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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六零后] 带着灵泉在六零年代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8-12-31 11:34:42 点击:

      我出生在1968年。我出生的时候,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刚刚拉开序幕,红色的中国一片沸腾。我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了我的童年生涯。   我们家是五口之家,我们姐弟三人。姐姐比我大六岁,弟弟比我小两岁。本来,父母是不打算要我和弟弟的,双双医科大学毕业的他们,只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姐姐生下不久“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知识分子“靠边儿站”,他俩除了频繁地进“五七干校”学习之外,没太多工作要做,这时候奶奶就要求妈妈再生一个男孩。于是妈妈接连生了我和弟弟,看到弟弟出生,奶奶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我父亲是开封人,妈妈是北京人。所以我和姐姐从小在古城开封长大,而弟弟七岁以前被寄养在北京的姥姥家。
      九岁之前,我和姐姐跟父母都住在奶奶家,当时在奶奶家住的还有:没结婚的小姑和小叔,寄住的堂弟和表弟,我们是典型的大家庭。粉碎“四人帮”之后,爸爸单位给他分了房子,我们接回了北京的弟弟,搬到了单位家属区,这时候我们一家五口才团聚。
      
      早 请 示
      
      我出生在“早请示、晚汇报”的年代。那时候,工厂小到班组,机关小到科室,都组成“早请示、晚汇报”的小组。在居委会的督促下,我们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也组成了一个小组,每天进行“早请示、晚汇报”。
      早晨,上班、上学的人都走后。院子里所有的老人和孩子,就要集中站好,面对墙上的毛主席像齐声高呼:“向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最最敬爱的林副统帅请示工作!”高呼完毕后,由院子里出身最好、表现最积极的一个人,朗读一至两段毛主席语录。我们院子由贾老太朗读,她不识字,但是家里三代都是工人。朗读完毕,全体人员手举毛主席语录,齐声高呼:“敬祝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
      当时我九个月大,还不会说话只会蹦单字。每天被奶奶抱着参加“早请示、晚汇报”。有一天“早请示”的时候,大家说“敬祝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话音未落,我突然晃着小脑袋流利地说: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奶奶听了大喜。
      这是我说的第一个长句子。
      
      泥里面有棵葱
      
      1972年尼克松访华,这在新中国外交史上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对于当时的普通老百姓来说,除了从有线小广播和收音机里频繁听到“尼克松”这个抽象而陌生的名字外,平静的生活没有被搅起任何波澜。
      尼克松访华时正是冬天,我家堂屋的墙角里照例用泥土埋着一簇过冬用的大葱。当时已经被收音机和小广播耳濡目染的我,有一天看着墙角的葱,突然醍醐灌顶,手指大葱郑重地告诉奶奶:“尼克松就是泥里面有棵葱!”我的话一出口,立刻在家人中引起一阵爆笑。我丰富的、无厘头的联想,使“尼克松”这个遥远的名字,生动地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一双绣花鞋
      
      当大家的耳朵被“黄继光”和“董存瑞”的故事磨起老茧时,一个另类的文学载体“手抄本”,悄悄进入了人们的视线。“手抄本”这种靠口耳相传的文学形式,全凭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存活于民间。是谁创作了第一篇“手抄本”作品?是谁传抄了第一本“手抄本”?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但是“手抄本”一出世,即呈井喷之势席卷了神州大地。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谁没听说过《一双绣花鞋》?
      《一双绣花鞋》、《梅花档案》、《一百零一张美人皮》、《绿色尸体》……光听名字就能让胆小的听众魂飞魄散。何况这些故事大多冠以真实事件的名义,让人听了感觉格外神秘,毛骨悚然。话说有一个深夜,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出现在南京长江大桥上,她请求驻守南京长江大桥的解放军战士帮她抱一下孩子,当解放军战士接过孩子,却突然发现孩子是个死孩子,再一检查,孩子肚子里装了一颗定时炸弹!这时候再找那妇女,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多了这些故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晚上不敢上茅房。尤其是冬天的晚上,阴暗、冷寂的公共厕所,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黑洞”。那时候有个问题经常困扰我:如果脱了裤子刚蹲下,就看见墙角有一双蠕动的绣花鞋,咋办?!
      
