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5・12”大地震中痛失爱夫,她孤独、她无助……半年后,他走进她的生活,承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本来,经历过劫难会更懂得珍惜。没想到,一年后,他却亲手将她推下悬崖。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家庭走上了绝路?这个大地震后组建的家庭的遭遇给我们以什么警示?
灾难过后,
不幸家庭迎来新生
2008年12月初的一天中午,家住贵州省赫章县的陈曼正和两个儿子吃午饭,丈夫家里的堂兄杨胜伟带着一个名叫杨少林的男子前来探望他们。
时年40岁的陈曼出生于贵州省赫章县郊一个农村家庭。22岁那年,经人介绍,她和老乡杨胜明结为夫妇,先后生了两个儿子杨海和杨方。杨胜明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贵州周边省市做收购药材的生意,陈曼则在县城宏福商场做导购。这个家庭的日子过得平凡而又充实。
2008年初,杨胜明打听到四川省汶川县盛产一种名叫川羌活的中草药,就独自去那边考察。“5・12”前夕,他还给妻子从汶川邮寄了一包药材和当地特产。
可没想到不久那场举世震惊的大地震就发生了,当时正住在租住屋里休息的杨胜明和许多人一起,被长埋在了那栋五层住宅楼下。
巨大的打击将陈曼击倒了,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可伤痛过后,生活还得继续,丈夫离去后,当地政府按国家规定,对他们给予了5000元的补偿。然而,没有了顶梁柱,家里很快捉襟见肘。陈曼为了抚养已经读初中的大儿子和正读小学的小儿子,每天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到夜市上做点小生意。
吃完饭后,陈曼与杨胜伟和杨少林闲聊起来。陈曼得知28岁的杨少林出生于赫章县古达乡,中专毕业后,做起了装修生意,自己还有一个工程队。他与陈曼的丈夫杨胜明是远房亲戚关系,两人见过几次。而杨少林也在一年前和妻子离婚了,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儿生活。
杨少林告辞时,真诚地说道:“嫂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吧!”说完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个星期后,陈曼家水管突然坏了,房间里到处是水。陈曼一着急,突然想到杨少林平时搞装修,也许会修,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杨少林打了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杨少林带着工具赶来,三下两下就把坏管子换了。出于感谢,陈曼留杨少林在家吃了顿饭。等孩子们都上学走后,杨少林才说:“这两个孩子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啊?”陈曼叹息着说,自从丈夫去世后,两个儿子不但学习成绩急剧下滑,而且人也变得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爱笑了。
此后,出于对这个家庭的关心,杨少林一个月中总要抽空到陈曼家里坐坐。2009年1月初,陈曼的小儿子杨方就读的学校要开家长会,而她忙得走不开,杨方哭着不肯上学,杨少林主动提出替陈曼去开家长会。就这样,杨少林和陈曼母子的关系越走越近。2009年春节时,杨少林甚至带着女儿和陈曼一家一起过年。
在杨少林的热心关照下,陈曼渐渐走出了丈夫离去的阴影,脸上有了笑容。有一次,陈曼发现杨少林一连几天都没打电话来,就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才得知杨少林因患重感冒发烧在家躺了好几天了。陈曼一听,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他。看到杨少林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家里,垃圾桶里堆满了方便面盒,陈曼心疼地说:“少林,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家啊?我可以给你做饭倒水,病也好得快些。”杨少林解释说,他怕感冒传染给她的孩子,连自己的女儿他都送到父母家照顾了。
陈曼硬是将他接到了自己家里,还每天细心炖姜汤给他喝。陈少林对陈曼十分感激,心想她真是一个细心体贴、知冷知热的好女人。
一转眼,到了2009年5月初。一天,陈曼不好意思地说:“马上就是胜明去世一周年了,他的尸首到现在也没找到。电视里说,全国各地有很多人都要在5・12那天去汶川烧纸,我也很想去。但两个儿子要上学,我一个人又从来没出过远门……”
杨少林马上明白了,打断她的话说:“我陪你去!”
2008年5月12日早上,陈曼像很多失去亲人的家属一样,第一次来到汶川县地界,目睹亲人遇难的地方,悲痛瞬间涌上心头,她瘫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杨少林赶紧扶起她。此时,陈曼凄楚的神情,重重地撞击着杨少林的心房。他低头注视着靠在他胳膊上的这个柔弱的女人,内心深处的柔软被触动了,他不由自主地将陈曼搂在了怀里……
喜忧参半,
这份婚姻有情无爱
从汶川回到贵州后,杨少林没有马上向陈曼透露想与她组建新家庭的想法,而是先告知了父母。父母听说杨少林的想法后,起初坚决反对,父亲甚至说:“我看你是一时头脑发昏,才做这种傻事,以后肯定要后悔的!”
