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叫勇气吗?而你又知道什么样的勇气才是真正的勇气吗?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叫勇气，我也知道什么样的勇气才是真正的勇气。 那是6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我正乘坐飞机去旅行。正是在那次旅行中，正是在那架飞机上，我认识了什么是勇气，什么才是真正的勇气。从那之后，它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之中，直到如今，只要一想起它，我的心中仍旧会禁不住涌起阵阵暖流，眼中也会盈满热泪。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早晨，我们乘坐的1011次航班从奥兰多机场起飞了。机上所有的乘客神情都非常舒畅，而且都精神饱满，充满了活力。通常，这趟一大清早的航班主要是为了那些到亚特兰大出差的各行各业的业务人员服务的，他们大都要在亚特兰大进行为期一两天的商务活动。他们中间有许多都是带着真皮公文包的各行各业的设计师和执行总裁，还有一些是经验丰富的商人。我坐在后舱，随意地翻阅着一些消遣书籍，以打发这虽短暂却很无聊的飞行时间。
但是，飞机刚起飞，突然就上下颠簸、左右摇摆起来，很显然，一定是某个部件出了毛病。这时，那些有经验的乘客，当然也包括我，都互相看了看，而且还会心地笑了笑，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惊慌失措。因为大家以前都遇到过类似的小麻烦。如果你经常乘坐飞机的话，对这种类似的麻烦你也会习以为常，不会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种心照不宣的无所谓的感觉并没有能够持续多长时间。就在飞机起飞后几分钟，飞机突然开始急剧下降，一侧机翼也倾斜着向下俯冲。尽管飞行员用尽办法想使飞机爬升，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飞机仍旧继续下降。没多久，飞行员声音低沉地向大家进行了广播。
“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严肃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飞机的鼻轮操纵失灵，而且，显示盘上显示飞机的水压系统也失灵了。现在，我们将返回奥兰多机场。因为水压系统失灵，我们不能保证飞机的起落装置到时候能够正常工作，所以，我们的机组人员将会为你们做好迫降的准备。而且，如果你们向窗外看一看，你们将会看到我们正在放掉飞机油箱里的汽油，因为为了使飞机能够安全着陆，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减轻飞机的重量。”
哦，上帝!这不就是意味着我们将有可能会随着飞机一起坠毁吗?
顿时，机上所有的乘客都惊呆了。他们开始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有的人就开始大喊大叫，呼天抢地，机舱里乱作一团。机组人员一边忙着帮助人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边安慰着那些已经惊慌失措、歇斯底里的乘客。而我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不停地倾泻而下的汽油，心情非常沉重。
当我回过头来，环顾乱哄哄的机舱时，我发现那些与我同机旅行的商人们，他们的变化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先前那充满自信的面孔已经变得苍白，饱满的精神也被惊恐的神色所取代，就连其中最镇静的人脸上也布满了恐惧的神色。此刻，他们每一个都是那么惊恐，没有人能够例外，而且，他们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神情是我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的确，任何人面对死亡都不会无所畏惧的，”我想，“每一个人多少都会失去平时的镇静，只不过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我开始在这乱哄哄的机舱里寻找一个人，一个即使是身处绝境仍然能够凭着真正的勇气和伟大的信念始终保持镇定和沉着的人。但是，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就在我感到非常失望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在我的左边隔着几排的地方有个声音传了过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仍然保持平静的声音。那语调、那音质仍旧一如平常，不但语调舒缓，吐字清晰，而且没有一丝的战栗，没有一丝的紧张，它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地爱意浓浓。哦，我一定要找到这个说话的女人。
此刻，机舱里到处充满着绝望的恸哭声和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一
些男人牢牢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紧紧地咬着牙关，极力地想保持镇静，但是他们身上却到处都写满了恐惧。虽然我的信念使我不至于像他们一样歇斯底里，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也做不到像我刚才听到的那个那么平静、那么温柔的声音那样说话。循着声音的方向，我终于看到了她。
原来是一个母亲正在说话，就在这样的一种混乱之中轻轻地对她的孩子说着话。她大概有35岁，是那种无论如何也引不起人注意的平常的女人。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看上去有4岁的女儿的小脸。小女孩紧紧地依偎着她，认真地听着，感觉着她母亲的话语中所蕴涵的深意。母亲那深深的凝视使得这个小女孩是那么地聚精会神，那么地专心致志，周围的那些悲哀的哭泣和绝望的嚎叫声似乎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看着她们，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另外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在最近的一次空难中得以幸存。据专家推测，小女孩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是因为在危急关头，她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最后，这个小女孩的母亲死去了。接下来，报纸连续几个星期对小女孩进行追踪报道，报道她是如何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摆脱负罪感和负疚感的。医生一再告诉她说，她母亲的死并不是她的过错。此刻，我是多么希望类似的情况不要再出现了啊!
听着这位母亲的话语不断地传来，我有一种冲动，一种想听一听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的冲动。于是，我竭尽全力地竖起耳朵去听，但是，周围那喧嚣的噪音使我一点儿也听不清楚。没办法，我只有靠近她们了。终于，我奇迹般地听到了这个温柔的、让人感到安全感到欣慰的声音。只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多么爱你啊!孩子，你真的知道我爱你超过任何别的东西吗?”
“我知道，妈妈。”小女孩肯定地说。
“记住，孩子，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爱你。你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有时候发生的事并不是因为你的过错造成的。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一个好女孩，我的爱永远与你同在。”然后，这位母亲紧紧搂着女儿，并且把自己的身体压在女儿的身上，系上了安全带，等待着飞机坠毁。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飞机的起落装置竟然工作正常，飞机终于安全着陆了，一场悲剧就这样避免了。啊，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仅仅几秒钟过后，那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悲哀都成了过去，人们的脸上又都绽开了笑容。
悲剧虽然没有发生，但是在悲剧即将发生那一刻的众生百态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尤其是那位母亲那平静、温柔而又充满了爱的话语让我永世难忘。在那危急时刻，面对死亡，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镇定、那种理智、那种无畏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而我们这些经验丰富、饱经风霜的商人却没有一个说话不颤栗、内心不恐惧的。只有在那伟大的母爱的支持下的伟大的勇气，才能使得那位母亲沉着冷静，勇敢地面对一切灾难。
(方芳摘自《现代青年》200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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