      小 广 播
      
      小时候,家家都有一个有线小广播。毛主席“最高指示”的发布、“苏修美帝”的新动向,都靠它来传播。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广播站。小广播一年三百六十天全天播音,基本都是新闻摘要,摘要内容永远是《人民日报》的社论。小广播每天早晨六点钟开始播音,晚上十点钟全天播音结束。开始曲是《东方红》,结束曲是《国际歌》。
      我们城市的小广播,发生过一个很惊心动魄的事件。在搞武斗的时候,两派红卫兵激烈争夺市广播站。一天,一派红卫兵占领了广播站,广播里立刻传来一个激昂的女声:“革命的群众们,我们终于占领了……”声音突然嘎然而止,原来是另一派红卫兵闯进了播音室,他们掐住了正在播音的女红卫兵的脖子,当场把她掐死了。全市人民都听到了这个女红卫兵最后的声音。
      自从听说了这个事件,我对小广播里面那激昂而高亢的声音又怕又敬。每天晚上十点钟,万籁俱寂,我躺在黑暗中听着悲怆的《国际歌》,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死去的女红卫兵。
      
      抢 军 帽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七十年代的中国,头戴一顶真正的军帽,那是无比时髦、无比荣耀的事情。军装,是每个男孩子的一块心病,因此抢军帽就演变成了一种恃强凌弱的游戏。
      在我的记忆里,戴军帽的只有三种人,一是现役和退伍军人;第二是孔武有力经常打架或者不怵打架的青壮男子;第三就是纯粹的小流氓。我们城市曾经宣判过一个流氓犯罪团伙,他们最主要的罪行就是因为抢军帽而斗殴,捅死了两个人。
      有一次放学,我亲眼看见两个初中男生,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坐在车后座上,他们骑到一个头戴军帽的男孩子旁边时,坐后座的那个男生猛地一把抢走了那个男孩子头上的军帽,随着一声狂笑,骑车的两个初中生呼啸而去。被抢的男孩子刚要哭,从后面又来了一群骑自行车的大孩子,显然是在旁边高中上学的,而他们中的一个就是被抢男孩子的哥哥。哥哥见状并没有下车,支起一条腿蹬在马路牙子上,把弟弟叫过去问了几句话,然后他一招手,一伙人就上车急追而去。
      等我走到下一个路口,就看见他们一帮人正把那两个抢军帽的初中男孩按在墙上猛揍,其中一个孩子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大声求饶。我吓得一溜小跑绕路回了家。
      
      织 假 领
      
      在我童年记忆里,冬天是枯燥中又带点温馨的季节。冬天天寒地冻,户外活动大大减少,大家不得不缩在屋子里打发业余时间。平时高傲的、难见踪影的姐姐、姑姑们,也走下神坛,和我们小屁孩共处一室,于是大家庭里会出现难得的其乐融融的场面。
      我印象最深刻的冬天室内活动,就是织假领。当时的青年男女非常流行戴假领,因经济条件有限,衣服不能常换常新,而常换假领则是可以做到的。一个漂亮、得体的假领,可以起到纲举目张的作用,能够把平凡的衣服点缀得美轮美奂,化腐朽为神奇。
      假领的种类众多,大体上分为布料的和毛织的。布料的基本在百货商场能买到,自己也能用穿旧的衣服改制。毛织的假领则要用粗一点的钩针和极细的毛线织成。冬天就是一个织毛假领的季节。织假领一般都是女青年和少女们的事情,而她们织的假领除了给家人之外,也有了一些神秘的去向。所以织假领的时候,她们经常几个人凑在一起,一会儿窃窃私语对比图案,一会儿红着脸“咕咕”低笑。
      我很羡慕那些灵巧转动的手指,还有手指下不断延长的假领,因此也向妈妈要了一小卷拆劳保手套下来的白棉线,假模假式地凑在她们中间学织假领。我不会收针和织图案,所以几天下来,我织出了一条两尺长、两寸宽的白“假领”。最后,奶奶用它当了裤腰带。
      