然而,杨少林已经反复思考过了,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杨少林第一次婚姻失败的原因是妻子跟一个有钱的广州老板走了。他深深了解,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会给大人和孩子带来多么大的创伤。虽然他和陈曼年纪相差大,可他认为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性格更稳重,懂得家庭的责任,重视丈夫和孩子,不会像他的前妻那样放任。
杨少林对陈曼提出他的想法后,陈曼沉默了很久,才犹豫不决地说:“少林,你要想清楚,我可比你大十来岁呢!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你何苦承受这个负担啊!”
杨少林握住陈曼的手,说:“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只要我们不在乎,别人又能说什么呢?这几个月以来,我感觉自己只要一走出这道门,心里就总是惦记着你和孩子们。特别是一起去汶川后,我的心没有一刻能放下你们……”
2009年7月5日,杨少林和陈曼举办了一场小型婚礼,重组新家庭。杨少林在婚后,仍然干起老本行,在县城帮人承包装修,而陈曼便辞职回家照顾三个孩子。
婚后半个月的一天晚上,杨少林在外突然接到陈曼的电话,说小儿子杨方发烧了。杨少林一听,赶紧借了一辆摩托车,连夜往家赶。路上为了避开一辆大车,脸上被树枝挂了一条口子。当他忍痛赶回家时,刚进门却把陈曼和几个孩子吓了一大跳,杨少林的脸上满是鲜血!可他没顾得上擦,就赶紧将杨方送到医院打吊针。这令陈曼感动不已。
可世事无常,这个特殊家庭在度过最初的幸福时光后,很多矛盾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婚后不久,杨少林带妻子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吃饭时,几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得知他娶了个“黄脸大妈”后,个个都满脸惊讶。
事后,陈曼很敏感地说:“你那些朋友都认为你和我结婚不值呢!”杨少林笑着说:“你别胡思乱想!”
话虽如此说,这件事还是很快在杨少林的朋友中传开了,还有不少朋友打电话问他。陈曼更加在意和紧张了,经常对此盘问不休。
而此后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也让杨少林非常郁闷。8月12日,是陈曼的生日,杨少林忙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菜,可吃饭时,却发现桌上有六双筷子。他提醒说:“你多拿了一双筷子。”
陈曼却看了看他说:“我给胜明准备了一双,以前每年我过生日,不管他在不在家,我和儿子都要给他准备一双筷子!”说完,陈曼问道:“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杨少林嘴上这样回答着,心里却有些不快。这顿饭吃得他一点心情都没有,只要一看到那双筷子,他心里就有些“疙瘩”。此后,这样的“疙瘩”时常有之:家里的窗帘,杨少林想换一个颜色,但陈曼坚决不让换,后来他从儿子那里得知这是她和前夫一起选的;前夫寄给她的衣服,她都舍不得丢,一直穿在身上。
几天后,杨少林买回来一套名叫《半路夫妻》的影碟,讲述的就是一对再婚夫妻的生活,杨少林希望妻子能从别人的故事中“取经”,把婚姻经营好,没想到效果却适得其反……
一天晚上,陈曼打电话来时,听到杨少林身边有女人的声音,回家后就问:“刚才我打电话,你和哪个女的在一起啊?”杨少林说是两个初中同学,好多年不见了。陈曼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可此后,杨少林发现妻子总是有意无意地翻查他的手机,而她对此解释说:“看完半路夫妻,我得出一个经验:男人是需要老婆管的。所以我得把你看紧点,别让你去接触不良的空气土壤……”
[ 2 ] “你……”杨少林一时语塞。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电视剧里主人公的一句话:“对再婚夫妻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勇气,而是掌握如何维系婚姻的能力。”
渐渐地,他开始对自己出于同情而急于走进这个家庭萌生了一丝悔意……
悬崖悲歌,
历经大难缘何迈不过小坎坷
11月初的一天晚上,杨少林回家后,看到两个儿子正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他问大儿子杨海:“你和弟弟的作业做完了吗,拿来我检查一下!”杨海慢吞吞地说:“我们还没做呢!”
杨少林一听,心里有点来气:“你都读初三了,明年要考高中,怎么还不抓紧时间学习!”说完,杨少林走过去一下关了电视。杨海心里不服,他拉着弟弟往房里走,嘴上嘀咕:“我妈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啊!”杨少林脱口而出:“我是你们的爸爸,当然要管!”杨海继续顶嘴:“我爸在地震中死了,你又不是亲爸!”
杨少林气得直哆嗦,上前就给了杨海一耳光。杨海一怔,哭着到邻居家找陈曼去了。陈曼一看儿子脸上的红红手指印,气愤地找杨少林讨说法:“我的儿子养这么大,都没舍得打,你凭什么打!”
陈曼的这句气话无疑给已经有些懂事的杨海壮了胆,他边哭边指着杨少林说:“你走,这个家不需要你!”
杨少林气得转身出了门。走在大街上,已经渐有寒意的夜风吹得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对这场婚姻越来越失望,他感觉自己根本就融不进陈曼的生活,她内心的城堡只住着儿子和已故的丈夫,他想攻都攻不进去。而他只是她生活寂寞时的一个伴儿,一座她和孩子经济上的靠山。
回去后,杨少林提出了离婚。但陈曼斩钉截铁地说:“离婚?休想!这婚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吗?我怎么给两个儿子交代,给那么多亲戚朋友解释!”
