      即墨端来一碟梅花糕,一碟桂花糕,还有一碗酸梅汤,抱着泊筝给她喂梅花糕。
      泊筝呆呆地看着即墨,即墨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明明长大了很美的,怎么一直都是这么小小的一只?”
      即墨觉得她变大了很美吗?泊筝很开心。她想告诉他等她消化了山鬼之心的力量,她就可以变大了。
      可是即墨又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喂你,我要成亲了。”
      泊筝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了。
      即墨这一天似乎化身为了絮叨婆婆,一直唠叨个不停。“沐娆总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她说我总是念叨你。其实怎么可能呢,你还这么小……我只是……只是害怕……”
      “我不停地想起你最后对我的那个笑容,总觉得你笑得好难过。我好怕你为了给我山精要付出什么不得了的代价……总梦到你哭。”
      “幸好,幸好你回来了……真好,你回来了真好,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和沐娆成亲了。”   泊筝呆呆地待在即墨的怀里听他絮叨,听他讲对自己的担心,一股又开心又难过的情绪在她的心里肆虐。
      她在想,哦,原来即墨也舍不得我啊!
      又在想,哦,原来我回来了,你就要成亲了啊!
      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宁愿回来,还是不回来了。
      突然,大门被踹开了。
      沐娆满是恨意的目光凌迟着即墨:“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她,怎么不娶她!”
      泊筝往即墨怀里缩了缩,即墨看了看沐娆,又看了看泊筝,叹了口气对沐娆说:“娆娆你出去。”
      一瞬间,沐娆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即墨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泊筝的房间,娆娆你出去。”
      沐娆煞白着脸,她狠狠地瞪着泊筝:“你别得意。你以为即墨爱你吗,他明知道你和你叔叔的纠葛却还是把你送回了采兰谷,你看他多爱你!”说完,她抹掉泪水跑了出去。
      即墨依然稳稳地抱着泊筝,他把手中的那块梅花糕喂到她的嘴里,连声音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依旧温柔地说:“来,吃一块。”
      泊筝别开了头。
      即墨却像没注意到一样,他把那块梅花糕又凑到泊筝的嘴边,温柔地诱哄:“乖,来吃一口。”
      泊筝再一次躲开了。
      “去追她吧,即墨。”泊筝低着头说,“我不恨你,你也不要觉得亏欠我。我很好,真的。”
      这一次,即墨动了。他摸了摸泊筝的脑袋,然后放下了她。
      即墨追了出去,泊筝拿起那块即墨拿过的梅花糕小口小口地吃,一点饼屑也没落下。
      山鬼天生是半妖半仙之体,是最敏感不过的生物。她怎么会不知道即墨找她要山精时的挣扎是在作戏,又怎么会看不到即墨再次见到她时那一瞬的惊愕情绪。
      但是,她爱他啊!
      泊筝吃完最后的一口梅花糕,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爱他,所以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她划开自己的胸口,取出了那颗山鬼之心。火红的,温暖的一颗心脏,戴着它,她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恢复法力,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她很想让即墨一直见着她本来的样子。
      但是,她等不到了。
      即墨的身边已经有了爱人,如果她还想跟着他,就只能一直做一只小山鬼,做即墨的宠物。
      5
      那天晚上,即墨没有回来。
      第二天即墨依然没有回家。
      泊筝漫天遍野地去找他,问遍了周围所有的妖,最后,她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他。
      即墨躺在杂草丛生的沙地上,脸颊醉得通红,他打了一个酒嗝,傻傻地对泊筝笑:“沐娆,不要闹了,我们回家。”
      泊筝抱着即墨的肩膀,她想抱起他,却怎么也抱不动。即墨不停地挣扎,模糊不清地说:“我找不到她……”
      “我哪里都找不到她……”
      说着说着,即墨就哭了。他抱着泊筝,哭得就像小孩子一样:“娆娆,我利用了泊筝,但是我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知道,我都知道。”泊筝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即墨,即墨失声痛哭。
      泊筝温柔地说:“我们一起去找她……我们会找到她的。”
      皎洁的月光之下,泊筝矮墩墩的身体挺直得像一个支架,稳稳地承担了两个人所有的重量。
      那个晚上是一个禁忌的分割线。
      第二天起来,即墨依然早上练剑,给泊筝买好吃的梅花糕。看起来若无其事,但他却越来越瘦了。泊筝仗着自己的五短身材对即墨卖萌,即墨笑了笑,晚上给泊筝多加一块梅花糕,依然继续瘦下去。
      泊筝试图建议即墨去找沐娆,即墨却提早看破了她的心思。他淡淡地说:“她会回来的。”语气里很肯定,眼神却有些忧虑。泊筝还想说话,即墨却拦住了她:“让我静一静好吗?”