      破坏大字报事件
      
      七十年代,全国掀起了“批林批孔”运动,深揭狠批孔老二。
      我在家行二,家里人和奶奶院子里的人有时候就叫我老二,运动开始以后,大家经常逗我:“看看,他是老二,你也是老二。老二都不是好人!”我听后郁闷得要死,心里恨死了这个孔老二。我隐约知道林彪是背叛了毛主席,摔死在温都尔汗,是坏人。但是孔老二是何许人也?我却一头雾水。以我当时的知识,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明白:一个死了几千年的古人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里来搞复辟,所以我断定,这个孔老二就是专门跟我过不去的。
      有一次,妈妈带着我去医院值夜班,当时医院候诊区的走廊里贴满了大字报和漫画,我一眼认出漫画里的孔老二,怒从心头起,跳上候诊区的椅子,抓住孔老二的大字报就往下扯。正扯得来劲,妈妈从诊室里出来,一看我扯大字报,她脸色大变,几步蹿到我面前,一巴掌打得我两眼直冒金星儿。还没等我醒过闷儿来,她用胳膊夹起我就往外走,一气儿走到大门口的存车棚,把我放到车后座上,骑上就往家跑。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典型的畏罪潜逃。
      事实证明,我们娘俩的潜逃很成功,后来医院严令追查破坏大字报的人,但我的罪行没有被发现,甚至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去过医院。这件事情以后,孔老二是谁,他为什么要复辟,我还是没弄明白,但大字报是绝对不敢再撕了。
      
      听收音机
      
      奶奶家胡同里,有一个唯一的独门独院,院子里住的是大学老师一家。大学老师一家四口,老婆是小学老师,他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八岁,叫继红。大学老师当时在学校里属于反动学术权威,正在“靠边站”,他的老婆则正相反,是学校“活学活用”的积极分子,每天除了给学生上课,还要带领老师们学习马列,很忙。这夫妻俩,男的苦闷着自己的苦闷,女的忙碌着自己的忙碌,都无暇顾及孩子,所以他们家八岁的继红几乎可以算半个家长,脖子上挂一串钥匙,领着妹妹上学、放学,做饭、洗衣服,很是能干。
      因为是独门独院,继红家略显神秘,大家都知道她家有一台非常高级的红灯牌收音机,但很少有人听过。大学老师因为苦闷,所以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许孩子们吵闹,更不许听收音机。只有一个时候例外,那就是继红洗衣服的时候。他们全家的衣服都是继红洗,每次继红把直径跟她差不多高的大洗衣盆拖到院子里的时候,爸爸就会把收音机搬到院子里,让她边听边洗。
      有一个下午,继红家的院门突然打开,而且传出了响亮的音乐声。胡同里的孩子像听到了集结号,从四面八方溜进他们的院子。原来,大学老师和小学老师都不在家,继红正独自洗衣服、听收音机。我们进入继红家小院的时候,收音机里正播送着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插曲《洗衣歌》,那欢快的旋律和我们当时的心情非常一致。
      那天下午,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们不光听到了《社员都是向阳花》、《浏阳河》等等歌曲,还帮继红干了很多“活”:把洗衣服的肥皂水浇到花盆里,把一件的确良上衣的有机玻璃扣子全部扯飞,把小院变成了水乡泽国,一整块肥皂被我们“洗”成了瘦瘦一条儿。
      那天晚上,继红被大学老师罚站,在院子里反省了一晚上。从那以后,她家的院门再也没为我们打开过。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继红家的红灯牌收音机。
      
      打鸡血治百病
      
      大约是七十年代初,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全国兴起了打鸡血的热潮。这一下小公鸡可遭了殃,打鸡血必须用“青年”小公鸡,抽取其腋下血管里的鲜血,趁热打到人的屁股上,这才能有效。据说这种疗法具体的疗效就是: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精神好、身体壮。
      我没见过打完鸡血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奶奶家院子里因为有爸爸、妈妈这两位大医院的医生,也没有人打鸡血。倒是爸爸一个老同学,在区医院工作,他每次来我家,都眉飞色舞地报告他们医院打鸡血的最新动态。
      去他们医院打鸡血的人特别多,作为门诊的负责人,他从科里专门分派一个护士负责打鸡血,打一个一毛钱。他们医院每天来打鸡血的人都排长队,每人怀抱一只小公鸡,虔诚而期待地等候在医院外面。有时候这支由人和鸡组成的队伍能排满一条街,鸡飞人叫,煞是壮观。为此,他们科室每天都能有十块、二十块的收入,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外快,所以他坚定地认为:打鸡血治百病。他和爸爸说这些的时候,口沫横飞、面色潮红,那样子真像打了鸡血一样。
      后来,他的父亲得了中风,他亲自给父亲打鸡血治疗,打了半年后,他父亲二次中风,去世了。办完丧事后,有一天他神色憔悴地来到我家,跟爸爸伤感地叹息说:“经济条件不允许啊!鸡血打少了。”
      