杨少林一想,确实如此,若是真的这么快离了,可能连他自己也不好给亲戚朋友解释这件事。可如果不离,他又感到压抑难当。
11月8日,杨少林的父亲来看望他。杨少林吩咐杨海去给老人倒杯水,杨海却看着电视不吭声。老人见状,赶紧说:“少林,我自己来吧,让他看电视。”
杨少林心里很窝气,强装笑脸送走父亲后,他马上把杨海拉到正在厨房收拾的陈曼面前,要陈曼令儿子给他道歉,可杨海却转身进了房里,“砰”地把门关上了。陈曼只好打圆场说:“算了,少林,别跟儿子计较了,他刚才可能是没听到你叫他。”
杨少林被妻子的偏袒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大声说道:“平时他们不尊重我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当着我爸的面这样没有礼貌,我在这个家里算什么?是你们的暂时靠山、不用付钱的佣人,对不对?”
陈曼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被震住了,赶紧叫儿子出来给他道了歉。可是,杨少林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一把抱起女儿,甩门就往父母家去了。
路上,杨少林越想越生气,婚后发生的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渐渐地,他冷静下来,开始认真反思这场婚姻。他意识到,他对陈曼母子三人,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感情。
杨少林把女儿交给父母后,一连在外面呆了两天,找朋友喝酒倾诉。陈曼打电话,他也不接。
11月13日,杨少林的父亲突然找到他。老人从陈曼那里得知了情况,狠狠地把儿子数落了一顿,将他“赶”回了家。回家后,杨少林责怪妻子在父亲面前告了自己的状,而陈曼认为他不管家,两人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陈曼委屈地哭了起来,又说了一大堆前夫的好处,将杨少林指责得一无是处。杨少林气得大吼:“你死去的男人好,那你就陪他去过吧!”
陈曼更是伤心,哭哭啼啼收拾衣物说是要回前夫的老屋里去住。杨少林大喊道:“你去吧,最好一辈子都呆在那里守活寡!”
可是,仅仅两天后,杨少林的父亲因为担心儿子,又赶来查看,杨少林只好硬着头皮到离县城十几公里外杨胜明的老屋接陈曼。
陈曼看到他来,以为杨少林“知错”了,又开始念叨他的过错。杨少林心里的气虽然像火苗似的越蹿越高,但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
好说歹说,他终于把妻子拉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陈曼还用手戳着杨少林的后背不断责骂。杨少林强忍着怒气,一声不吭。
当两人走到一个名叫老阳坡的地方时,杨少林见妻子还在唠叨个不停,终于受不了了,停下来大吼了一句:“别说了,烦死了!”
陈曼见丈夫又开始吼她了,气得指着他骂:“杨少林,你真不是个东西,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比我死去的男人差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早知如此,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我不跟你回去了,我还是继续守着胜明乡下的老房子……”
杨少林听罢,恼怒不已,上前一把揪住妻子的衣领:“你究竟想怎么样,今天给我说清楚,说啊!”
陈曼下意识地挣扎,双手乱打乱抓,杨少林的脸上很快被抓出了几道血口子,疼得他终于疯狂了。此时,他发现路的左边是一个悬崖。愤怒之下,他拼命地把妻子往左边推,一边推,一边大骂:“和你在一起我的生活越来越晦气。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陈曼不知道身后就是“鬼门关”,继续和杨少林厮打着,很快,杨少林将她推到了悬崖边,陈曼一脚踩空,身子向后仰去,随着一声惨叫,跌落到了20多米高的悬崖下面……
等杨少林醒悟过来,赶紧绕路跑到悬崖下面察看,发现妻子脸朝上,已经摔死了,死后还睁大着双眼。杨少林万分恐惧,赶紧逃离了现场。当天上午10时左右,他急匆匆来到当地派出所报案,称妻子在回家的路上,掉下悬崖摔死了。
赫章县公安局很快出动,但经过现场勘察却发现疑点重重,首先是陈曼脸朝上,而一般失足摔下悬崖的人都是脸朝下,如果脸朝上,除非是倒退着走路,可现场的道路很宽,死者不可能在路上倒退走,更不会走靠近悬崖一边的路;其次,警方又发现了陈曼脸上有好几道红肿的手指印以及胸前明显是被人为扯破的衣领。最后,警方在调查了陈曼和杨少林的双方家人后,很快将杨少林列为重大怀疑对象。
面对警方的审讯,杨少林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了。
案发后,双方的亲戚朋友无不为之万分震惊,陈曼的两个儿子更是受到了巨大打击,大儿子即将面临中考,却不得不暂时选择了休学回家来照顾弟弟。而杨少林的女儿还不到4岁……这场悲剧不但毁灭了一个家庭,更给几个孩子留下了终生难以消除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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