      即墨带着泊筝换了住的地方,一个不大的院子,没有了伺候的妖精。泊筝很高兴,每天都兴高采烈地给即墨做饭菜,幻想着自己和即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一对小夫妻,他们一直相爱着。
      即墨练剑时,泊筝不再隐身,托着下巴靠着门边可以一直看下去。
      即墨每晚都遥遥望着沐娆师门的方向,那时,泊筝就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不想到沐娆的话,她可以幻想两人是在一起晒月亮。
      一个月之后,沐娆回来了。
      带着她的师门长辈,一行数十人。一溜穿着白底蓝边衣服的门派弟子站成排,沐娆用剑锋遥指即墨,声音冰冷:“交出那只山鬼!”
      即墨沉默地看着沐娆。
      沐娆一记又一记的妖术打在即墨的身上,即墨却不还手。即墨的身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鲜血湿透了他的衣衫。沐娆恨恨地道:“快把山鬼交出来!”
      即墨淡淡地摇头,敛下满眼的痛苦。“娆娆,我不还手,你想如何对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牵连无辜。”
      这时,沐娆身后的师门长老走了出来。他声音淡漠,蕴涵着无上的力道:“山鬼怎么能算无辜?他们把持山精,独享成仙捷径。占有妖界的领土,却对我妖界没有任何的贡献!此等无道孽畜,见必诛之!”随着最后一个“之”字,长老的手掌向即墨的额头拍去。
      “不要!”
      “住手!”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一个是沐娆,另一个,是泊筝。
      相比即墨的满身是血,泊筝看起来更加狰狞。她已经恢复了长大的模样,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血珠。浑身上下,无一处是好的。
      即墨既惊又怒:“你是怎么逃出阵法的!”
      因为她用了山鬼之心的力量啊!
      只是,这么频繁地取出安入,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呢。
      泊筝对他微微一笑,带着满身的鲜血,她迎向了长老。
      “你要抓的人是我,放了他,我跟你走。”
      6
      长老把泊筝关进笼子,几个门派弟子日夜看守。即墨看着泊筝被塞进一个小小的笼子里,缩着手脚,蜷着身体。她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随着移动,在地上留下凌乱的血痕。
      那种感觉,好似她被当成了某种牲畜。
      即墨的心中突然就浮出尖锐的疼,整日陪着他的小山鬼,怎么可以被如此对待!
      那晚,即墨用眩晕术放倒了所有的护卫,他抱着泊筝在夜风中奔跑。拼命地奔跑,跑过高山,跑过草原,跑过了无数的地方。直到到了钟寐山,即墨把泊筝放在石头上,他一身都是血,他的血,她的血,融在一起不分你我。   即墨的泪水滴在泊筝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他用他一向温柔的语调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泊筝却笑了。她接住一滴即墨的泪,喃喃道:“你哭了,我很高兴。虽然你不是为我……”
      泊筝又说:“你知道吗,虽然我只在你身边待了十年,但我整整看了你一百年了。”即墨的脸色顿时变了。
      过去的那一百年里,即墨用温柔的外表欺骗了太多的妖,但每一个被他骗过的妖都从未质疑过他欺骗了自己。
      即墨已经太习惯于此了。温柔地使出阴谋,阴谋得逞后再编出理由继续对对方温柔,好让对方不记恨自己。
      他靠这一招躲过了将军府里哥哥们对他的排挤,帮他父亲夺下了无数的城池……最后,他靠这一招换得了他的自由,常住在方便等沐娆的地方。
      泊筝将那滴泪紧紧地握在了手心,她闭上眼睛说:“你走吧,我不会对付沐娆。山鬼一族更不会。”
      这不就是即墨的目的吗?看出了她掌握着山鬼之心,以为她成为了山鬼一族的族长,害怕她死后沐娆被山鬼报复。所以他才会甘冒奇险,从长老手中救下她。
      不用对她演戏了,她早已知道即墨是什么样的妖。只是她爱他,所以什么都可以给他,她的信任,她的性命。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泊筝挣脱即墨的怀抱,一步一步地远离了即墨。走上小路,走上山林,走到了他看不到的角落深处。
      其实,她也有点累了。总是不停地追逐着一个人,总是无望地爱着他,真的是很累了。
      如果她消失,沐娆安好,这就是即墨想要的。那么,如他所愿。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到了销魂崖边,泊筝停了下来。她宽大的白衣在山风中翩跹,长长的黑发纷飞起舞,泊筝转过身说:“出来吧。”
      长老,一身红衣的沐娆以及她的同门一起出现。沐娆看着泊筝的目光带着刻骨的仇恨:“你真不错,居然能让即墨带着你逃跑。”
      泊筝对她温柔地笑:“那么你岂不是更不错,急得他不得不带我逃跑。”