      甩手疗法
      
      在打鸡血流行的前后一段时间,还风行起了甩手疗法。相比打鸡血来说,这个靠谱多了,也安全多了,所以普及的程度也高多了。奶奶家胡同里每个院子都有练习甩手的人。甩手疗法的要求是,每天晚上临睡前,找一个空气清新的安静地带,微闭双眼,然后前后用力甩动双手。
      有一天晚上,我去隔壁院子听讲手抄本,回来得晚了点,院子的大门已经关上。我推开虚掩的大门,刚钻进院子,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院子的影壁前。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这黑影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我的头发“刷”地一下竖了起来,颤颤问了一声:“谁?”但那个黑影一声不吭,还是微微晃动。一头冷汗顺着我的发根“滋滋”地冒了出来,我当时马上作出判断:敌特分子!
      我充满戒备地走近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的李老太。唉,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叫了一声:“李奶奶。”但李老太还是一言不发,微闭双眼,表情呆滞,只有双手不停地甩动,这样子和她平常的张牙舞爪判若两人,让我深感诡异。我按住“扑通”乱跳的心脏,快步跑回了家。
      从那以后,我走夜路格外小心,生怕再碰到这种黑暗中的甩手人。
      
      毛主席逝世
      
      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毛主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毛主席逝世那天虽然是秋天,但天气又阴又闷。消息传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黄昏渐近。我当时正在奶奶家院子里玩耍,突然听到屋里小广播传来低沉的哀乐声,我立刻竖起了耳朵。那年的哀乐特别多,每次听到,我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惶恐。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男播音员,用浑厚、低沉的声音念了一大串头衔,最后吐出了一个名字:毛泽东!大家当时就傻了。毛主席?万岁的毛主席?他怎么能死?他怎么会死?!那一刻,所有的人完全定格在了震惊中,被这个晴天霹雳彻底打懵了。
      慢慢地,呆若木鸡的人们回到现实:毛主席真的死了,永远、永远离开我们了!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这都是天塌地陷的事情。哭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迅速形成雷鸣般的轰响。我们院子里的女人们都抱在一起哭,无论平时关系好坏,这时候都哭得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凄惨。上房的老皮媳妇往地上一坐,一拍大腿,哀号一声:“我的毛主席啊,你可疼死我了!!”喊完这一声,就突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她平时吵架撒泼一样,但这次却不是撒泼,是真的哭背过气去了。
      最初的惊恐、悲痛过后,大人们开始表现出了反常的鬼祟,他们要么一言不发,欲言又止;要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遇到人来就迅速散开。我从大人们的举止中嗅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我轻轻凑到正在写悼词的爸爸身边,拉了拉爸爸的衣角,胆怯地问:“爸爸,帝国主义是不是要打进来了?”
      
      小 人 书
      
      我认识这个世界,是从小人书开始的。我的是非、善恶、美丑观,也是随着阅读小人书建立起来的。
      印象最深刻的小人书就是高尔基的三步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我对于书中老祖母圣母一般的慈祥和悲悯神往不已,每当被奶奶责骂的时候,我就希望把自己的奶奶换成书中的老祖母。我对于外祖父的吝啬和自私不屑一顾,经常形容身边自私又可笑的人,称他们为“高尔基的外祖父”。这部书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画面中强烈的写实风格,也让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外国人”的生活。
      让我至今唏嘘落泪的是《王二小的故事》,那本书是大开本彩色的。我还记得王二小牺牲前,站在大石头上英勇地挥手,向游击队打信号,那悲壮的身影让我涕泪俱下。看《鸡毛信》时,我的心就跟着那只老绵羊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地悬着,直到老绵羊把信带到张连长的手里,我的一颗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最让我惊悚、恐惧的,莫过于木刻版连环画《一块银元》了。主人公的小姐姐被地主活活灌了水银,害死后,被摆成造型端坐在莲花上,那画面让我惊恐万状,噩梦连连。那以后,“把活人灌水银摆造型”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这是一种既不可思议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害。直到最近看了一些资料我才知道,水银灌活人摆造型纯属瞎掰,没有科学根据。我这才从心里打消了对那一幕的恐惧。
      
      红 茶 菌
      
      泡红茶菌是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兴起的,传到我们这个城市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时髦的、全民参加的保健运动。红茶菌原料低廉、制作简单,这也是它迅速流行的主要原因。泡红茶菌首先要有一小块菌种,把菌种放在一个干净的大容器里,然后往容器里加红茶水和白糖,随着淡褐色的菌种不断长大,糖茶水也渐渐发酵变成了酸甜酸甜的红茶菌。我挺爱喝红茶菌,因为这也算比较奢侈的饮料了。
      妈妈是红茶菌的忠实拥趸,我家里的糖票都买了白糖,泡成红茶菌。为了把红茶菌泡得更好,妈妈还到处取经、学习。有一天,妈妈带我到医院,专门去找医院实验室一个阿姨,参观她的红茶菌,因为听说她的红茶菌泡得特别好。
      那个阿姨的实验室很大,屋里摆了很多大瓶子,每个瓶子里面都泡着形状不同的人体器官标本,有一个瓶子里居然还泡了一个两个脑袋的胎儿。而在屋子的中间,放着一个一米多长的大玻璃缸,缸里飘着一块巨大的红茶菌菌种。这个巨大的菌种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粉红色,它飘飘忽忽地浮游在水面上,像某种有生命的水生物,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阿姨热情地向妈妈介绍,说自己加了一些特殊配料,才把红茶菌培养成了粉红色。妈妈看了啧啧称奇,两个人兴奋地聊到了一起。临走,阿姨慷慨地从那粉红色的大菌种上剪掉一块,送给妈妈,让她拿回家去泡,妈妈如获至宝。
      我从实验室出来,跑到树边就“哇哇”地呕吐起来,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从那儿以后,我再也没喝过红茶菌。
      
      抢购蜂窝煤
      
      小时候,最累的家务活就是买煤,每次买煤,我们三姐弟都要倾巢出动,不到筋疲力尽不能完成任务。每次搬完煤,我都绝望地以为自己手指甲缝里的黑色再也洗不掉了。
      只是累也就罢了,劳累和惊险并存的是“抢购”。蜂窝煤凭煤本定量供应,但每年总要有那么几个月,拿着煤本也买不到煤。
      家属院的旁边就有一家煤厂,有一年冬天,连续好几个星期没有听到他们的机器砸煤的声音。终于有一个星期天,突然从煤厂传来熟悉的“哐当、哐当”的砸煤声,全院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经过仔细辨别,大家确定是煤厂来煤了!于是家家迅速行动,组成了“抢煤小分队”,气势汹汹向煤厂扑去。到了煤厂门口一看,因为刚开始砸煤,煤厂还没开门迎客。这时,有聪明人提议:与其排队等开门,不如先翻墙进去搬煤,等煤厂开门的时候势必人多煤少,那时候就有可能抢不到煤了。我们家属院和煤厂仅一墙之隔,所以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高度的赞同。“抢煤小分队”迅速退回家属院,以家为单位,开始翻墙。
      我们家三姐弟在听到砸煤的第一时间就被妈妈“武装”好了:每人一条围裙、一副套袖,外加一块运煤的小木板。虽然估计到今天将是一场“恶战”,但对战斗的惨烈考虑得还是不够充分。当我们连滚带爬地翻进煤厂围墙的时候,就看见出煤的传送带周围,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各路英豪,不光有我们院的,还有周围听到消息的居民。传送带上的煤湿漉漉的刚一出来,就被无数双手抢光了。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抢出了两个月的定额:六百块煤。
      把这六百块煤全部安顿进我家的煤棚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至少下个月不用买煤了。可谁知,这批抢购的蜂窝煤质量奇差,特别不禁烧,经常灭火。半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妈妈喜滋滋地向我们宣布:她通过熟人弄到了一些煤票,下午我们可以再去煤厂买一车好煤!
      我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串联夫妻
      