      “你是说……”沐娆的表情顿时乱了,变得似悲又喜。她本是绝顶聪明的妖,泊筝一点破,她自然明了其言下之意。即墨赶她走是为了她,救泊筝也是为了她,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
      泊筝又笑了,这是她最后能为即墨做的事了。
      放开情爱的因素,她觉得沐娆和即墨这两个妖真有意思。一个过分小瞧了山鬼的实力,竟想放她回去以把山鬼一族一网打尽。一个却极大高估了山鬼对族人的感情,竟以为山鬼们会为她倾巢而出。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泊筝,从爱上即墨的那一天起便注定自始至终地孤独。即使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难过。
      她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今天除了沐娆,你们都给我陪葬吧。”这句死亡的宣言,在泊筝沧桑的声音中,轻若叹息。
      随后,钟寐山上绽放了世间绝无仅有的烟花。
      7
      “泊筝是怎么杀死那些妖族的,她不是法力全失了吗?她真的死了吗?”小小的兰花妖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故事的细节,“还有即墨,之后他就和沐娆在一起了吗?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泊筝吗?”
      兰花妖愤愤不平,泊筝付出了那么多,即墨却一点也不喜欢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讲故事的妖一头白发,黝黑的瞳孔里幽沉沉的,藏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他说:“你忘了山鬼之心了吗,泊筝引爆了山鬼之心,和围攻她的妖族同归于尽了。泊筝,自然是死了。”
      “而即墨,他也没有和沐娆在一起。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泊筝,但是他知道,他的一生中再也不会有一个妖像泊筝一样爱他。即墨是个无情的妖,他无情到可以不认自己的父母,但面对泊筝给的这样的感情,他依然没有办法不动容。所以他还爱着沐娆,但他却无法再和她在一起。”
      “这样啊……”这个结局并不十分满足兰花妖的期待,在她想来,泊筝为即墨付出了这么多,即墨怎么可以不爱她呢?
      兰花妖太小,她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要你付出,就会有回报。
      白发妖又说:“其实这还不是结局。”
      兰花妖顿时被勾起了好奇:“那结局究竟怎么样呢?”
      白发妖说:“泊筝死了,但即墨却发现她还有魂魄尚存。即墨用魂魄珠装下泊筝的魂魄,拿到仙人面前请求把她复活。”
      “那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也没有成功。”
      “啊?”小小兰花妖顿时纠结了,这到底是成功没有啊?
      白发妖说:“仙人同意让即墨用全部的法力换取泊筝的复活,但泊筝却不愿再活下去了。所以……即墨就求仙人把泊筝转世了。”
      兰花妖顿时开心了:“转世最好了,就做一只兰花妖,和我一样!”
      “对啊,和你一样。”白发妖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他说:“但是即墨一直都没有明白,泊筝明明说不怪他,为什么不愿意复活和他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愿意和她一起了。”
      兰花妖想了想说:“泊筝太累了。”
      “太累了?”
      “对啊。爱得太累,所以就算即墨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得不到回应的爱,永远都只有付出。不断地怀疑他说的每句话,害怕他又为自己布下了陷阱……真的太累了。
      两个人在一起从来都不是结束,那只是开始。
      即使即墨说他现在爱上了她,泊筝也不会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的心累了,也害怕了,不愿再多想这一次美好的誓言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会不会让她再付出更大的代价。
      宁愿从此不再记得他,不再爱了。
      一瞬间,白发妖的白发似乎更白了。他黝黑的瞳孔里折射着极端的痛苦,他只有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才能不哭出声来。
      “老爷爷,你要走了吗?”兰花妖睁大了一双不解世事的眼,有些不舍地看着白发妖的背影。
      白发妖却没回答,他佝偻着背离开了。
      采兰谷的风呜呜地刮,似在哀悼,似在欢呼。这世上,从来就是懂爱的人更吃亏。但痛失世上最真挚的一份感情,未尝不会让人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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