      家属院前院的办公楼里住着小两口,男的叫小张,女的叫小李,都是后勤科的干部。因为单位解决不了房子问题,他们结婚后一直住在办公楼三楼的一间房里。两个人的脾气都很火暴,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吵起来,甚至动手。每到夜晚,办公楼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家一方窗户灯火通明,两个人拳打脚踢的影子跃然窗帘上,简直就像武打片一样精彩、激烈。刚开始看到他们打架,后面家属院的人就跑去劝架,但是他们打架的频率越来越高,大家也渐渐习以为常。最后,办公楼的这一方窗户成了一个即兴“演播厅”,专供夜晚乘凉的人们观看和评论。
      他们夫妻虽然以不睦闻名全院,但据说两人的结合是非常浪漫的。当年,小李是红卫兵,大串联到了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见。在天安门广场,她和成千上万的红卫兵小将簇拥在天安门城楼下。小张当时是驻守天安门的战士,他和战友们挽成人墙,阻挡着激动得不能自持的小将们。小李到达天安门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吃过正经饭了,但是她以惊人的力气爬到了解放军战士的肩膀上,可能在她混乱的意识里,这肩膀就是金水桥的栏杆。当毛主席的身影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亢奋的小李情绪终于达到了极限,她哭着大叫一声“毛主席”,就一个倒栽葱从解放军战士的肩膀上摔下来,晕了过去。一直被她踩着肩膀的解放军战士,立刻把她扛起来,送到了就近的医疗点。这个解放军战士就是小张。
      后来他们恋爱了,有了这个神圣而浪漫的开始,他们的爱情一路绿灯,小张复员后顺利地和小李调到一个单位。但是婚后不久,他们就发现两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都有很大的不同,又加上两个人都是容易激动的火爆脾气,所以上演武打片就自然而然了。
      到我上高中的时候,这对“串联夫妻”终于以离婚收场。
      
      露天电影
      
      搬到家属院后,我多了一个爱好:看露天电影。
      其实,那时候的露天电影基本都是《地道战》、《地雷战》这些片子来回放,没什么看头,这个活动真正吸引人之处在于,它往往成为一个聚会的理由:孩子们的聚会、朋友们的聚会、搞对象的聚会、打群架的聚会。
      院里每次放电影,爸爸都会把他几个要好的老朋友叫来,老朋友们带着孩子,孩子们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他们则可以和爸爸在家里喝酒、聊天、唱苏联歌曲,一举两得。所以与其说我喜欢看电影,不如说我喜欢以露天电影为理由的聚会。
      有个周末,院里要放《英雄儿女》,这是院里从未放过的一部电影,所以那天来了很多院外的人,爸爸的朋友们带着孩子也来了。妈妈早早蒸了一锅豆包,给我们一人发一个,我拿上豆包,率领我的小客人们火急火燎地冲向电影放映的操场。
      操场上黑压压地站了很多人,场面有点混乱,前三排已经被大军为首的男孩子用板凳霸住了,三排以后更加混乱。在挤挤挨挨、争争吵吵中,电影终于开演了。银幕上的王成,举起了手里的步话机怒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就在这时,前排一个姑娘突然也站起身怒吼:“臭流氓!”观众的目光顿时“唰”地从王成转向了姑娘。
      喊“臭流氓”的姑娘是大军的大哥新认识的女朋友,她和大哥坐在第三排正看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拧了屁股。她捂着屁股站在银幕前高声叫骂,把银幕挡黑了一大块。紧接着,又响起了大军大哥的怒骂,显然是发现了“流氓”。但是“流氓”们毫不畏惧,从容应战。于是,银幕前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配合着银幕上悲壮的诗朗诵:烈火金刚,屹立人间,英雄的战斗,传遍三千里江山!
      后来才知道,这些“流氓”其实是院外的一帮年轻人,因为看电影占座问题,他们早就对大军一伙不满,这次是故意寻衅打架来的。这次聚会我的小客人们损失惨重:胖丫跑丢了一只鞋,卫红卫兰姐妹俩的豆包被踩成了豆饼,大亮的脑袋不知被谁的胳膊肘撞了个大包。
      
      攒 糖 纸
      
      我攒糖纸的历史很悠久,可以追溯到上小学前。刚开始,薄薄的一本《革命样板戏选曲》还夹不满,后来经过努力的积攒、精心的调换,我的糖纸夹满了《鲁迅全集》一、二、三卷,并按图案配成套,按厂家形成系列。
      糖纸的质地大体可分牛油纸和玻璃纸。玻璃纸最受欢迎,一是因为好看,二是因为如果皱了或者脏了,可以用清水擦拭、熨平,恢复得像一张新糖纸,把它平放在手心里,仍然可以优雅地慢慢卷成一个圆筒。而牛油纸因为包过糖,所以两头总会留下死褶,怎么压也弄不平。
      因为攒糖纸,每到家里分糖果或者有什么特殊恩赐得到糖果,姐姐总是理所应当地拿走我的几颗,在我还没来得及抗议的时候,她马上说“糖纸都给你”,还示意一下自己的那份糖,我往往在这一句话的引诱下就失去了大半糖果。相比来说弟弟比较实在,他吃完的糖纸会无偿给我,但是他的糖纸破损和失踪太多,不能做太大指望。
      其实攒过糖纸的人都知道,指望家里百年不遇的分糖果而积攒糖纸,那不是专业的人干的事情。要想攒糖纸,就要削尖脑袋从各种渠道搜集糖纸,我最疯狂的举动就是带着弟弟到垃圾箱里去翻找糖纸,回来后被爸爸胖揍一顿,再也不敢去了。
      我有一个远房姑姑在糖果厂工作,她每次来我家,我都有意识地向她大献殷勤,最终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次她从厂里给我拿了一沓子崭新的虾米酥糖纸,可把我乐坏了!虽然是牛油纸,但是崭新得一个褶没有,闪闪发亮,这在糖纸界也是非常罕见的。我保留了四张,剩下的全都和别人换成了我没有的玻璃糖纸。
      后来我没考上重点初中,妈妈一气之下把我夹了糖纸的三本《鲁迅全集》都当废品卖了,从此结束了我近十年的攒糖纸事业。
      
      头如鸡,割复鸣
      
      我家在家属院住的时候,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妈妈因地制宜养了一窝鸡。作为医生的妈妈,硬是摸着石头过河,用棉被、纸箱和大灯泡,孵化出了一窝又一窝小鸡,可见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对: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作为孵化需要,每一窝鸡里面,要有一只公鸡作为种鸡,我家本来有一只芦花大公鸡是种鸡,但它好勇斗狠,恃种傲物,很多孩子都被它啄过,所以妈妈决定杀掉它。那时候杀鸡、宰鱼这类活计都是由家中的成年男丁承担,但是我父亲从来不会杀鸡,在奶奶家住的时候,这类活计都是小叔叔承担,现在我们自己住了,杀鸡的工作不幸就落到了爸爸头上。
      杀鸡那天,在大家的一起努力下,先把芦花鸡捉住、按在了地上。接着,爸爸提刀上场,他扳住鸡脖子,学着别人杀鸡的方法,在芦花鸡的脖子上抹了一刀,希望芦花鸡血尽而亡。但是没想到,这只芦花鸡具有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它被抹了一刀后,更加拼死扑腾,力气大得惊人,把脖子里的血甩了爸爸一身一脸。爸爸一下慌了,把鸡头按在地上,“咔嚓”一刀剁了下来,然后像扔炸弹一样扔掉了手里的鸡。这只没脑袋的芦花鸡,并没有像大家预计的那样躺下、抽搐,它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后,它突然“扑楞楞”地飞到了鸡窝的上面,这时,我们全家和所有看热闹的孩子们,都恐惧地“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给它闪开一条通道。只见这只令人毛骨悚然的芦花鸡,从容地在鸡窝上踱了几步,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死在了鸡窝上面。它死后几分钟内,爸爸都没敢去把它拿下来。
      后来我在中学学习中国历史,发现东汉末年黄巾军的起义口号是:头如鸡,割复鸣。我一下子醍醐灌顶,脑海里浮现出了芦花鸡从容就义的样子,从而知道了鸡的生命力之顽强,是有史可考的。
      
      (选自《我是60后(1968-1978)》/荆方 著/新星出版社/2010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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